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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的时间过得比半藏预料的快些,当然,也和每天都来和刺青师傅斗智斗勇的源氏不无关系,结束工作的时候走出去的老人就差没有吹胡子瞪眼睛了,甚至放下身段威胁将来要给少年直接纹个全身。瞬间胆战心惊起来的源氏并不知道,那其实是老人十分喜爱他的缘故,毕竟越是大型的刺青,师傅要花费的心力和体力都更多。
也不打算说破的半藏揉了揉弟弟的乱发,和他一起走回寝院。
新完成的刺青需要半个月时间来愈合伤口,然后随着痊愈的过程正式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这是外界大部分人都会经历的步骤,然而岛田家却并非如此。
或者说,继承直系血统的岛田家后裔并非如此。
他们还有一个特别的步骤——借着鲜血与疼痛,唤醒潜藏在血脉中的龙神之力。
据说最初的时候,这个仪式并非是借用刺青,而是让直系血脉的少年们进行以生死为前提的搏命厮杀,让他们在战斗中得以顺利觉醒,虽然几乎每次都能成功,但这个密仪也有个巨大而无法避免的缺陷——伤亡太大了,即便是获胜而活下来的那个,也常常因为受伤过重,最后仍然不幸夭折,死于这个残酷仪式的年轻人的数量,几乎可以用成百上千来计算。不过能够坚持仪式多年,最后依然成功将血统绵延至今,这样的岛田家也相当可怕。
后来某代的岛田家主因为子嗣不丰,既担忧自己的后代能否顺利觉醒神力,又不愿真的让他们痛饮至亲的鲜血,所以尝试着选了使用刺青的方法,他的成功让族人们终于能够放弃延续百年的密仪,也让子嗣绵密起来的岛田家得以渐渐壮大,终于到了今天的规模。
接受刺青的每一天晚上,半藏都需要独自前往主堂的神龛,在那里静坐整夜,默默呼唤血脉中沉睡的龙力。
今天正是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日。
如果半藏没能成功唤醒龙神之力,那么他就有可能失去继承人的地位,事实上自从隔绝密仪之后,岛田家无法觉醒力量的年轻人就变多了,毕竟纹身所带来的刺激和厮杀密仪是无法相比的,安全的存活的代价,就是血脉逐渐变得稚弱。但历代的岛田当主,没有一位不曾有龙力宿身,包括此时正坐在家主位置上的大名,实际上,现在的家主曾经也是岛田家首屈一指的忍术大师,直到后来他被众多旧伤缠身,不再合适使用武艺为止。
沐浴更衣之后,最后一次踏上路途的青年神色十分平静,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源氏躲在檐角上,忧虑地看着兄长的背影,他也是知道这个仪式的,就算平时再怎么不学无术,少年毕竟也是直系成员。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入睡,用自以为高明的追踪术悄悄跟在半藏身后。
多半是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吧。
察觉到弟弟气息的青年微微侧过脸,却什么都没有说,仿佛毫无察觉地前行着。
直到他踏上通往神龛的悬桥。
“到这里就够了。”半藏头也未回的说,“回去睡吧。”
但是。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想要向兄长争辩的源氏突然睁大了眼睛。
独自伫立在夜风中的青年,雪白的衣袍上有浅浅的微光,正随着夜风飘散开来,仿佛是正在被吹拂的星火。半藏只驻足了片刻,确认弟弟没有继续跟随便重新迈出了步伐,随着他一步步踏入漆黑的神堂,从左肩亮起的微光越发鲜明,摇摇曳曳,一如火焰飘燃,有某种细长的影子,在越来越明亮的魂光里游动。
怎么看都不像是初次觉醒能力的样子。
不知是何时,何夜,青年的那头龙早已苏醒。那么为什么兄长不早早进行宣告,还继续进行唤醒仪式呢?源氏的困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左臂上缠绕的影子,约约绰绰,似乎,有了重影。
“……看来可以不必进去了。”半藏看着手臂说道。
那条不甚清晰的,始终模模糊糊的龙影,在先一步觉醒的同伴的帮助下,终于艰难地从青年的手臂里攀爬出来,冲着幽暗的夜空,无声咆哮嘶鸣。明明没有声音,但心脏却同时传来一阵奇妙的震动,源氏不由得伸手按住了它,但少年并不觉得危险,他知道那是什么——只有直系的血脉才能感受到的,来自家主的召唤。
“哥哥的龙,也是兄弟呢。”少年悄声地赞叹,凝视的目光里有着羡慕。
并未听到这句话的半藏,以为弟弟只是单纯的在意他的龙力,“别着急,源,你的龙也会顺利醒来的。”他对这点确信无疑。“我的话怎么都好啦,虽然这个看起来也不错,但是超能力什么的,现在已经退流行了。”少年耸耸肩,大大方方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要去找长老们吗?肯定会连夜召开庆祝的祭祀吧?”
“不,先去睡觉。”
“……真的假的?”
“真的,连续十天睡不好,现在困死了。”
“……我也去,要跟哥哥一起睡。”
“敢踹被子的话就把你也踹出去。”
“最近已经改善很多了!”
“一个人睡也可以的吧?明明昨天才跟我说别老当你是小孩子。”
“我又不是怕黑,是太冷啦。”
“……真的不是踹被子的缘故吗?”
“啰嗦死了!”
兄弟两硬是一起发作了任性,无视掉所有正战战兢兢等待结果的族人们,自顾自地顶着夜风回院子里大睡特睡去了,虽然第二天自然也被闻讯而来的家主大骂一通,但因为半藏召唤出前所未有的双龙的缘故,所有人都无声默许了他们的胡闹。
和兄长睡在同一床被子里什么的,记忆里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少年终究没有过上想象中经常和兄长切磋,并且常常去吃拉面的幸福日子,事实上,半藏的成年典结束之后,源氏连见到他的时间都变得非常短暂。
岛田家族的少主,不再是名义上的少主,开始真正接触家族的生意与事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