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三章（1 / 1）
不知林微背后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间停下动作扭过头看向身后。
颜山俯身被压制在地毯上，视线被林微挡住，看不到具体是什么吸引住了林微的注意力，何况现在的颜山已经顾不上了，他的喘气已不像刚才那般剧烈，之前喝下了被下过药的矿泉水，药效此时发作的越发厉害。颜山呼吸变得轻微，近乎衰竭，缺氧带来的窒息感和憋闷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无法挣扎。
脑子里的神经好像有针在扎，疼得厉害，颜山尽管疼到不停地流冷汗，却虚弱到连一声尖叫都喊不出来了。
他感到压在后背的力量一轻，纵然不再被贝雷斯制住，他也没有办法再逃脱了，颜山现在几乎已经无力尝试挪动自己的手指。
耳边响起尖锐的高频杂音，颜山竭尽全力想保持意识清醒，可他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手腕再次传来一阵剧痛，疼痛来袭之下，颜山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他脑海里响着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尖叫。
无休止的疼痛，缺氧和窒息，耳鸣不止，不受控制下降的身体温度。
在颜山的记忆里，他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感到死亡的迫近。
颜山想也许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说不清在死亡彻底降临前，到底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一切来得突然，没有给他缅怀过去尽数此生遗憾的时间，就拖走了颜山残存的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颜山的意识浮动在黑暗里，他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像是一间空置已久不被打扫的落满灰尘的屋子，人在其中，轻轻一挥，便惊动起深层记忆中某些碎片尘埃，于眼前不断翻涌，兀自升腾。
既混乱又混沌的梦。
内心深处被压抑已久的庞杂的情感和记忆涌上来，从颜山的脑海中闪过，尚来不及供他细细体会，又渐渐沉淀，重新回落到之前被遗忘的角落里。
说不清是因为身上太疼了，还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当颜山沉睡的意识重新升到表层控制身体，开始逐渐清醒时，他感到自己好像刚刚哭了，脸颊上还流着泪水。
然而梦里的一切无序消失殆尽，他已不记得自己究竟梦见什么了。
颜山脑子里迷迷糊糊，正在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一个声音用戏谑的腔调说着话，颜山头还在疼，耳鸣依旧，那声音仿若隔了一层薄膜才传到他耳中，出现细微的不真实的扭曲感，颜山勉强分辨出讲话的人似乎是林微。
林微说道：“你不怕我告诉他？”
对方不屑地回答道：“不怕死你尽管说。”
林微轻蔑地笑了一声，扬声说道：“哟，威胁啊。”
颜山身体动了一下，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感到自己正躺着，头好像枕在一个人的腿上，那人正动作轻柔地用手绢帮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和眼角的泪水。
正在说话的两人见颜山似乎在这时醒转，也不再继续刚才的争论，同时沉默了，屋内安静下来。
颜山觉得自己的头想被人用木头打过一样痛。
他努力睁开眼环顾四周，想弄明白自己在那儿。
然后颜山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看见了韩唯。
他还在林微的别墅里，就躺在之前坐过的欧式沙发上，韩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自己正枕着他的腿，林微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还是盘着腿怀里搂着个沙发靠垫的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此刻的林微看起来很嚣张，已经明显不是之前那个彬彬有礼在意自己形象的明星样子了。
贝雷斯坐在林微旁边不远处，他鼻子里堵着面巾纸，看起来是在颜山昏过去之后好像被人揍了，被打的流了鼻血，正从眼前的茶几上拿了盒抽纸巾在擦着。
贝雷斯就那么低着头专注地抽着纸巾擦鼻血，好像周围的事跟他无关似的，毫不在意。也不见他被打了之后如何生气恼火，依旧是像之前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
颜山一动之下，感到右手也在疼，他抬起胳膊看了看，原来手腕的地方受伤流血了，伤口已经被处理好，用纱布细心的包了起来，但白色的纱布还是渗出了不少血迹。
韩唯见颜山醒了挣扎着想坐起身，于是他伸手扶起颜山，让他勉强地坐起来。颜山还很虚弱，自己坐不住，只能将头靠在韩唯肩膀上撑住自己的身体。
韩唯扶住颜山，他仔细看着颜山惨白的脸色，低声问道：“你现在能走吗？”
颜山难受得厉害，他也没力气说话，只轻轻地点了下头。
韩唯说道：“那咱们先离开这里。”
说着他瞪了林微一眼。
林微一笑，也不搭腔，比了个请便的手势示意他去留随意。
韩唯转过头不再看林微，他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颜山身上，拉过颜山的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让颜山能靠着他。另一只手背上颜山随身的背包后揽住他的腰，防止他身体前倾摔倒。
然后韩唯再没一句话，当坐在对面的林微和贝雷斯是空气一样，看也不看他们，架着颜山向着大门走去。
走了几步，林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他不咸不淡地说道：“要不要我让他开车送你们走啊？”
韩唯跟没听见似的，也不搭理林微，直接打开门带着颜山出去了。
出门之后，天色早已全黑了，小区的便道旁亮起路灯，颜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林微的别墅里究竟昏迷了多久，现在又是晚上几点。
这时小区门口开进来一辆路虎，似乎那车里的人不是这里的业主，所以被警卫拦在门口没放行，不知里面的司机和值班的警卫说了些什么，警卫回到控制室，升起了栏杆，将那辆路虎放了进来。
那车进了小区里面缓缓开到韩唯和颜山身边停了下来，开车的司机见韩唯架着虚弱的颜山，便先跳下车，打开车门让韩唯扶着颜山先躺到后座上。这才和韩唯一左一右的上了车，分别坐到驾驶和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启动路虎一打方向盘，调头回到小区门口，驶离这里。
司机看着像个有钱人家的轻浮公子哥，一身潮牌，脖子上至少挂了四五个坠子和项链，脑袋上歪戴个鸭舌帽，他先是对着韩唯轻快地说道：“接了你的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没耽误吧。”说完了又从后视镜里关切地瞧了一眼颜山的情况。
韩唯说道：“不算耽误，我们也是刚出来。”
公子哥见颜山没睡，还和他在后视镜撞了下视线，他便笑呵呵地冲着点了下头，说道：“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之前就认识啦，我就是半吊子阴阳师~”
公子哥接着说道：“你应该是彦岩吧？”
颜山的网名是彦岩，取得是他名字的变体。
颜山休息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心脏虽然还是不舒服，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憋闷的透不过气来般的难受，他轻声回答道：“是我。”
公子哥高高兴兴地说道：“我是韩教授带的研究生，咱俩是正经的师兄弟。我也是上次你问过我之后才知道的，真是有缘分啊~”
韩唯回头，目光略带责备地看了还在躺着修养的颜山一眼，他看着虚弱到极点的颜山，皱了下眉头，有点不满地说道：“早跟你说了不要接那个委托，不听，非一意孤行，硬要逞能。”
公子哥见韩唯发了脾气，他偷眼瞧了下韩唯脸色不善，似乎有点怕，当下也不敢接话，默默地开着车。
颜山在后面也不吭声。
良久，韩唯叹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事，有点无奈地说道：“从来不听劝。”
颜山心里纳闷，自己接委托挣钱的事，韩唯怎么会知道，但是眼前这情况，他又不好意思当面问出来。
公子哥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颜山，解释道：“是韩教授查出你发过来的录像里有问题，他还特意告诉过你这件事了，没想到你没听他的警告。”
“啊？”
颜山听了这话非常惊讶，他一直以为半吊子阴阳师就是个普通的圈子内的网友，没想到竟然能和韩唯扯上关系！
天知道他当时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韩唯冷冷地瞥了一眼颜山的反应，懒得理他。
公子哥接着说道：“那视频我都没看出毛病，后来是韩教授心细，他发现了，然后借用我的账号，给你发的消息。”
颜山对韩唯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半夜三更的那场见面，先是闹鬼一般的登场，接着在一股刺鼻的桂花香气中，韩唯变出个招摇的美少年来给他送教材，也不知那美少年是个什么品种的小妖怪，跟孔雀似的当着颜山的面炫耀般的开了个屏，继而消失了。
然后韩唯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堆他制定的教学方针，以及挂科必须回炉鞭尸后再重修的硬性规定。
最后不知何意，留了份五千字的论文，美其名曰见面礼，送给刚搬完新家的颜山。
颜山认真地回忆起来当时的情景，他有点惊恐，因为自己已经完全想不起来都跟这个半吊子阴阳师说过点什么，他好像曾经向对方打听过韩唯的事，具体怎么问的早已记不得了，万一顺嘴说点什么不是个学生该说的话，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转头就把他卖了啊？
颜山苦思冥想，好像对方当时的回答是告诉了自己这届选修魔类的那两个学生，被教授规定要写有关恐怖片里真实的鬼魂的论文，正在哭爹喊娘的看片子呢。
公子哥大概能猜到颜山在想什么，他一面开着车，一面非常同情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上次你跟我打听韩唯教授的事来着……”
只听公子哥落井下石道：“当时韩教授就在我身后站着，本来给我指导功课呢，没想到你正好赶上那时候给我发消息，结果韩唯教授全看见了……”
大概还不过瘾，他有点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你当时问我知不知道韩唯教授这个人，你知不知道，从你问出这句话起，后面都是韩唯教授在回复的。”
说完他自己都笑场了。
公子哥这时候开着车，宁肯不怕死的不看前面的路况，也要回头看一眼颜山听完这些话的表情。
颜山：“…………”
他觉得公子哥吧啦吧啦地讲完这番话，自己的头变得更疼了。
其实我现在身体还是非常难受，要不要干脆点趁机昏过去？颜山心里盘算着。
好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颜山下定决心要假装昏迷。
他刚刚闭上眼，就听韩唯的声音响起来：“行了，别装了。给你留了个才五千字的论文，心里就不满意了，你知道他一次的论文都是多少字吗？”
公子哥很自觉的不等韩唯暗示，便利索地接上话：“一万到三万字不等~”
颜山：“…………￥%#%……%￥&”
韩唯说：“你现在这样子，也别回家了，我在市中心有套房子，今晚先去那里住。”
颜山想到自己现在手腕上带伤，脸色极是难看，身上的白T恤还占了血，如果自己这样子回去，肯定会吓死家里的小白和三鲜，于是便同意了。
颜山勉强从后座上坐起来，他靠着车座靠背，从被韩唯放到一旁的背包里找出手机，重设了自己iphone的密码。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将近晚上九点了，有条来自洛北生的未接电话，还有条他发过来的短信说小白已经把挂坠送过来，自己给王磊带上了。
小白也发了条短信给他，问颜山什么时候回家。
颜山放下手机想了想，打算一会儿到了韩唯住的地方再通知小白自己今天不回去了。
今天的事情太多太突然，很多信息他还来不及消化，还有很多疑问得不到合理的解答。
颜山犹豫了一下，先捡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问韩唯道：“那个走的时候还坐在沙发上擦鼻血的人是什么？我觉得他不是普通人类。他的打斗能力太强，力气也太大了点。”
公子哥听了颜山的问话，脸上收敛了之前拿颜山开涮时的调皮劲儿，谨慎地看了韩唯一眼。
韩唯闻声也不回头，竟自盯着眼前的路况，他随口说道：“你学的是妖类，记住学习范围是妖和怪，那个不归你管，也不用你操心。”
颜山打算追问到底，他接口道：“所以说他是恶魔了？”
韩唯被颜山不知死活地一句追问惹的生气了，他不耐烦道：“是不是恶魔，都不干你的事，你不是学魔类的。你看过《学生纪律规范和违纪处罚条例》吧？上面怎么写的？一年级新生严谨混修两类的内容，只能接触一类！我再说一遍，你是学妖类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当成个教训，不要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