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流年(1 / 1)
流年
年关将近,芜城的大街小巷却依然冷冷清清,现在的年节诚然不那么热闹了,牧子深记得在他小时候,从放寒假开始,年也就开始了;如今都逼近小年了,人们却还像是往常那般,没有多一丝的忙碌,没有多一丝的热闹,更看不出多一丝的欢乐。
走在寒风肆虐的大街上,牧子深用力的将大衣往身上裹了裹,但还是觉得冷;照例,小年会有一场雪的,再不济也会是雨夹雪;牧子深之所以还在芜城的大街上游荡,就是在等这场雪。
没有人命令他等,也没有特殊的事情会随着这场雪而降临;几天前父母突然打来电话,说今年不回芜城过年了,工厂实在是忙,假期特别短,没有回来的必要,他们就在那边租了房子,要牧子深过去团圆;牧子深没有立即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说了等等,等几天吧!是等几天就去,还是等几天再决定去不去,牧子深犹豫着,似乎难以抉择;但其实根本不用抉择,因为他最终会去,他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在芜城过年,因为过年那一套繁琐的礼节他一样也不懂,但是他却认为那些很有必要去做。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些什么,他觉得奇怪,自己总不能斩钉截铁的做一个决定,然后立马就去那样做……就在他思索这些的一个后半夜,他突然想到过年要下雪,而且往往会下在年前,于是就想着等一场雪后再离开,因为那边是热带,过年也不会下雪,而他已经过了二十二年有雪的年。
但一直等过了初二十三,芜城也没有飘雪,父母再次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放假,让牧子深赶紧过去。看来是不能再拖了,牧子深这样说着就收拾了包裹,在初二十四的傍晚坐上去南方的火车。二十多小时的行程,中间要转一次车,牧子深就把它当作是一场旅行。曾说过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到头来才是那都是别人的生活,于他只能说不能走;他诚然没有时间,平常上课之余那两天的星期他觉得去不到哪里,好不容易等到放假,又要与家人一起过年;他有时候想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没什么意义,因为那并不是一走了之,走过之后再回来,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该来的还总要面对!噱头,这都是青春制造的噱头,不过用来博人眼球,刺激那一颗颗经常躁动的心而已。
等车的时候牧子深还有些紧张,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生怕出丑或者出错;直到跟顺利地坐在那略显空荡的车厢里,才总结性地认为,这世上的大多事都简单的如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你跟着人群后边,总不会出错。这时候诚然是冷,车厢里人不多,又没有开暖气,牧子深没有经验,只能看着人家都披着薄被取暖,而自己时不时的就会全身哆嗦一阵。
他在候车厅那阵其实就想起了苏木梨,但因为自己生怕错过了广播的提醒,就任由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闲下来,想起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慢慢地回忆着,把她一点一点拉回来,摆在眼前。已经过了小年了,苏木梨也没同他联系,难道她是没有回芜城?但牧子深觉得不可能,因为她总要过年吧,过年就要回芜城和家人在一起啊;那么是她已经回来了,没有同他联系,是忘了,还是不愿再同他联系……牧子深被困扰着想不出答案,他恍然记起放假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同学办理了留校手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就想自己的青春是不是跟人家不一样,他觉得年是必须过的,还必须同家人一起过,这样才叫年;但很明显的,现在的年已经变得充分多样化,就像他家,今年也要在异地他乡过这个年,若按照他的理论,这也不算是过年,因为不是在自己家。
他接着想苏木梨,就后悔自己没像说的那样,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去首都,找苏木梨也找左朝歌。他那时候其实都计划好了,在十月一黄金周的时候去,但等到黄金周越来越逼近,他却又犹豫了,自己去干嘛,闲来无事走一遭吗?说什么去找苏木梨也找左朝歌,自己却明知道左朝歌已经消失了,躲起来了。自己是要去趁虚而入吗?不,我不能这么干,牧子深恶狠狠地对自己说到。于是黄金周就过去了,下一个长假,就是现在的年节了。
漆黑的窗外一闪而过的不知道是怎样的风景,牧子深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离家的滋味千般万般枯索,怪不得人家说在家样样好,出门事事难;如果这时候在家里,大概又睡不着,只是躺着看那天花板,天花板上仿佛有年轮,一圈一圈却总也数不完,数着数着天就亮了,眼就酸了,困意来袭,却挣扎着起床,开始繁复如同昨天的今天。但此刻牧子深觉得,给他一张家里那样舒适的床,他肯定刚躺上去就睡着了。
车子到了武昌,是在后半夜,暖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牧子深抬起头揉揉眼睛,第一次觉得睡觉是这么的累人。转上去广州的车,刚进入车厢,就有一阵暖流扑面而来,裹挟着莫名混杂的气味,令牧子深作呕。这车不是在武昌首发,是沈阳到广州途径武昌的,车厢里大部分面孔都带着刘老根的气息,有的聚成一群吆五喝六,有的躺得歪歪扭扭面目狰狞;牧子深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春运,他原本还带着一次美美的邂逅的侥幸,但当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后,看着周围壮硕的莽撞以及疲惫的衰老,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耳机,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尽管如此,那实在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气味,依然时不时地刺激着他,让他为自己一个月后回来的状况,担心不已。
当他成功的站在广州的蓝天白云下时,这座陌生的城市带给他的第一感觉竟然是说不尽的清爽,舒适。他从此就知道了坐火车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并且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不要再坐火车。
父亲母亲一块来接他,父亲骑了一辆踏板摩托,白色的,就像香港电影里讲的小绵羊一模一样。三人穿过高楼大厦的大街小巷,又穿过一片低矮的石棉瓦厂房区,路越走越窄,巷道越来越多,环境越来越差,最终停在一座破旧的沙土墙围起来的院子前;母亲高兴的领他进门,院子就像北京的四合院那样,却不是对称的。母亲把他领进左侧的一间房里,房里对门就是一张床,窄窄的,被子床单都整整齐齐的,应该是为他准备的;再往里走发现一张门帘,挑起来里边是不到五平米的一个空间,放一张大床外,几乎不剩什么空间。早知道父母在外艰辛,却不知道是这般艰辛,牧子深放下行李就说挺好挺好,比他想象中好多了,他想着来了要没地住呢!母亲听说他在说玩笑话,就走过去摩挲着他的脑袋,说父亲老早就出来租了这房子,为的就是他来了能有个家的模样;牧子深听了眼睛就发酸,问洗手间在哪。到了洗手间一看,才发觉其他的都能忍受,但院子里三家十几口人同用一个卫生间,牧子深觉得难以接受,就像他此刻站在卫生间门前,却发现里边有人需要排队,让他这个半大的小伙子觉得难堪。
……
但不管怎么说,年就这么过去了,一家三口在异地他乡的土地上,也算不失幸福地过了这个年。当回芜城的安排提上日程,父亲早早地就帮他又买好了火车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坐火车回去吧,下一年他就不用来了,因为这一年他亲眼看到母亲把过年的很多繁琐给摒弃了,他想着下一年父母如果还不回去,他就可以一个人在家里过年了。
元宵节过后的一个下午,天气闷热了一阵,落下一场大雨;但雨停后太阳立马就出来了,牧子深站在院子里看那蓝天和太阳,没有闻到该从地下泛上来的压抑的湿热,就颇有感触的觉得还是沿海城市的环境要好一点。就是在这时候,他被天上的蓝蓝得晃眼时,迎面有一抹蓝色的影子走进这院子,直直地站在离他不远的檐下,死死地盯着他。
牧子深低下头揉揉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紧张的不安,接着就如同来人一样,直直地站着,死死地盯着。
僵持了半分钟,来人突然换了一脸牧子深极为陌生却恍惚熟悉的笑容,然后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牧子深伸出的手。
“左朝歌!真的是你?”牧子深看着眼前的这个犹如天降的来人,惊讶地再说不出别的话。
来人依然保持着那张笑脸,将牧子深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穿着和天一个颜色的工厂制服,头发乱蓬蓬的堆着,似乎只是出门前蘸着水简单的打理了一下;他虽然不说话,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眉心的那一道疤,仿佛都在拼命的告诉牧子深,没错我就是左朝歌。
“你们俩进屋来吧,那么大太阳,也不怕晒。”母亲从屋里走出来,笑着冲两人喊到。
“妈~你看这是谁……”牧子深闪过身,一脸激动的看向母亲。
“左歌嘛,我还能不知道是谁,你这孩子,左歌你也是,来就来还带这些东西,不是说好了不带的吗?”母亲说着走上来,从左朝歌手里接过那大兜小兜的礼品。
“我那是哄你的嘛!过年我都没来看你和叔叔,这会儿来了能空着手……”左朝歌松开牧子深的手,笑得一脸热忱得同牧子深的母亲讲话,倒好像他们才是母子,牧子深成了局外人一般。
“子深,快招呼左歌进来坐啊,那么大太阳……”
“噢,进去坐吧,左~,走吧朝歌进去坐吧。”牧子深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个同龄人,记得以前自己一直叫他左朝歌,还带了些许厌嫌的语气,如今再一开口,却觉得这三个字异常陌生,它们真的就能组合在一起成为他的名字吗?牧子深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却把当年那些许厌嫌的语气,也找到了感觉;但再次开口,他还是直接跳过了这三个字。
“你怎么会在这,是寒假出来做零工吗?”牧子深这样问时,左朝歌看看一旁的牧子深的母亲,一时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左歌来了快一年了吧,就一直在这边做工,没跟你说,他说怕你知道了跟着难受,我们就也没跟你说,他家里出那些事……”母亲说着眼角泛起泪花,左朝歌赶紧递过去一张纸巾:“云姨你别这样嘛,大过年的……”牧子深看到左朝歌这样说时,脸上还带了坚强的笑,想起苏木梨跟他说起的那些,就也跟着泛起了泪花。
“你看,你看,果真是母子,云姨你一哭,子深也开始了。”左朝歌依然是那么坚强笑着的一张脸。
“不说了,不说了,我去收拾菜,晚上你们爷仨喝一杯……”
“不了云姨,下碗面吃了就行,没请下来假,晚上还得回去上班。”左朝歌站起身,意在强调自己说的话。
“没请下来假!是段头头不给你批,你等着,我让你叔给他打电话。”说着她就去找手机,要给牧子深的父亲打电话,牧子深的父亲在厂里值班,要到五点半才能回来。
“云姨别打,别打了,确实没工人了,他自己也在线上干,能批我一个下午算不错的了。”左朝歌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手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我去买条鸡回来,你不是最喜欢我做的醋焖鸡了吗。”
“云姨,你别忙,下碗面条就好。”左朝歌还在坚持。
“大过年的,下啥面条,牧子深,你俩在家啊,我很快就回来。”
牧子深这才木讷的应承了一声,抬起头看看左朝歌,深感没几年过去,左朝歌已经变化成了这样的左朝歌,再不是那个之前会羞涩的躲到他身后的左朝歌了。
两人对坐,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快毕业了吧,记得你学服装设计,服装设计还是要到这边,我们老家不行,这边厂子多……”左朝歌说话小心翼翼的,声音不似他同云姨说话那般放松。
“恩,老家是不行,学错专业了……哈~”牧子深随口应付着,他现在脑子里都是苏木梨。“暑假的时候,我见苏木梨了~她说你消失了,到处找不到,我才知你家里出了事……我之前……。”
“嗨,说这些干嘛,都过去了。一早就听云姨说你来,我就想着咱俩可能叙叙旧了,。后开云姨又说你要考虑考虑,我就给自己报了个加班,我一个人在这,过年也没啥意思;谁知道你最后又来了,报加班的工人少,总也没假,听说你一两天要回去了,我才急了,跟工头说,你不批我也得去,嘿嘿,他就批了,跟我们是一个地的,对我挺好……”
“左朝歌,你不够兄弟知道吗,回芜城了不跟我联系,家里出事也不打个招呼,我们前二十年白处了?”牧子深盯着左朝歌,说得委屈满满。
左朝歌眨眨眼睛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犹豫了片刻取出两根,递在牧子深面前。
牧子深看着夹在左朝歌手中的两只烟,想起初中的时候,两人偷偷抽烟,总是他从家里拿出来两根,两人躲在塘沿下,抽得飞快。
“其实每次回芜城,我都去看你,好几次都看你一个人骑着车子出去或回去,我想叫住你,然后我们像初中高中那样一起在街上跑……但我们渐渐长大,脸皮却越来越薄,我怕我叫你,你像没看见我那样从我身边过去;我就想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都还年轻,说不定再过几年,就都不要脸了……哈哈,现在想想那时候还是幼稚,就叫你一声又能咋地,大不了就打一架各回各家嘛……”
“那还是你幼稚,我想的就是逮到你小子就把腿给你折,让你回不了首都,哈哈哈……”
“下得去手嘛?……”左朝歌点着烟,然后起身帮牧子深点着烟。
“要不现在试试,哈哈哈……”
“不成不成,晚上还上班呢,挣钱……”左朝歌说着突然变得深沉。“老左自作孽不可活,但他却害死了妈,可他还是我爸,这个家还在,只不过我成了主人,家还在人就得活,活着就得有钱,外边说老左弄了几千万,我一分也没见着,那就没办法了,只好出来打工……”
“左叔,在芜城吗?”
“芜城一监,有时候我去看他,我就问他,你那么些钱都没了?就没藏一点?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你给老子好好活人!说的理直气壮,原来很瘦你知道,现在胖了,说话脸上的肉都带颤……他是在享福呢。”左朝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坚强的笑,那笑看得牧子深心里发酸。
“左朝歌,苏木梨……”
“哎,牧子深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着抽烟吗?那时候烟真是呛苦,我们俩每次都比着谁先吸完;现在你再吸什么味?我跟你说,就一个字,香!真的,我都恨不得这一支烟能抽一整天,你品品,看有没有我说的这个感觉。”左朝歌似乎有意要避开苏木梨,直直地打断了牧子深还没问出口的话。
“哎呀,看这只鸡肥的,该着你俩有口福,最后一只了,差点没买到。”母亲从外边进来,手里果真提着一只肥鸡。
“云姨我来帮你。”左朝歌说着站起身,强行接过那只鸡。
“你坐着你俩说话就好,我来弄……”
“没事,我一边弄也一边能跟牧子深说话,我们都这些年老兄弟了,对吧,深!”
“呃~恩,是啊,妈我也给你打个下手吧。”牧子深说着也凑上去,把那支他抽得满嘴涩苦的烟给丢在了墙角。
饭很快做好了,牧子深父亲也值班回来,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父亲就说开瓶酒,左朝歌赶紧说自己还要上晚班,父亲就也说要给姓段的打电话,左朝歌不让他打,母亲就接过父亲手里的手机,换作一瓶酒出来。
“那行,你们两个就少喝点,左歌啊,不如你多喝点,到了车间就去跟广东妹凑凑近乎,听说她也在加班呢,哈哈哈哈~……”父亲这么爽朗地开着玩笑,给左朝歌到了满满的一杯。
“姜还是老的辣,老叔,你说我归说我,你可不能喝多了进厂里乱凑乎……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老叔为你着想,你倒反咬老叔一口,老叔啥时候跟人家胡凑乎过……”
“真的没有?”牧子深母亲半开玩笑的凑上一句;逗得四人一阵笑个不停。
“来,咱爷仨走一个……”母亲看着三人都端起酒杯,就给牧子深和左朝歌各夹了一只鸡腿……
四人就这样吃着喝着,也说了许多,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吃到七点将至,左朝歌就起身要走,这时候父亲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母亲就把他扶进里屋。“云姨。让子深送送我,我们兄弟俩再说些话。”
“行,你们去吧,路上慢点,牧子深你记着点路。”
这城市的街头灯火阑珊,不知谁家还在放过年的烟火,牧子深和左朝歌走在路边,一会儿跟着自己的影子,一会踩着自己的影子,一会儿又把自己的影子甩在身后。
走到一棵芒果树的下边,左朝歌看看对面的一幢高楼,停下来对牧子深说道:“子深,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回去芜城了给老左买些吃的和用的,或者买几本书,剩下的你拿着,想起来就去看看他,想不起来就算了,千万别把钱浪费在那些看守人员身上,他们这类监犯不需要。”左朝歌将一千块钱放在牧子深手中,细致的交待到。
“钱你收起来,吃的用的能花多少……”牧子深推辞到。
“你拿着,你跟他说我回不去,忙……”左朝歌突然低下头,愣了片刻又从口袋里掏烟,自己一支,牧子深一支。
牧子深不再说什么,把烟和钱同时收在手里。
左朝歌开始抽烟,抽那支他说想抽一整年的香烟。牧子深闻着那烟草味,却依然是满满的呛苦。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左朝歌掏出手机,关上闹铃,把抽了一半的香烟丢在脚下狠狠地踩灭,然后抬起头:“子深,我得进去了,你回去我就不送你了,另外~另外你见到苏木梨,别跟她说我在这,你多劝劝她,把我忘了。”左朝歌说完就匆忙的转身朝对面的一幢高楼走去。
“左朝歌,苏木梨她忘不了你……”牧子深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左朝歌的背影停下来,迟疑了片刻转过身:“牧子深,别告诉她我在这……。”
牧子深远远地看着左朝歌那张看似坚强的脸,没有说话。
“求你了,牧子深……”左朝歌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声音越发哽咽。
……
干燥的街道上不知从何处吹来湿咸的海风,吹着牧子深孤独的身影,仿佛在催促他赶紧离开这里,回去芜城。牧子深手里握着一千块钱和一支香烟,眼前总也挥不去左朝歌那坚强的脸庞和哽咽的声音……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跨越了流年的梦,梦醒后他躺在家里的那张大床上,看表已经过了七点,就匆匆忙忙的起身洗漱,也不顾得吃母亲准备的早餐,跨上车子急驰而去,等到了枫叶街上,就看到左朝歌在第一棵红叶枫下吃馅饼,上去不由分说地抢到一个,然后就一路追逐打闹着朝学校赶去……
“子深,走去哪啊?”母亲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拉回他恍惚的思绪。他回过头,冲母亲傻傻的笑笑,一边把钱和烟装进口袋里。
“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越长大越看着呆萌呢你说……”母亲说笑着拉过他的手,像拉着三五岁的牧子深一般,拐进一条不甚明亮的巷子里。牧子深回过头,看到巷子入口流转的光火,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那走了多年的流年又悄悄地绕回来,停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