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除了兽神（1 / 1）
“不行，现在去太危险，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被拒绝了，南飞也没有强求。
“既然是河里飘来的东西，那它应该不会再去袭击上游的部落，现在是雨季，找不到足够的山洞，兽人们况且难熬，更何况是娇弱的雌性？熊族部落有不少空余的山洞，你们可以去那里暂住。”
南飞若有所思的望着雨幕，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些许不安。
上游河流的分支很多，希望，那些东西没有流经熊族部落……
对于南飞的建议，柯维却摇了摇头。
“这么多的族人，没有哪个部落会愿意接受的，有很多流离的种族都会选择去占领别人的部落，这么危险的事情，熊族部落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
“呵，”南飞轻笑一声，“没关系，莫伦是族长，而他通常听我的。”
柯维目光冷沉，最终他的嘴角绽放了一抹看似邪魅却仅浮于表面的笑容。
“好。”
……
本就是傍晚，由于下雨，天空变的更加暗沉。
蛇族部落的人已经全部集合了起来，雌性身上都披着遮雨的兽皮，许多兽人都已变身巨蛇，密密麻麻的伏在地面上，南飞一眼望过去，感觉自己心脏病都要犯了。
雨势更大了。
柯维沉静的望着他的族人，开口说道：“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还差里昂，他在河边的森林里监视着兽神的诅咒，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里。”一名兽人说道。
“你们先走！到熊族部落暂避。”柯维沉声命令到。
“族长！柯维，不好了！河水越来越高，眼看就要没过堤岸，我看到，好像，好像它们快要从里面爬出来了！”里昂匆匆忙忙跑过来，惊慌失措的说道。
闻言翼蛇族族人顿时慌乱起来，大雨也变得焦躁。
“你看清楚了？”翼蛇族族长担忧的问道。
“是，很多黑色的东西从里面爬出来，越来越多，我一看到就连忙跑来了！”
“看来它们已经被洪水给惊动了，大家快走！”柯维喊道，随即转过身来把南飞拉近自己，眼中已经带了丝慌乱，“等我！”
作为族长之子，他是最后走的。因为柯维还做了另一件事。
他点燃了几间木屋，大火熊熊的烧了起来。柯维是从室内点的火，能够在雨水中坚持一些时间。
南飞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现在虽然没有完全黑天，但已经比较暗沉了，如果没被河中的洪水惊动，兽神的诅咒黎明才会出没，一些动物是会有昼出夜伏的习性，比如说非洲的食人蚁。
那么柯维点燃的木屋引起的火光可能会吸引“兽神诅咒”为此逗留一会儿，为他的族人们争取一点儿逃亡的时间。
柯维化为巨蛇，南飞骑坐在蛇头不远处。
“不要慌，天快黑了，按照你们所说，等光线完全消失的时候，它们或许会蛰伏起来。只要我们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好了。”南飞趴低身子，对着身下的柯维安慰道。
巨大的蛇头微微侧转，对着南飞轻轻的点了点。
南飞抱紧蛇身，心跳的很快。
他有些怕。
能将翼豹族灭族的东西，也许没他相信的那般简单。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准备，这所谓的兽神诅咒就来临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过这劫。
他还不想死。
他死了，莫伦怎么办？
他会找自己，找很久，直到找到那具被吸干了血的尸体……
这些都是他不敢想象，却又坚信不移的。他与莫伦，没经历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陪伴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着。
那段日子多美好啊……
以前的时候，南飞总觉得，现代人那所谓的爱情浮躁又肤浅，他不屑去开始一段那样的“爱情”，除非能像“杨过与小龙女”那般，历经生死坎坷，十六年的等待与寻找，才能陈酿那样真实的深情。
因此，他没指望过自己会拥有这样的爱恋。
莫伦是个男人，他却爱上他了。
他不敢承认的。
直到现在，他可能要死了，心里慌了，怕了，他才明白，自己是爱的。
哪怕二人只是平平淡淡的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天的时间。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生死考验，他却一点都不怀疑。
不怀疑莫伦对自己的爱。
如今，也不再怀疑自己对莫伦的感情。
他希望自己能逃过这劫，能坚持到与莫伦再次相见。
巨蛇在天空急速的飞翔，南飞回头望着，那些铺天盖地追随而来的“兽神诅咒”。
越来越近了。
那些东西会飞，很多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条狰狞的黑色河流。他看不清楚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没有形状，但速度很快，比兽人的飞行速度还要快。
有几条飞得慢些的巨蛇瞬间便被那群漆黑的东西吞噬，没多久，干瘪的蛇身便从半空往下坠去，砸到了幽深的森林里头。
很恐怖。
南飞抱紧蛇身，柯维已经全力以赴，飞的极快，南飞抱的紧紧的，一个不慎，狂浪的风雨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从光滑的蛇身上掀下去。
南飞毫不怀疑自己可能会死于劫难。在灾难面前，大家是平等的，在现实面前，没有哪个人一定就是幸运儿。
离奇的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代表他就是什么能够大难不死的主角。现实不是故事，在死亡面前，他是恐惧的。
死亡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活着的人留有牵挂。
此刻的他只能凭靠幸运，因为他没有任何解决灾难的办法，也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东西。
现实的确是残酷的。
逃不掉了。
黑浪追了上来，在那一刻，南飞忽然没那么多烦扰的心绪了。
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吞噬，南飞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见。
……
黑浪扑了上来，柯维的身子却忽然间往下坠去，直冲冲的，比自由落体还要快。
南飞一惊，抱紧蛇身。
他还活着！
抬眼望去，那袭击失败的黑浪也跟来一小股，但大部分还在追随着逃亡的蛇族。
黑浪的速度依旧很快，眼看要再次被黑浪吞没，柯维的身子灵活的蜿蜒，再次躲了过去。可南飞却因这个大幅的动作出了意外，在蛇身向下翻腾的一个瞬间，南飞的身子也支撑不住，跟着滑了下去。
南飞曾在悬崖上蹦过极，感受这种自由落体的感觉。只是那时候安全措施很到位，除却绑在身上的绳子，他还背着降落伞。
不过这次，可是当真玩命儿的自由落体了……
巨蛇感受到了跌落的南飞，身子直俯往下追去。眼看那人就要砸到地面上去，巨蛇墨绿的眼睛竟有些变红。
忽然间，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翼豹横空飞来，把南飞接在了背上。可同时，那些黑浪也追了上来，翼豹的身子已经贴在了地面上，无论往哪个方向似乎都已躲不过这道死亡的急流。
南飞的身子摔的很疼，但凭空接住他的这只翼豹应该更疼。
是莫伦！
仅看到眼下黑色的皮毛，他便认了出来。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黑豹一个反身，他被甩到了黑豹的身子下面。
两只大翅膀牢牢的把他包裹其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不久，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天完全的黑了。
黑豹的翅膀很迟缓的松了开来，然后消失不见了。
再然后，黑豹的身子也慢慢缩小，变成普通的野兽那般大小。
可是，它应该是化为人形的，却没有。
森林里很黑，南飞慢慢摸索了过去，心脏跳的厉害，从未有过的不安，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眼泪便已沉默着流了出来，虽然他根本没想要哭泣，甚至除了刚出生的时候从未哭泣过，可现在的他却完全无法控制这些无声的泪水。
“莫伦，你来了……”
“莫伦，你怎么了，你还是变成人形吧，那样，我看着熟悉一些……”
“莫伦……”
南飞的声音很细小，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压抑的让人绝望。
黑豹的爪子轻轻抬了上来，拂了拂南飞冰冷潮湿的脸颊。
“南飞。”是柯维是声音，他站在不远处。
“他被咬到了。”
南飞没有理他，将身前毛茸茸的脑袋紧紧的扣进自己怀里。
“他，已经不能变身了，三天后……”
“那些虫子呢？”南飞打断他的话，声音沙哑的问道。这些黑浪多次向他迎面扑来，他看到很清楚，那些是虫子，长着翅膀，像是巨型蚂蚁，却带着很强毒性的虫子……
“都在周围，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睡。”
南飞轻柔了抚了抚怀中一动不动的脑袋，脸颊贴在那颗脑袋上，半晌，他才缓缓的把头抬了起来。
“雨变小了。”他说。
柯维沉默着站在不远处，点了点头。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柯维看向他。
“帮我生一团火。”
“这会让它们苏醒的。而且，树木都很潮湿。”柯维有些为难的说道。
南飞扔给他一样东西，很小，像块小石子。
“这是黄煤，你找块石头，相互碰撞一下就烧着了。我眼睛看不清楚，你把它烧着之后，就扔进那些虫子里头，然后赶紧离开吧。”南飞抱紧黑豹的头颅，脸上的泪混合着雨水滴落在上面，可他的心里很平静，失去了任何起伏，连带他的脸上也失去了表情。
“你要做什么？”柯维的心揪了起来。
点火，在此刻可是自杀的行为！他能赶紧逃走，可南飞呢？
“也许，这把火会杀死这些虫子。”
“怎么可能？这会害死你们的！”柯维厉声说道。
“也许不可能，”南飞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继续说道：“等这点火光消失了，你就回来看看，看看，这些虫子有没有死。”
这些虫子让他想起了军蚁。它们组成军团，浩浩荡荡的前进，似能毁灭一切。无论火攻水攻，都无法消灭它们。
根据记载，在被军蚁袭击的人中，有一小队人无意中用一只跌落在蚁群中的火把消灭了所有的军蚁。
这种昆虫具有趋光性。可在深夜，仅有一小撮光芒的时候，它们竟会为了那抹光芒自相残杀，去占领黑夜中的光线。
直到最后，全部死亡。
而今看来，这群虫子竟和军蚁有很大的相似性，他也不知道这种方法能不能消灭它们，如果能，或许会成为兽人世界的福音。
所谓兽神诅咒，只是一种兽人们对付不了的虫子。
但柯维却不能理解。
“莫伦活不了了……”柯维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和我离开吧。”
莫伦似是已经昏迷了。南飞轻抚着他的毛发，似是对待一件珍宝。
“我发现，”
南飞很久没说话，柯维便一直等着。
“我没办法，看着他死亡，腐烂……我想陪着，不管怎么样，陪着就好……”
喃喃的低语，一点一滴，被黑夜吞噬殆尽。
柯维静静的站在那里，半晌后，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擦着了那块黄煤，扔进了虫群之中。
南飞动了动，贴紧了莫伦的身子，闭上了眼睛。
“它们没有袭击我们。”柯维突然开口。
“你没走？”南飞微微皱眉，抬起头来，往火光的方向看去。
那群虫子，围绕着火光，缓缓的聚拢了过去。无奈的是，火苗实在太小，似乎只有临近的虫子才能享受到这些光源。
于是，这些虫子开始斗了起来，抱着头打架。
不知过了多久，森林再次寂静了下来，连下雨的声音都变得很小。
“它们，都死了？”柯维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火光黯淡了下来，那颗黄煤最终燃烧殆尽。南飞向着那片黑暗望了过去，脸上浮现一丝凄冷的微笑。
利用这种方法，在这个夜晚，那剩余的庞大虫群似乎都被消灭了个干净。
大自然很奇妙。很弱小的虫子，聚合起来，像是一个军团，让人闻风丧胆，能毁灭比它们强大无数倍的东西。可这强大的军团，却因为散落其中的数点火把，自相残杀，死亡殆尽。
回到熊族部落的时候，翼蛇族的兽人剩下不足二十人。
南飞让人为它们安排了山洞。
然后，回到了石楼。
他不应该放弃的。
莫伦还没死，他要救他，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解救莫伦的方法。
现在的莫伦就像是一只最普通的野兽，偶尔会清醒过来，但只是呆呆的看着南飞，连进食都变得很困难。
南飞熬了很多药物给他喝，几乎一刻也不停的从电脑上的医用书籍里寻找解毒方法。然后一样一样的试，拿药汁一点一点的擦拭莫伦的身体。
三天后，莫伦没死，他的身体也没有腐烂。
一个月后，莫伦能够站起来了，却依旧无法化作人形。
再一个月，莫伦可以走了，他的毒似乎已经解除了，只是，好像已经变得和普通的野兽没有两样。
他会对着那些兽人嘶吼，会捕猎，然后生食猎物。
他会伤人，会拿看待猎物的冷漠眼光看待他的族人。
熊族的那名活了很久的白胡子老兽人说，莫伦不再是他们的族长了，他已经退化为了野兽。
他还说，除了兽神，谁也救不了这只黑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