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心魔(二)(1 / 1)
杨云溪惊呆了,对于赵诗婷刚说出来的话完全把他从惊愕中拉了回来。她又在干什么?她在和谁说话?她的口气?她的神情?杨云溪往四下看去,想看看赵诗婷是不是在跟别人说话。当他转过头时,不知何时,林允之几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而林允之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赵诗婷神情又变了,是平时他们看到的那般,带着倔强与不服的神情,口气虽然同样冷冽,不过多了一丝温情:“不。你住口,你不是我,你只不过是被我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些不平与怨念。你趁我意志薄弱时试图侵占整个的我,想让我对你卑躬屈膝,你想都不要想。”
看着自言自语的赵诗婷,杨云溪将视线转向林允之,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林允之叹息一声,好似对这一切都很无奈,轻声道:“她有心魔。”
简单的一句话,却意义深远,杨云溪也大概明白了一些。赵诗婷刚才说“我是另一个你”时,其实他早就猜到她似乎是在跟自己,更确切的说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争辩。因为,他曾夜里听到她以前在梦中这样过,只不过,那时只是梦呓。
这时赵诗婷突然大喊一声,将杨云溪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口中吐出一句话:“我就是我,没人能取代我,任何人也休想。”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坚定。身体里的争辩声突然消声灭迹,她也看不到那个面容扭曲的心魔,和那个义正言辞维护自己的她,二人似乎一起消失了。头痛终于缓解,那赤红的眸子似乎也在瞬间恢复了原有的清澈。
身体一放松,她却感觉到疲惫极了,眼前是杨云溪和林允之他们向自己徐徐走来,赵诗婷伸出手,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再后来……再后来,她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林允之坐在自己的身旁,将银针收了起来。
“师兄?”赵诗婷轻声叫了一声,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脑袋。
“嗯。师兄在。”林允之拍了拍她,并不多说,只道:“不要多想,好生歇息。”言罢,起身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杨云溪和自己。他还是一身大红的喜服,右手缠着纱布,正坐在床尾看着她。那幽深的眼神,有疼惜,同样有着怨念,不过更多的是心疼。他从床尾起身来到她跟前坐了下来,道:“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他的声音很沙哑,不过在赵诗婷听来,却很有磁性,摇了摇头,嗓音同样沙哑:“无事。”
杨云溪只是坐着,并不碰她,又旧事重提:“婷儿那天到底梦到了什么?”
赵诗婷心里乱不可言,她依稀记得在山头上的事。后来,身体里的那两个自己出来后,她就不记得了。所以只当杨云溪是想知道她到底梦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会,道:“你不要我了。”
“只是这么简单?”杨云溪自是不信。
“不然你以为呢?”赵诗婷冷笑一声,不想回答了。简单?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说来,我听着。”杨云溪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一副你不说我决不离开的架势。
“我累了,想休息。”
“没事,你休息,我等着就好。等你睡醒,我再问。”
“你不出去我怎么休息?”赵诗婷瞪他。
杨云溪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满不在乎的道:“难道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虽然还没拜堂,可也是早晚的事。这里也算是我的房间,还是说你想让我陪着你休息?”
果然是……脸皮厚。赵诗婷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翻过身睡去了,这一睡,还真就睡着了。
看着她睡着了,杨云溪这才放轻脚步出了房间来到堂屋。这里依旧是一派喜兴的大红色,只不过气氛却很凝重。
看到杨云溪出来,林允之问道:“小师妹睡着了?”
“嗯。”杨云溪点点头,找个地方坐了下来,道:“你说的心魔是什么意思?”
林允之淡淡道:“难道你不知她怕雷声的事?
“知道。”说起这个,杨云溪想起上次下山时的雷雨之夜,又问道:“婷儿是不是小时候遇到了什么事,受了刺激才会怕雷声!”
这时林允之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好一会才开口:“我也正想问你,小师妹在来山上之前是不是就怕雷声?”
杨云溪很肯定的否认:“不是。”
随即,两人都诧异的看着对方。也就是说,她怕雷声的事不一定是发生在来凤凰山了?因为她自从来到凤凰山后,林允之就一直跟她在一起,要是发生了什么,他一定很清楚。
“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事。小师妹自小心性极强,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林允之将以前的事粗略的想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道:“在她走失之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杨云溪摇摇头,道:“没有吧!”刚说完,他又开口:“倒是有一次她母妃带她出去玩时,那一次她们彻夜未归,第二天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宫里。婷儿那次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听我母亲说,她昏睡时总是说梦话,好像还很害怕。”
春兰这时插话:“林师兄,还真是呢。难道你忘了,小姐有一次大病后,也是雷雨夜?她不是一直喊着什么吗?”
“你们让我想想。”林允之敲了敲脑袋,坐在一旁就不说话了……
眼看着拜堂的吉时要过了,赵诗婷也醒来了。醒来,发现身旁居然也躺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杨云溪。他枕着双手,看了一眼已经睁开眼睛的赵诗婷,笑道:“吉时马上要到了,要不要嫁给我?”
“不嫁又如何?”
杨云溪淡淡一笑,继续躺着不动:“无妨。拜堂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我这个武夫从来不将这些礼节放在眼里,反正这里是洞房,影响不了我。”
“你什么意思!”赵诗婷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向里面靠去,指着他,惊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武夫,可我是正经的公主,岂能无媒苟合?”
杨云溪爽朗一笑:“我们已经文定,只差三书六礼用花轿把你娶进门了。”他从床上起来,来到她身旁,“洞房后,回去再补办婚礼也不是不可。”
“你无耻。”赵诗婷伸手就要打,却被杨云溪一把抓住:“无所谓。你,我娶定了。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你赵诗婷这一辈子只会是我杨云溪……唯一的妻。”
唯一的妻?赵诗婷还在失神,杨云溪就大声喊了一声:“喜娘,进来给小姐梳妆。”说着就从床上下来,往一旁坐了下来。
喜娘和春兰这时走了进来,将她那原来有些褶皱的嫁衣整理好后端了进来,跟杨云溪行了个礼。杨云溪摆摆手,指着床,让她去给赵诗婷更衣。
春兰来到床边,道:“小姐。更衣了。”
逼迫二字在赵诗婷脑子中盘旋,连她的侍女都站在杨云溪那边,不用说,师兄也是了。不然这厮就是再霸道恐怕也要掂量一下了。
“你们先出去吧!”赵诗婷看着喜娘和春兰。
二人看向杨云溪,见他点头,就出去了,俨然他才是她们的主子。
赵诗婷没空计较这些,直接开口:“那夜,为何要走?连我叫你,你也不回头看我一眼离开了?”
“不敢见你。”杨云溪沉默了一会,又道:“那夜,允之说你可能活不成了……我也是人,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当时的样子,怕你担心才离开。等我回来想跟婷儿道歉时,婷儿已经睡着了。”
“哦。”赵诗婷简单的应了一声,想了一会,道:“叫她们进来吧!”
“什么?”
“服侍我更衣。不是要成亲吗?”赵诗婷从床上下来,往梳妆台上走去,淡淡丢下一句话:“你出去。别守在这里,哪有没成亲就在我这里等着的?你的尊容也该整理一下。”
杨云溪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喜出望外大步出去了。
二人整理好仪容,穿戴整齐,吉时刚好也到了。杨云溪一身大红喜袍,胸前系着一个大红球,眉宇间是不可抑制的喜悦。二人执着同心花球缓缓走向礼堂。
堂上的首座坐着的是林允之和陆韬。春兰在一旁看着笑的直抽抽,心想,这林师兄还没成亲就嫁女儿了,嫁的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想想就觉得好笑。
坐在首座的陆韬也想笑,只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不敢笑罢了。
当下,准备了一番,便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洞房内,是喜娘和春兰一起陪着赵诗婷。春兰怕她紧张,就一直陪着她说话。
红盖头下的赵诗婷还是很紧张,如果不是有盖头遮盖,恐怕就是胭脂也掩盖不住那早已羞红了的脸。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手心都有些出汗。
外面的酒席并没有进行多久,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听声音,似乎脚步有些虚浮,赵诗婷心想,莫不是喝多了?过了一会,终于听到了杨云溪的声音。
喜娘按照礼节,向二人祝贺了一番,又说了一些吉利的话,杨云溪让春兰赏了红封,喜娘这才笑嘻嘻的出去了。
喜娘出去后,春兰自然也不留下,跟赵诗婷低声说了句话就走了。
摆设还是跟以前一样很简单,只不过,此刻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喜庆之气。赵诗婷坐在床边,杨云溪缓缓用秤杆掀开她的盖头,看着身着凤冠霞帔的赵诗婷,让他怦然心动。他从桌上取下两杯酒,交与赵诗婷一杯:“婷儿,来,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虽然是假成亲,两人还是跟真成亲一样,交叉着手饮下了交杯酒——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对于杨云溪,他就得了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