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被否定的人（中）（1 / 1）
萧瑜最终还是先跑到清洛皇宫里找澹台靖明去了。原本她是打算去王府的。麒麟那边传消息说清皇自从立后就进入了“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惬意状态，赵王殿下一直就没机会从那繁重的国事里脱身。尽管赵王殿下无数次威胁要造反，无奈清皇却一直不为所动。
“什么人？”守门的侍卫长矛一横拦住了马车的脚步。
“哇哦？被拦住了呀。”萧瑜掀开车帘，当着那侍卫的面解下腰间的大荷包翻了一阵子，递给那人一块长方的小玉牌，雕刻着虎头。侍卫看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睛——通行两个字如此复杂的篆刻是怎么回事？！
萧瑜见侍卫不说话又摸出了一块和刚才差不多大的金镶玉的小牌子，上面刻着三条祥龙。侍卫的手有些发颤的接过，这次牌子上刻的是“赵王”。一股虚脱感涌上心头，侍卫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腿开始不听使唤了。
这样的沉默让萧瑜再次误会了。她摸出第三块牌子，这是一块圆形的玉牌，上面雕刻着凤凰齐飞的图案。侍卫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的，如他所想，上面的字的确是“安宁”！这个女子太可怕了！侍卫想着，正要恭敬地请人进去。他还没开口，那边萧瑜终于把最后一块金镶玉的圆牌子上找了出来。四个侍卫看着萧瑜手里那块刻着龙凤呈祥的牌子立刻汗如雨下。
“殿下恕罪！殿下开恩！”侍卫们齐齐地跪下磕头。
萧瑜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不解地道：“我只是想进去。你们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侍卫们一听立刻毫不犹豫地道：“谢殿下开恩！恭送殿下！”
……
“大哥，你家的门真难进。咦？三哥怎么不在？”萧瑜旁若无人的冲进皇后的宫殿，这座名为“坤德宫”的宫殿里，原本正在和皇后下棋的清皇霎时嘴角抽搐。这让皇后对来人的身份立刻多了五分好奇。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坑起那位赵王殿下时可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无论那位可怜的皇妹怎么叫嚣，他都是一脸风轻云淡的。
没有理会皇后的变化，澹台靖昀连忙迎了出去。果然不出所料，澹台靖昀人才走到能看到正门门前的位置就萧瑜被门槛一绊整个人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二妹！”清皇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
萧瑜继掏出史上最吓人通行令牌后又一次享受了史上最贵重的人肉垫子，之二。据说，之一，是那位死了一千多年的神光女帝。
“吾皇？！”
“吾皇！”
“殿下！”
……
宫女太监们的尖叫此起彼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把萧瑜和清皇分别扶到椅子上歇下了。那边早早就被打发去请御医的人也刚好带着个老头回来了。
“把他带回去，朕没那么不堪一击。”清皇不耐烦的挥手。
萧瑜揉着自己的鼻头，那一下砸的没想象中那么疼，还是很疼的，忍不住抱怨道：“大哥为什么不长胖点？肉肉的就不会摔疼我了。”隐在暗处的阿土为自家少主的理由深深地拘了一把冷汗：少主，你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清皇早已见怪不怪。这个妹妹的不讲理他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真的要自己多次面对，清皇觉得还真是有点儿受不了啊！脸上不显，清皇微笑着看着萧瑜：“二妹这回有什么想要的？”
“瑜又不是无底洞，没那么多东西想要啦。不过，欲壑难填，大哥能不能先传膳？”萧瑜一脸委屈的看着清皇。很明显清皇阁下不够“肉肉的”这件事“深深”伤害了萧瑜“幼小”的心灵。
清皇只能用他那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了：太阳还没到正中，萧大小姐再纵容也不会让你睡到现在吧？！这个点传膳，知道的是你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猪！阿土在暗处心里为清皇默默补充了一句：御膳房那些人知道的可比你快，逸主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土的话，清皇还没传令下去，已经有一排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了。
“三嫂的牌子真管用。水儿姐姐的脚程又变快了。阿姐知道了会不会夸我？”萧瑜的话让走在最后进来的水儿一个踉跄：难道主上要夸少主你物尽其用吗？撸袖子揍你一顿倒是有可能。
“水儿姐姐，不要一副阿姐会揍我的样子好不好？大哥会帮忙的啦。是不是大哥？”刚刚还在同情水儿的清皇对自己立刻更加同情了。
真是造孽啊！少主，你这样子会遭报应的。阿土暗暗腹诽。
“孤就是遭报应也会先去报应你。”阿土听到这句传音顿时冷汗都出来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二妹为了什么事来找我？”清皇仍旧好言相问。
“啊？差点忘了呢。在这里说没问题吗？”萧瑜后知后觉地问道，最后一口糕点也进了肚子。
“如果二妹还走得动就去御书房吧。”清皇说着站了起来。
萧瑜看了一眼剩下的糕点，又看了一眼水儿，最后咬咬牙，依依不舍地走了。
……
“长公主说什么了？”清后好奇地问那些守殿的侍卫和宫女太监们。
宫人们把看到听到的说了一遍，退到了一边。
清后想了想，似有所悟：“来人，将这些都撤了。叫御膳房捡长公主最喜欢的点心做三、四样连着一些清淡白粥送到御书房去吧。”
……
御书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它是乾仁殿的一间小暖阁。偷懒的皇帝总会在这里召见大臣，商议军国大事。作为帝王寝殿与朝政地点的双重存在，这间御书房里的警戒程度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当然，萧瑜不是一般人。
萧瑜三句话不离吃，刚没说多少，那边禀报皇后让御膳房送了点心，萧瑜立刻心飞扬了。
“大嫂疼我呢。”萧瑜炫耀似的对清皇摇了摇手里的点心，愣是让清皇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以至于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御膳房都不敢给皇帝进献点心类的膳食。
“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强压下食欲，清皇用勺子舀起一口粥放在嘴边，热气腾腾打在脸上，他发觉忽然没了胃口。
萧瑜漫不经心的吃着糕点，碎屑撒了满地：“大哥在瑜面前也用上这种手段了？”
清皇闻言放下勺子端着粥碗看着萧瑜。
“大哥，萧家的水不是什么人都趟得起的。你要清洛已经在手里了，何必得陇望蜀？时光迁延，已然是都忘了夜枢贺氏的下场了？萧家不是路家。澹台皇族是想从元祖开始，全族陪葬吗？”萧瑜不屑地看着清皇的脸，眼神里的厌恶不必多说，那一丝失望和叹息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连着三句反问，萧瑜的语气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波动，若说真有什么，应该是一丝怜悯吧——对生命最初的怜惜和悲悯。
“我是谁的女儿，我自己很明白。不是所有人都看重世家的权利和尊荣。我生在其中是我娘所赋予的恩德，纵然再多厌倦，也始终心怀不忍。清皇阁下，你以为萧瑜一介废物凭什么在萧氏一族生活了近二十年？凭什么至今仍是如此的恣意逍遥？该不会你也以为一个长房嫡女的身份就是萧瑜全部的依仗吧？”萧瑜从容地看向窗外，那是一片青蓝如水的星空，“萧家和那两家不同，它是世代相传的武道世家。萧氏一族看重血统，更看重实力。否则，清皇也不会在萧家容身多年。萧老爷子膝下四子，实力并不强悍，各旁支蠢蠢欲动。当时的嫡支四房需要一个天赋出众的子孙。大伯很清楚这个事实，所以他没有把你带回辰耀国。而且对于你来说留下来谋夺清洛的皇位更加有利。”
“你是谁？”清皇充满杀意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回荡。
“我是谁？大哥，阿姐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你活在这个世上。不论是你的能力还是野心都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你说，她为什么帮你去谋算自己的姨父和表兄？你想说你也是表兄？还是想说顺元帝也是她姨父？别忘了，顺元帝后早就驾崩，而你这个先皇遗孤，当时也不过是个死人。我若是阿姐，也不希望自己将来多这么一个大麻烦。”萧瑜风轻云淡的看着某个男人。
“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清皇幽幽地道。
“不为什么。澹台靖明没有那个心思，澹台靖易没有那个本事。所以，没得选了。”萧瑜脸不红心不跳，水儿站在她身边却是羞愧难当：明明是少主你被二殿下忽悠忽悠就答应了好不好？当时主上选择支持的是二皇女澹台靖明！
清皇忽然冷静下来，讽刺地一笑：“你违背了你姐姐，和皇妹达成了新协定是吗？”
“是，又如何？瑜和阿姐之间，本身也有协定，这算不上是违背。就算是瑜擅作主张，也早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瑜并不在意这清洛的主人是谁，也从没有打算和皇族有什么联系。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萧瑜猛地住了口，“这是瑜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从今以后，旦夕祸福，好自为之吧，澹台靖昀。”
清皇看着那决然而去的背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在哪里呢？见过吗？想过吗？还是刹那间擦身而过？
“你，都知道了吗？”
这一声，问天，问地，问苍生，却问不了自己。
从今，而后，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