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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大将军奉旨清缴匪患,竟遇上妖兽袭城,为了救出辉月郡主和无辜百姓,壮烈殉国了。少将军扶着灵柩回帝都,全军素稿麻衣,举国悲痛,锦文帝下诏,悼念英魂三日服丧。
赫连城吊着一口气回了帝都就倒下了,昏睡了两日才醒过来,就听闻凉国国师霍昆率大军倾巢而出,从鹿京挥军直下,只消攻破了四大城关便可到达帝都脚下。
如今朝堂人人自危,锦文帝下诏命他为云威将军,率领赤羽卫携守城将士,和禁军将军一起护卫帝都。
暮色四合,他着一身白袍,坐在府里练武场前高高的石阶上,看着云霭飘渺。
“夜风有些凉。”身后有人为他披上了一件厚袍,放下茶点,坐在了他的身旁。
“这些天辛苦你了。”他朝她展颜一笑。自他病倒,幸好有她细心照料。
意气风发的少年,被帝王与群臣的数只手推在乱世面前,一夜之间成为万众敬仰的救世英雄。
他一脸病容,一个人的时候容易郁郁寡欢,继承了父亲的职责,掌管了赤羽卫。他继承了剑与名,他继承了情与义,战火滔天,清风盈满袖。
“一点也不累。”孟初辞朝他笑着摇了摇头。
那夜妖兽袭城开始,她觉得自己能够以一己之力做些什么,不想再缩在兄长的羽翼下寻求庇佑。
“语迟中了青蛇奇毒,急得显王爷把沧城宫里医官以及城里所有的郎中全抓过去都说回天无力,幸好有位游医见多识广为语迟延缓了毒发,寻得龙葵草方可药到病除,虽说这草药稀贵非常,只要有这一线生机便是希望。”
群山环绕的芳华谷,不过是昔日的某位仙人在人间一处药园子,这位仙人不知去往何处得道,经年累月此处便成了无主之地。不过,赖有术法屏障,园内既有让花草生长的充沛灵气,也让此地免遭百年战火的侵袭。
沧城容家显贵不凡,正好有这么一块随意进出芳华谷的玉牌。
容殊哥哥待花语迟与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甘愿为她去容家,甘愿为她去寻龙葵草。这一次,孟初辞没有在岑默珅和容殊身边随行左右,而决意留下来,照顾这个身负盛名的少将军。
常人面前,将军提剑辉若星辰意气风发,看似坚强到无懈可击,他需要有人陪着他。
不论世人因乱世推崇他,或是为战争失利诟病他,赫连城是英雄,从他面对敌人拔剑的刹那,她便这么认为了,并且深信不疑。
此刻,孟初辞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容殊不过是年少时的仰慕崇敬,而对他,也许是开始喜欢上了。
晚霞乘风破浪晕染了天际,流云飞渡暮色正浓。
“兄长们,正在去往寻药的路上,你且安心养伤吧。”
赫连城笑着点了点头,他不止有手中的长剑追忆,还有她作陪伴。
沧城南山下。云姬墓。
岑默珅安静的站在容殊身后,没有打扰他。
只是想来见你,不想如此波折。而今就算诸多不情愿,也是要去见一见他。
心中五味杂陈,指尖抚过墓碑一遍又一遍。
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离去了。
沧城容府大门。
守门的家仆平日里随主子嚣张跋扈惯了,见二人非富非贵便要求见家主,不知是哪路探子软硬不吃不肯通报,守在一边的岑默珅和容殊,终于等到了长卿容御出门的时机。
“父亲……”
容殊还没有说完,反而被容御一把抱在怀里,四十来岁的人了哭得跟小孩似的。
“殊儿,为父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容殊的名字,是容御与云姬早就说定了,容殊的相貌,七分像云姬,三分像容御,容御与书房里挂着云姬的画像,十八年来日夜相对,实在是很好认。
自打云姬不知所踪,容御在帝都不知道掀了多少风浪,派出去的探子均都无功而返,容御急火攻心得了场大病,后来探得霍昆去了凉国,质问于他,反而说人都死了,摆明了就是要气死容御,容御也不是省油的灯,二人隔着万里也能给对方置气。
现下,两方拿出玉坠一凑,一块完整的玉牌纹丝合缝。
“快去鹤月楼,告诉王御史,今日家有要事不能赴约,改日登门再赔罪。”高兴得容御打发个小厮去通风报信,拉着容殊的手就进了门,吓得守门的那两个家仆虚汗淋漓。
帝国只手能遮半边天的长卿容御与帝姬的嫡子容殊认祖归宗,年龄最小排行第六,被称为容府六公子,又因其俊美非凡,让各大名门闺秀见之脸红心跳。传言其姿态风华,恍如谪仙,与新晋权贵云威将军,成了帝都双绝。
容御对这个老幺百依百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听说容殊要去芳华谷,二话不说就把自己那半块玉坠交给了容殊,并配了支亲卫队护送。
当天夜里,容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启程了,快马加鞭赶往芳华谷。
两日后。
云雾缭绕的群山间,一块斑驳的界碑依稀可见芳华谷三个大字。
容殊与岑默珅一人各持了半块玉牌拼在一块,烟云之中显现了道巍峨的山门,一阵清香扑面而来,玉树临风的两人持着玉牌踏步走了进去。随行的护卫们被云雾迷惑,只好留守在原地等候。
芳华谷虽久无人打理,但谷内药圃井然有序,药草繁长茂盛,拟造的湖泊和高山,迎风扑鼻的灵气药香,令人心旷神怡。要找的龙葵草,就在那座山峰上。
芳华谷仙障外,玄色衣袍的男子手持玉牌,踏进了山门。
“这芳华谷的信物玉牌,我凉国萧氏自然也有这么一块。”他勾唇一笑,意味深长。
那晚夜袭,骨笛召出青蛇不过是要赫连齐早入黄泉,不料竟错咬了花语迟,普通凡人沾一滴毒液便可断气,好在她血脉够强,能活到了今日,不枉他一番苦心。那个诊病的游医,不知是何方高人,拿假的龙葵草定会被识破,还有这出人意料的容家公子,可真碍事。
雾霭环绕的险峰之上,容殊摘得峭壁上的两株龙葵草,岑默珅用力把他拉上来。
一阵笛音随着雾霭飘飘渺渺。
“小殊,这笛音有蹊跷。”
岑默珅收好容殊给的龙葵草,凭他多年对音律的研习,仔细一回味,仿若似曾相识。
“夜袭那晚便有这笛声。小殊,快走。”
二人加快了下山的脚步,可往前没走几步仿佛全身都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一个鬼魅横在了路中央,他身着素色衣裳,可被层层血迹浸染,早已看不出原来的色彩,长发覆面,指节泛白可见森森指骨,指甲薄如利刃,杀气翻涌。
容殊朝岑默珅眨眨眼,从小的默契,打不过就一起跑。岑默珅也会意的眨眨眼,心中默数三声,转身便跑。
幼时,岑默珅比容殊高一头,经常捉弄他。邻家先生庭院里熟了好多柑橘,两人禁不住嘴馋,翻墙摘果不想被人逮个正着,岑默珅朝容殊眨眨眼,便率先跑了,容殊气急败坏在后面一直追。此后与岑默珅出门,容殊一见情况不对就要马上跑。
这次,容殊跑了两步,便再也走不动了。
因为岑默珅又没有如约和容殊一起走,偶尔他会迎面朝揍上那些瞧不起自己或者容殊的富家子弟。这次,他朝鬼魅扑了过去,利刃穿透了他的胸腹,鲜血淋淋浸透了衣裳,岑默珅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的勇气,死死的拽住鬼魅不让他向前一步。
“小殊,一直走,别回头。”
鬼魅笑了,另一只手掏出了他左腔的心脏,一口吞了下去。岑默珅与容殊与孟初辞,相依相伴共十六载,而梦里那样的山水画意,他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大哥……”
歇斯底里在山间回荡,容殊心中悲痛不已,毫无生气的岑默珅倒在了地上。鬼魅舔了舔嘴唇,伸手朝他而来,身上传来剧痛,眼前一阵晕眩,他也倒在了地上,是不是他也要死了……
“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萧易寒从林中走了出来,斩草要除根,只有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才会安心,也许他是有些嫉恨了。
从岑默珅身上搜出龙葵草,看了眼容殊,冷笑一声,片刻也不想多待,朝帝都赶去。
如此天外福地,竟沾染了血腥,一些蕴含灵气的花草开始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