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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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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市区远的地方都是清静的住所。

导航的信号不是很好。

地铁没通到这来,处在公交线路的倒数第二站,人行道窄,树也不高,四季常青亦也很茂密繁盛。没人修剪的缘故,树叶能垂到头顶三四公分的地方。

沿途开了几家水果店,聂娆挑拣了几斤新鲜山竹,三四只红肉火龙果,细心地找店主多要了个袋子,套在外面兜着。

复行数十里,成片带着小院落的住宅映入眼帘,房头长满了爬山虎,枯黄的藤蔓生机尽失,被墙头的几枚新芽抢了风头,它们盎然而猖獗地生长。

放眼望去,红砖中间夹着几块灰砖,能从特意留出的孔洞看到里面的景象,红木做的家具、茶桌、小方凳,篱笆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会种植物的人,魂断,心未死。

惦记的,无非是曾经拥有却因故失去的,历经千辛求而不得的,前者因悔,后者因恨。

铁门紧闭,门可罗雀,里面传来敲打木鱼清脆的声音,聂娆在门前站了许久都不知如何措辞。

冒失打探,失了对亡者的尊重,犯了生者的忌讳,乔装成可能进得了门的角色折了自身的诚信,忘了父亲的临终教导。世间事,没有可以回避烦扰、可以讨到的方便值得她牺牲信用去争取。

她老练、圆融,却不为这些事骗人。

阳光不烈,她拎着两袋重物站在门口,静待木鱼声停歇。

一个小时后,屋里终于没了动静。

两袋水果在手里颠来倒去地换,五指都被勒出了红痕,长久站立突然一动,僵直且带着隐痛,她晃了晃锁住的铁门,不经意地抬头,看到了一旁的电铃按钮,按了下去。

由内而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铁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张脸,面容虽没年轻时光洁饱满,却仍有淡淡的光泽,只是并不像电视剧里信佛的老妇人那样盘着发,攥着念珠。头发剪得很短,没有烫染,看上去像台湾的神婆。

聂娆静静观察着,见门打开,恭敬道:“您好。”

齐晗没有邀请她进来,打量了一番,看到她手里拎着的水果,问:“你好,有事吗?”

聂娆站在那从容地自我介绍:“我是何齐锐的经纪人。”

齐晗礼貌冷淡:“既然是齐锐的经纪人,该去找他,我在清修,不理俗事,你回去吧。”

门应声关上,脚步声渐远。

这对母子的神态、举止、脾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没说明来意便被拒之门外,吃了闭门羹,再想敲开这扇门岂能容易。

她正犯难,手机心有灵犀地响起。

她不讲情面把何齐柔押回了学校,算“得罪”了这位小姑奶奶。

她前脚刚走,何齐柔后脚就跟何齐锐通风报信,告诉他她来了这边。

何齐锐问她,你有事不直接问我,找我家老佛爷干什么?

聂娆语塞,闭口不答。

也巧,刚才他家老佛爷就是这么把她挡回去的。

何齐锐这会心思也不在逼问她原因上,开门见山道:“我有事和你谈,那边没事的话你过来一趟。”

他正儿八经的说事聂娆反而放心了,应了下来:“我还没订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两人一起收的线。

聂娆盯着铁门看了一会,把两袋水果都扔进了垃圾桶。

离近了才松手的那种扔。

在外跌跤学走这么多年她也学精明了,不是没脾气,是有而不发。你埋汰我我不搭理,有事求你再竭尽所能想办法。

势不势利是人品问题,她这是认定没有非为不可的事,没有非做不可的人。顾及的东西太多,反而容易乱了方寸,所以总是先把不那么重要的搁一搁,从没想过没用就抛弃。

她自律、自信,时间观念强,守旧重信义。被急转而下的局势逼上绝路、被猝不及防的巴掌扇懵才会迷茫一阵,且等她缓过来,那雷霆之势,万夫莫当。

她从不把命运交到谁的手中,只有她放弃的,没有她跪讨的。她不妄求,不贪得,不辩白,不怪没义务帮她的人没伸出援手,她能在烈火中死,也能在寒潭中生。

***

那个仗着自己有点人脉横行霸道的台湾编剧终究被开了,原因是他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得意忘形把褚秀得罪了。

这里是大陆,不是他吆五喝六展示优越感的地盘。

褚秀的背景比他深,后台比他硬,除了有在京城当官的一众亲戚,发小也是狠角色。

他不知道褚秀什么来路,以为又是个给自己打下手的下编剧,平时贪点便宜也就罢了,没探明情况先坏了规矩,让这姑娘替自己干了活,不仅不道谢,还无故扣了一部分工钱。

褚秀人胆小,也不爱交际,吃了闷亏都不吭声。

这是第一次跟组,冲着名单里的何齐锐来的,做梦都没想到会和这样的人正面撞上。

那台湾编剧都挺大岁数了,以往见到的要么是抹着浓妆花枝招展的交际花,要么是拼起来发狠的女强人,头一回见到这么清纯漂亮的女人,脑子一热就把人强吻了。

褚秀今年也有二十七了,个矮,人瘦,声音甜,所以看着年轻,虽然怂,但阅历不浅,求生和安全意识却很强烈,早早在包里藏了防狼喷雾。

那人扑过来的时候她就有所警觉,用高跟鞋跺了他一脚,迅速掏出瓶子往他眼睛喷去。

这台湾编剧被带走的时候两眼都是瞎的,捂着眼睛老泪纵横。

出这事的时候没有记者在场,该封口的也都封口了,褚秀家里的意思是女孩子的声誉要照顾,人却不能轻饶了。

来的时候阵仗很大,看到热闹的多半都以为在逢场作戏,有的还乐呵呵地围观了一会。

剧组里有脸面、能说话的人都在这里,打了包票严肃处理,当场把剧本都交给了褚秀和另一个有经验的女编剧,好话说尽才得到个息事宁人的机会,这档事暂时告一段落。

事情没有闹大,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贾仲超不依,气得差点把那糟老头的脑瓜打开瓢,后来一直陪在泣不成声地褚秀身边讲笑话,格外耐心地哄。褚秀家里来人的时候他依旧没走,褚秀的爸爸亲口对他讲,他们褚家不要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的男人做女婿。

贾仲超从来没想过当驸马爷,这么多年只是一心一意喜欢褚秀其人,全凭真心,就没用过手段,脑海里浮着那段话,怎么都想不开。

那边来的人走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不出来,经纪人急出了一脑门汗,在门口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里面连回声都没有。

这时聂娆还在天上,手机开着飞行模式,对一切一无所知。这样一来何齐锐心里也愁,他把聂娆叫过来是想把四个人聚在一起谈谈制造绯闻的事,现在闹了这一出,贾仲超哪还有心情试探,褚秀平安无事他都得烧香拜佛了。

如果聂娆来了问他要谈什么,他说不出所以然,岂不像把人诓来的一样。

为了树立正经形象,他眼珠一转,做了个决定。

***

天阴了又晴,雨水蒸发了个干净。

横店近山,哪哪都能看到山峦起伏的轮廓,辽阔浩渺,所到之处雕梁画栋,宫殿城门兽首铜环,朱红漆面在灯火之下衬得气势恢宏。

这回聂娆来得不急,在飞机上吃了东西也不饿,在不打扰其他剧组拍戏的情况下,在仿古回廊里穿梭。

秦王宫里广州街有点距离,她到的时候就已日渐黄昏,各府门前的灯笼都是亮的,把鎏金的牌匾照出光怪陆离之色,门口撑起房檐的柱子有些年头,仔细一看,有许多斑驳的划痕。

傍晚是真热闹,群演门一身古装打扮到处逛荡,走不了几米就能碰到一个扛着道具当大刀耍的汉子,大摇大摆地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

有衙役,有家丁,有小贩,有发髻凌乱衣衫褴褛的布衣,有身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巡防侍卫。他们不见得有多喜欢这行,大多迫于生计才在这里混口饭吃。

聂娆习惯了孤身一人,寻着僻静的地,顺着没人的拱桥拾阶而上,散了会心后才倚着石墩通知何齐锐她到了。

何齐锐晚上没活,说来找她,她一天走了三四十里脚也累了,加上她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不跟他客气,头一偏找了个标志性建筑物报给他。

这人来得快,穿着自己的衣服。

他好像特别不喜欢穿外套,多冷的天都把外套脱了放小臂上搭着,也不怕冻出关节炎,聂娆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

看到她在哪了他也不急,能装,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聂娆这才发现他那外套遮住的不止是他的胳膊。

牛奶还是热的,摊子上放进电热锅里水浴过的那种,氲出来的水汽把他干净整洁的外套浸湿了一片。

他走在路上看到有卖的,看着街上裹着厚厚布料的行人,看着这乍暖还寒的天,心念一动就给她买了一盒。

聂娆慢慢从靠着的桥墩上直起身来,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递到她眼前:“不喝,拿着暖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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