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1 / 1)
6.
“猫咪,你这样让我很困扰的。”神山看着对面的情况有些晕。
某个傲娇的猫大爷爪子刚挨上镜子,就“啪”的一声把镜子推倒了,然后艰难的把它立起来,从桌子上滚到墙角。
嗯,正在进行中那种。
等到能真正心平气和坐下沟通,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猫顺着少年的衬衫爬到脑袋上,和少年如出一辙的好奇神情。
“我是神山守,之所以说不算是初次见面……”他顿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浅笑――并不是在人前那种虚假的微笑,继续说,“夏目君似乎忘记前些天放学路上曾经撞到了一个人。”
“啊?”被神山一提醒,那少年很快就从脑海里翻出这段回忆,“真的很抱歉!”
“嘛,说这些也并没有怪你的意思。”神山看着夏目,刻意隐藏他们有可能并不在同一个世界这个疯狂的猜想。
他很期待,当少年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表情。
“贵志,下来吃饭啦――”温柔的女音从楼下隐隐传来,穿过木制的楼梯,传到夏目房里。
“好的,请稍等。”浅发少年连忙仰着头大声应到,看了看镜子里有些如檀发色的那人,想说什么,却没想到被那人抢先开口,“那明日再见了,夏目君。”
“明日见,神山君。”夏目从地上起身,把在自己脑袋作威作福的猫咪扯胶布一样扯下来,安抚性的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后背。
神山看着这个少年拉开纸门,随即消失在他眼前,像机器人一样,一格一格似的歪了下头,“能够看见妖怪的少年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唯一的憾事,就是――只能看到,不能参与。
这时,只是把温柔少年当做“一个有趣的玩具”的神山,并不曾意识到,在这之后,和少年相熟之后,对于时空隔开的距离,他有多么的万般不甘,却只能默默咽下。
――犹如天堑。
在时空的隔绝下,飞鸟与鱼的距离也只是笑话。
“夏目,那个人看上去很不简单喔,你要小心。”缩在少年怀里的招财猫淡淡出声,那个家伙一定有什么事隐瞒着他们,很重要的事。
“看得出来呢,神山君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穿着袜的脚轻轻走在陈朽的楼梯上,夏目琉璃黄的眸子温柔的眯起,“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不简单…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提醒你多加小心。”斑对此并不多说,眼前的少年比他表现出的温顺更有主见,它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7.
两人渐渐相熟了起来,老好人的夏目偶尔会在他面前吐槽他的两名朋友,也会因为运动会得到了田径得到冠军而高兴的微微炫耀。
那精致的面容上眼神微勾,唇角轻翘,相比于平时的乖巧,当真是不一样的风景,让神山有种想要收藏的冲动。
只不过这一切,自从遇到夏目就不感觉无聊的神山同学并不会说出来,相反,瘫着一张脸吐槽――“总是被妖怪追,能跑不快吗?”
饶是夏目,被神山这么一说都有点羞恼。
而神山守也确实没有在夏目面前掩饰他的本性,也许是因为两人并不在一个世界的缘故,没有丝毫的利益纠缠。
少年当初得知两人不在一个世界时的表情,果然非常震惊,完完全全愉悦了他,这让神山每次想起,都不由得撑着手臂闷笑。
――呀嘞呀嘞,真是有点糟糕啊,把那个不存于此世的人,看的越来越重要了呢。
他收敛了笑容,阳光下有着一副东方古典美面孔的俊美少年面沉似水,不笑的面容莫名可怖。
要不要,试着远离一下那个人呢,总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都不像自己了。
“神山,放学后去钓鱼吧?”这个家伙又来邀请他了,少年抬眼静静注视着他爽朗的面容,露齿一笑,“好啊。”
“咦咦咦咦?!!你不用去陪你的‘田螺姑娘’了吗?!”那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跳下课桌围着静坐的少年直打转,嘴里也发出“啧啧”的声响。
“难不成‘田螺姑娘’和你分手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田螺姑娘’,哪有什么分手不分手的。”清冷的嗓音掩藏着不易察觉的凉薄,他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说着。
高中的放学时间是下午四点半,等到和同学钓鱼回去,已经是六点左右。
“今天守酱回来晚了呢~”母亲用着嗔怪的语气接过他手中书包。
门再度开启――
“啊啦,平治君也回来了啊~守酱和papa居然前后脚回来,很有默契呢~”
“不是打电话和妈妈说过,放学会和朋友一起去钓鱼,所以会回来晚一些吗。”神山面容温和看着比他要矮上许多的母亲,解释道。
“守酱没有钓到鱼吗?”妈妈好奇得睁着杏眼,心思全被自家儿砸吸引,全然没有看到神山平治因为妻子没有向往常那样对他嘘寒问暖的不虞――即使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让他受不了这种待遇。
少年隐晦的打量下他,随即飞快的勾起唇角,“今天没有钓到呢。”
不是没有钓到,只是都被他放生了而已,那个老好人到爆的家伙,一定也会这样做吧。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夏目,甚至感觉自己的行为都隐隐被他同化,神山的脸色有些不好,不好到浮现在表面,被妈妈察觉。
“守酱身体不舒服吗?”女人担忧的把手搭在少年额头,“要是不舒服就先回房吧,妈妈会把晚饭送到房间里。”
那就这样吧,他心情烦躁的拍拍脑袋,“麻烦妈妈了。”转身之时打量了下看报纸的父亲,他的父亲应该已经快要和妈妈摊牌了吧?
至于你问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纯属因为这些年作妖为了找到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事情而结交的三教九流的帮忙。
8.
夏目很少主动通过镜子来和他聊天,即使神山知道他并不是讨厌自己,只是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有些糟糕。
回到房间,他还是克制不住,敲了敲镜子。
一瞬间吵闹的声音便轰至他的耳朵――夏目那边怎么这么吵闹,完全脱离“热闹”的范畴。
“这些都是…妖怪吗…”
透过镜子,神山看到夏目的房间里塞满了妖怪,有的只有一只眼睛,有的全身皮肤都呈黄色,看上去kirakira的很好玩。
“不要在这里开喝酒大会啊。”那个一向温柔敦厚的少年此刻头疼至极的样子让神山的烦躁一瞬间全部消失。
明明之前还说着要远离这个少年,可又在下一刻主动打破想法。
“咦?神山?”
可喜可贺的是,一向守礼的夏目总算把代表尊称的“君”给去掉,而直接唤了他的姓氏。
“真是让神山你看笑话了,老师和丙招了一群妖怪在我房间开喝酒大会,真是没辙。”夏目抱着镜子远离那群喝的醉醺醺的妖怪,坐在墙角和神山聊天。
“夏目需要热闹一点,平常都太安静了。”神山勾了勾唇,指尖轻触镜面上少年俊秀的面容。
微凉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质变成深深的寒意,镜子里的少年微微皱眉,关切询问,“神山,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我想触碰你,仅此而已。
然而,即使是这般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到,甚至连这样的心思也诉诸于你。
有着这样想法的少年一惊,原来他有着这样的念头吗?再次敲了两下镜子,近乎狼狈的擅自断掉链接。
对于神山守来说,夏目贵志无疑是最特殊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本性,偶尔会吐槽他的伪装,但本质上却温良柔和到不可思议。
夏目是光,却不是黑暗中岌岌可危的烛火,对于本性黑暗的他,有着本能的吸引力。
所处时空的不同,原本是他最为安心的一点,却没想成了他如今最悔之晚矣的不甘。
“原来我…喜欢你啊…”
“夏目贵志,我神山守心悦于你。”
“你知道吗?”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原本以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便已是这求而不得的最疾苦,谁曾料想这人间最疾苦远无尽头,如是――时空。
一片浓郁的黑暗中,少年仰着头捂住脸颊,传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
9.
夏目看着断了的链接,和凑过来的猫咪老师面面相觑,“神山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嗝…那个臭小子…发什么神经…”斑睁着一双醉蒙蒙的眼睛,酒嗝一个接着一个。
“本来还想和神山君说一下,明天和后天要和名取先生一起去泡温泉,不回家了呢。”夏目有些失望,浅色的发搭在眉眼上。
有些长了呢,头发。
少年才恍惚――他和神山认识已经有半年,不知不觉也成了朋友。
说实话,夏目知道自己不太擅长人际交往,而且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他总是如同惊弓之鸟那般,如果不是西村的自来熟,他也不会和大家认识,乃至相熟。从小就没有朋友的夏目,珍惜着每一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能够和神山交上朋友,真的是…很开心。
况且,一个不存在于此世的朋友,想想也很有趣啊。
“这种小事就不用跟他说了。”用爪子把一条鱼拍至空中,猫咪“嗷呜”一口叼住,进食完后舔着爪子洗了把脸,“夏目,我也要去。”
“诶?本身就是让名取桑花钱,老师就不要凑过去添乱了啊。”少年把镜子放下,看着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妖怪从窗户翻出去,摇摇晃晃的模样看的少年十分担心。
“不要,我就要去。”老师不乐意,在地下打滚,名取那小子它可是不放心的很,不跟过去看看怎么行?
“臭猫就不要去添乱了。”一身艳丽的紫色和服,丙拿着水烟袋敲了敲大妖怪的头,名取周一那人他知道,既然隔离不了他与夏目的往来,也就不做那么多无用功。
总之,比夏目和的场一家的当家人来往要让她安心的多。
“夏目,我们走了。”女人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间带着一丝温柔,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少年柔顺的发。
转身,和沉默寡言又因体积庞大而不得不一直待在院落里的三蓧离开了。
两天的温泉旅行怎样自然不用多说,猫咪老师也偷偷跑去凑了热闹。
回到家的夏目刚进房间,目光落在镜子上,便被神山死死盯着的怨气森森的目光吓了一跳。
“神山你怎么了?”
“夏目你三天没回来了。”他能说他每天按时打卡却只能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十分憋屈吗?
不过……这也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少年眸色转深,他是喜欢夏目的,喜欢的不得了,但时空的距离让他与夏目隔开了光年的距离,残忍撕裂掉他自欺欺人的伪装,哪怕只是通过一面镜子注视着他,只要能注视就好。
他在心中这样骗自己,说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怎么还能祈求更多呢,在这年初春和少年的相遇,已是他最来之不易的庆幸。
“我和名取先生去泡温泉了,那天你突然断了链接,没来得及和你说。”听到神山哀怨的话,夏目连忙解释。
和名取先生去泡温泉=约会!
“咔呲”
某人内心阴狠狠掰断一截桌角,麻辣鸡名取周一你敢抢夏目试试!
即使一个半小时的链接时间到,神山还是没从“夏目抛弃我和名取周一泡温泉”这件事中缓过劲,在房间里狰狞了大半宿,第二天果不其然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上学。
倒是把他母亲惊讶了一番,却又被少年以“昨晚睡眠质量不好”为理由搪塞过去。
“我们离婚吧。”
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父母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神山这样想着,明明是一开始就有预料的场景,但在真切看到时依旧受到冲击。
父亲将一纸协议书拍在母亲面前,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侧着头看向静静看着这一切不语的儿子。
“大人的事不用你管,回你的房间去!”他撂下冷厉的话就没管少年,继续盯着不断抹泪的女人。
神山默默攥住书包带子,对此并不说什么,上楼,回到房间。
“神山,发生什么事了吗?”内心敏感纤细的少年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神山的不对劲。
“果然就没指望能瞒住你。”
他将书包随意的扔在墙角,随后抱着镜子重重的躺在床上滚了两圈,从夏目的视角,只能看到少年驼色的校服。
“父亲不爱妈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床上的少年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心情分享给另一个世界的夏目。
“他要和妈妈离婚了,想要娶会社的大小姐为妻,妈妈不能给他带来地位和权势。”
“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本来以为以我的性子,不会这么…难受…但,好像高估了自己呢。”他一手叠在脑后,漫无目的的瞪着天花板发呆,另一只手轻轻压在镜子上。
他不愿让夏目看到他此刻颇显狼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