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番外一(1 / 1)
斯曼姓沈,今年二十四岁,入加贺做文强秘书两年。
斯曼是东北姑娘,出生在琛城,家里是做食品加工的,给比如像“来X份”那一类的小包装食品做加工,不算很有钱,也不算没钱。
斯曼还有个弟弟叫传勇——沈传勇。沈传勇一辈子都觉得自己活在了姐姐的阴影之下。首先,他们家由东北来到这个沿海的还算是挺发达的城市落脚生根,爸爸妈妈就给姐姐起了一个特别具有沿海特色的、特别洋气的名字——叫沈斯曼,虽然他们家的这个姓一听就不是这一片地方的人惯常有的姓,可是给他姐起的名字好听,“沈斯曼”,听着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一到了他身上,也不知道他爸妈在给他起名字时脑子里到底在想啥,起了一个名字叫“传勇”。沈传勇——这个走乡村土掉渣风格的名字是他心中一辈子的痛。虽然他的一辈子还很遥远,可是他起码已受这名字折磨了二十二年——当然还得刨去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记忆的前六年,那也是整整十六年啊,一想起这十六年,他不禁为自己掬一把心酸的泪。
他姐从小就嫌他,什么都嫌。嫌他吃了她的饼干不把袋口封好,害她总是吃有点软的饼干;嫌他在他俩共用的浴室里将东西乱放,从不归着利索了;嫌他吃饭声音大,害得她没有食欲;嫌他洗澡时间长——其实也就十五分钟,还每次都在她想洗的时候抢先一步进去洗;甚至嫌他打游戏让家中八兆的网速都不够用,害她在房间里看剧都受影响。
还有一长串,总之就是嫌。
不过当然,以上全是沈传勇的一面之辞,全是从他单方面看过去的看法。而如果换成了斯曼,她自然也有一套她的看法,她对以上事情的陈述简直是会完全不同的。
她觉得,首先她自己这个名字,就是她父母来到琛城之后“附庸风雅”的产物,想给小孩起一个特别洋气好听的名字,而等到家中第二个小孩出世,忽然又想着要淳朴传统、有点家乡味,才给她弟起了那样一个名字,这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再有他弟实在是不像话,仗着爸妈更疼他一些,就把家里谁都当老妈子使,连她这个姐姐也总是要跟在他后面帮他收拾整理。
这么多年下来,哪回他吃完她的饼干后会记得将袋口封严的,一开始是根本不封上的,就那么往台面上一摆,后来她亲手拿了那种封口夹到他眼前,跟他说吃了她的饼干一定要封口,他竟然捏着那只封口夹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这粉色的夹子我才不用。”气得她木立在“那位大爷”坐的沙发前许久,最后大吼:“谁让你用什么粉色的夹子,又不是夹到你头上去,这是为我封饼干袋的,我不要吃软饼干——!”他才一惊,脖子一缩,晃晃那只还捏在他手中的夹子,说:“好、好,我封就是了。叫什么,哪个女人像你这样咆哮的?”
而且这个弟弟每次都在她要进浴室洗澡前一闪身就进了浴室,说先上个厕所。结果上完厕所跟着就会洗澡,洗完了后竟然还好意思涎着张大脸,冒出一颗湿淋淋的脑袋,让她去他房间帮他拿干净睡衣裤。明明看到她手里之前捏着干净睡衣裤是要进去洗澡的,他这么做就是故意的,就非得挤着她的时间。
还有林林总总的事情,根本无法细说,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微末的小事,而在她看来,他却已严重地影响到了她的生活——自他出生,她就没好过过,要是她爸妈生的是个妹妹,或许还好些。
斯曼和传勇的父母在斯曼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后就把厂迁回了东北老家,为了节约成本。而斯曼与传勇都仿佛已在琛城这座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了,回老家这件事也只在初中之前才偶一为之,到了高中后,都已很少回去看过了,连他们老家现在长的是什么样子的也完全没有概念了。
他们俩是安逸的人,读大学也就近——就在家门口读,找工作也是就近——就在家门口找,就从来没有想过出这个城市。如果让他们跟着父母北迁,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事儿本身就极违背他们的心性。
这一家人也有点奇怪,别人的家庭里,一般都是小孩子到读大学的年纪就漂去了别的城市,正式离家。而他们家,则是小孩是一直死死扎根在一个城市,而父母一到了时候就“漂”走了。
害得他们这两个一直贪图安逸的人总是报怨父母为何非得把厂子迁回东北去,不迁的话那该多好,起码他们一出社会就不用找工作,直接在家里的厂子里做事,多省事。斯曼可以给她爸做秘书,传伟可以研究一些新的吃的,或者实在不行,那负责一下物流也是可以的。可是好不容易盼到毕业了,大靠山“嚯嚯”扇了几下翅膀,就这么飞得不见影了,就只是留给了他们一套房子,让他们有一个安生之所。
可只一个房子哪里够用?眼见着他们就要到成家的年纪了,不见得到时一娶一嫁之后还住一套房子吧。斯曼有一次比较侧面地跟传勇说过这个事情,传勇先是相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跟她“把道理说清楚”,他说:“哎!你是要嫁人的,你不会这么没出息吧,还要嫁一个到时候要住到我们家里来的?到时候肯定是你走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结婚了的话,是要留在这个房子里的。
斯曼被他的言论轰炸完之后,是觉得身心一片凄凉凋敝,她由那时起就老觉得他弟肯定天天盼着她走。之后但凡她弟问起她有没有谈男朋友的话,她马上就联想到他是不是等她搬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斯曼长年被这种“苦厄”的日子煎熬着,没事时总会忍不住挤兑他弟几声。
而他弟大大咧咧,平时根本不大在意女人的情绪变化,他只知道他姐老挤兑他,老嫌他——简直是能把他嫌死,什么都要嫌,反正只要是他做的,就没有一样是做得对的。
由此,他就觉得:由一姐而知天下女人。
女人这样事物根本就是一点都不美好的,只会拘执于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目光短浅,心胸就跟针眼那么大。这么心胸狭窄的人种也不知道长出那么大的胸部干什么,别以为胸部发育得丰满就能弥补她们心量窄小的这一性格缺陷。
传勇现在刚由家门口的大学毕业了,一时半会儿没在找工作,反正他再不济,也是属于家里有生意的人,平时他爸妈也没忘记给他零用钱,大把地给——最主要是他爸妈平时太忙,没有和别的父母交流“育儿心得”的时间,他们也不知道给多少钱才应该,只知道问够不够。
所以他们给的那个“零用钱”不叫零用钱,而应该叫做“工资”,因为赶得上琛城一个正经白领的工资水平了。而且儿子毕业了他们也不知道,毕业典礼估计也是不会回来参加的了,到时极有可能就只有传勇眼中的那个“□□脸”姐姐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鉴于此,他就觉得不如不要多说什么毕业不毕业的话,不说的话,暂时不找工作,他父母也不会断他粮的,每月那个比得上工资水平的零用钱照拿。
他姐都工作两年了,每次爸妈给她打电话时,如果是打的家里电话,在客厅里说话,他都能听见,爸妈仍旧会问她钱够不够用,要不要“支援”她一点。她那时就会“装”得很像一个乖孩子一样,说不用了,都够用的——在传勇眼中就是这样觉得的,她姐就是会在父母面前装乖,还要趁机将他比下去。
这一天,是八月里快接近尾声的一天,天十分热,这一种热要持续到十月中旬的。所以对于坐在琛城自已家中的沈传勇来说,空调西瓜自然是必备,线上打游戏时,独霸着一个八兆的网虽说对于他的要求来说还是有一点点地慢,不过也算是可以的了,比他姐在家里、在隔壁房间里看剧分割去他的网速的时候要爽多了。
这是上午十点差一刻,他姐自然是去上班的。而他自然是要打游戏,至于在招聘网站上面投简历这种事情,等等再说吧。
哪里知道他正“激战”中,客厅中的电话就响了,他不接。那扰人的电话声响了很久,他始终是没有接。那电话铃仿佛是在一种无奈之中挂断了,而后他摆在键盘旁的手机竟然响了,他抽空瞄了一眼,竟然是他姐,他心中十分气愤,又嫌这手机铃声恼人,且还是在这么近的一个距离不停响着,还不像是之前客厅里的座机铃声,那个毕竟隔得远,还隔着一道门,听着虽烦,可是还好。
他瞪了那个手机屏幕一眼,决定无视。
又过了十几秒,铃声断了,而他又正好打赢了。他松了一口后,手指离了键盘、鼠标,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只手机,要将手机设置成“静音”。
可正在设置时,忽然他姐又打了来。他想着不如接一接,于是接起,说了一声:“喂?”那头仿佛对于他的接听还有几分因突如其来而感到的不可思议一般,竟然怔忡了几秒,才回应说:“你等一下。”
跟着,手机那头就没有声音了,依稀传来几点衣物摩擦的、像是擎着手机的人正在行走之中的声音一般。
再过了一会儿,忽然手机里就传来一阵咆哮:“你死哪儿去了!成天在家饱食终日的,什么事不干,那个游戏怎么没把你打死!我就知道你在家,在玩游戏,就是不接电话!我有事找你知不知道。”
这一阵咆哮,竟咆得沈传勇一点主张也没有了,脖子本能地一缩,过了半晌,才知道要说:“姐……你在你公司里头,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的,这样你哪天嫁得出去?”
一句话仿佛又触到了斯曼心中的不满之处,这个弟弟果然一天到晚盼着她早点嫁了。她顿了一会儿,平复了一口气后说:“我跑到女洗手间里面来说的,我至于为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咆哮得众人皆知,并且自毁形象吗?”
传勇是想着:你本来就是个夜叉婆,还是个□□脸。别人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变态女人,我最知道了,我都跟你生活了悲惨的二十二年了,我还能不知道?
传勇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姐说。果然不一会儿,他姐就让他送一份什么“组内月度预算表”到她公司去给她。他听后也没支吾,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自己忘了带上班的东西去,干嘛要我帮你送过去,你就不会自己回来拿?”
果然,十秒钟的沉寂之后,电话那头又传来斯曼的咆哮:“你每天吃在家里、睡在家里,跟头猪一样,一分钱不赚,就帮我送一份文件也要计较这么多!我人在公司,哪里分得开身回去一趟!”
传勇也不是真地不肯帮她送,只是之前一直被她十分不礼貌地咆哮,他就忍不住顶两句。这一下他又没忍住,说:“我吃的用的是老爸老妈的,又不是你的,你赚了钱也没给过我花,让我送份文件还这样大小声。”
斯曼被传勇一句话噎死在女厕之中。
她静默数秒,就在准备愤恨且默默地挂断这个电话、自己回去取一趟那个文件之际,他弟忽然说:“我刚绕到你房门口,你房间门是上锁的哎……家里就你跟我两个人,你也好意思锁门,你当你房间是什么香窝呢,我没事难道还惦记着进去?”
斯曼直接挂断。
不出三秒,传勇打来,她怒瞪手机屏幕十数秒,接起,一言不发。传勇说:“那个,我去你公司一趟吧,你把钥匙给我,我再取了那个表给你送过去。”
她听完这句,此恨方消。
可又不好直接回应了他弟的话,那会显得十分没有架子。于是她顿了能有十秒钟,仿佛她要让她弟知道她是在用这十秒钟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一般,十秒后才像是最终决定了恩赐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似地开口说:“嗯,那你就来吧。”还要说得冷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他弟套了双球鞋就出门了,嫌她姐公司附近像他们这种外来车辆停车不方便,于是就乘公交车去了。
二十分钟后就到了她姐上班的地方,搭电梯先到第二十层,遇见前台,就说他来找在二十四层工作的沈斯曼取东西。前台之前已被二十四层的秘书打电话下来说过了,说见到要找她的就放行,于是前台就直接放他上去了。
沈传勇由二十层搭他们的内部电梯上二十四楼,也是一进B组制作部就见到一片凌乱景象。
最靠近他的那张桌子上摆了两只元宝道具,看着很像是真的银两,如果不是看着它们只是被这样随意地撇在桌上,就像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一样,沈传勇就直会以为那是两锭真银。
一个工作人员手捧一只巨大的红色鱼头,那个鱼头有点像是一些日式居酒屋前面飘着的鲤鱼旗,那样红红的一只头,不过只有半截鱼身,那鱼眼还十分地狞恶,就那样瞪着沈传勇。沈传勇吓得赶快退立一旁。
他左手边有一个木造型隔断,被充当了储物的架子,参差的架格上被井然摆放着一些道具——也算是挺有装饰性的一些道具。沈传勇纵观这一整个偌大的制作部,就跟在打仗的一样,唯有这么一个木造型隔断“扮演”的储物架子是整齐、不显凌乱的。
这一个隔断是用来隔断这个制作部入门玄关处与再住左边去的里侧茶水间的。
沈传勇四下里看看,并没有发现他姐那张□□脸,他又再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且也似乎没有人有停下手中的事、来招呼一下他的意思。他只得随便拦住一个人,问:“你好,请问沈斯曼在哪里?”
邵正然看了眼前问他话的这个人一眼。他最近正没好气,自从得知古秘书和那个人渣郭监制彻底好在了一起后,他的日子就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他刚想语气不好地回一句“不知道!”忽然想想,还是不要无故发火,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然后就走了。
沈传勇看这个人刚才隐隐有点想杀人的感觉,仿佛是在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最终压抑住自己没有出手,他心里想了一想:唉,这就是现在的职场年轻人。比如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就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一跑到这种大公司里来,就只有受气的份。我看我那个简历还是再等等再递吧,大不了我回东北去,好歹家里还有一门生意,不用整天在别人手下做,看别人鼻子眼睛的。
邵正然绕过沈传勇走了,沈传勇还扭转了头朝后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在心中又再次肯定了一遍他自己将来的“职场定位”。
他又去问了一个人,那人抬头迅速答他:“沈秘书应该在头儿办公室里,一定有事情讨论,你不能去敲门,你不如坐到茶水间里面去等。”
沈传勇根本不想待在这里,于是就又问了一句:“那他们要讨论多久啊?不会一个小时吧。”那人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我哪里知道。”说完又低头忙他手里的东西去了。
沈传勇本来还想问这人他姐的办公桌在哪里的,想了想,怕再问就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别这人到时一下火山喷发起来了。他退了两步,没忘说一声谢谢,也不管那人会不会回应他,转身又找了一个人问他姐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人给他指了位置,他找到了后,是想看看桌上有没有什么备忘贴和钥匙,想着万一她姐知道她自己进她头儿办公室时间会很久,就将钥匙预先放好在桌面上也说不定的。
哪里知道看遍了她的桌面,就是没有。
其实沈斯曼之前也没想到会被她们关监制临时叫进办公室的,所以根本没想着把钥匙事先放出来。
于是沈传勇没有别的想头了,只能移步去茶水间,坐着等。那地方起码是这一片“混战”的大战场中的一小块清静地,沈传勇在里面坐着,起码不那么头疼。他游戏上战斗,不代表他现实生活中也喜欢那种混乱的场景。
他在那个五脏俱全的茶水间中的圆台旁坐下后,见到面前的台面上摆着一条饼干。这个长条型的饼干袋子被拆开了口,也没有用封口夹夹上。沈传勇现在有一种毛病,他被他姐在家中咆哮过数回有关封口夹的事情之后,不自觉地就在心理上养成了一种定势和习惯——就是一见到敞开口的饼干,他就想用夹子给它夹上。
况且他一看这条饼干,不就是他姐一向喜欢吃、喜欢买的那一个牌子、那一个口味吗?那眼下,当然是得义不容辞地得把它封上。否则他就有一种条件反射,好像凭空就能听见他姐的咆哮声回荡在耳边似的。
他一个哆嗦,四下里搜寻封口夹。
哪里知道这时,有一个B组员工进来倒咖啡,见到一个生面孔在他们组的茶水间里四处搜索,还以为是一个新人。于是那员工说:“你在找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沈传勇说:“我找封口夹,我得把这个饼干给封上。”
那人凑近了一看沈传勇手里捏紧了袋口的饼干,说:“这种饼干一看就是斯曼买的。”沈传勇问:“天哪!你们吃她的饼干不把口封上?她要是自己吃的话肯定不会不记得封口的。”无数次的咆哮又回荡在耳边。
那人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说:“她是我姐。我今天来找她拿东西的,她又刚巧在你们这一组的头儿的办公室。”那人说:“哦,这样啊。我们放在茶水间柜橱里的吃的东西都是贴标签分开的。”
那人领着沈传勇去了柜橱那里,打开一扇柜门,果然是每个人都有一小块区域,分隔开来。他找到了他姐的那一堆东西,翻了一阵,独独没见什么封口夹。
那人也帮他翻了一会儿了,说:“算了,找不到那就等她等会自己来吧。”沈传勇一听,说:“不行,她到时一见到茶水间里的我和一袋敞开了口的饼干,一定以为是我做的,马上就会……”他刚想说“咆哮”二字,结果一想,别到时把他姐的形象全毁掉了,那以后家里的日子就不要过了。
那人听他说一半、不说一半的,问:“马上就会怎样?”他想了想,说:“可能会生气吧,生气我把饼干变软,浪费粮食。”那人听了后,说:“没那么严重。再说了她哪里会怀疑到你头上,她买来的这些饼干、泡面都是我们监制在吃的,你看,这里这些标签,哪里有我们监制的?他就偶尔饿起来会吃斯曼的东西,他是不会想着要买什么垫肚子的放在公司里的,他没那么细致。吃完了也是随手撇,斯曼估计看到饼干软了就扔了吧,没事的,没那么严重。”
沈传勇一听这话,再一回想起斯曼对着自己就这饼干袋封口问题的无数次咆哮时那样历历分明的脸,沈传勇内里炸了。
这简直就是区别对待啊,严重的区别对待!对着外人如春风一般,对着家里人就如寒冬。
他直起身,又走回了圆台前,将那条饼干往桌上一撂。那个一直跟他说话的B组员工也在他身后直起了身,右手顺带着将柜门合上了,问了一句:“呦,怎么了?”他就回了一句:“没什么的。”
那人有片刻地木然,想了想:不会是因为监制吃了他姐的东西,他生气了吧……也没可能啊,看着也二十出头了,不可能心眼这么小的。
于是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其实,我们监制常常请我们喝下午茶的,我们吃喝的蛋挞、奶茶、蛋糕、咖啡随便叫。他就算不买点垫肚子的摆在这里,我们都肯让他吃我们买的的。”
沈传勇一直气他姐的那种巨大的差别待遇,也没听懂他说的话,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啊?”那人一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就随口补充了几句:“我们监制是个好人,我们监制是个好人。”
沈传勇是想着:你们监制是个好人,难道我就不是。男人做事情哪里来那么多手尾、会收拾的。凭什么她就非揪着我一个人咆哮?本来如果知道她对任何不整洁的男人都会咆哮我还心里舒服点,搞了半天,只对我一个人,一咆还咆了十几年。我看她是先学会咆哮再学会说话的,当然了,家里就有一个供她练靶的对象。
他又想了想,算了。看来他这姐姐在别人眼里的形象都是不错的,又“斯文”又“曼妙”。可是别人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他最知道了。罢了,不去跟这种女人计较!
正好这时,他姐来茶水间。估计是刚由她们监制的办公室里出来,听同事说了他来了后,就来这里找他。他姐说:“我拿钥匙给你。”忽然她像是瞥见了他手里捏着的那条饼干,就说:“你捏着它干嘛?来跟我拿钥匙。”
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噎了她一句:“我来看看饼干有没有软啊,你们监制吃了可没记得封上口。”她怔了一下,想咆哮,又碍于茶水间里还另有一个同事。
而沈传勇就是想看她在别人面前咆哮出来的。哪里知道被她硬生生地忍下了,她冷冷地说:“我们监制很忙的,我们一组人的奖金、花红、年尾双粮甚至三粮(最后一个月发两或三个月工资)全看他的,他记不记得封口有什么大不了的。”茶水间里的那个B组同事一边端着咖啡杯喝,一边晃了出去,嘴里还应了两句:“那倒是,那倒是。”
等那个同事走了,沈斯曼立刻闪身进了这个茶水间,开始近距离地对上了沈传勇。沈传勇满心地惊慌,想着: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逞什么口舌之快了!
沈斯曼一靠近了他,就压低了声音地“吼”道:“你拿什么去跟我们监制比,同样是不封口,你那个是因为懒!人家是因为忙!你待在家里打游戏,人家待在公司里拼收视!你买过什么吃的给我吗?人家一周起码请三次下午茶。沈传勇!我告诉你!我刚刚就是不好在别人面前这样把话说明白了!我是想吼你,可是吼的内容实在是……我也丢不起这个人!你现在赶快把这条饼干给我放下,拿了钥匙回去给我拿文件。”
沈传勇鉴貌辨色,觉察出这姐姐已有了十二万分的盛怒,于是再不敢造次,夹着尾巴,带着钥匙,半刻不敢停留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