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磊落襟,双赢局(1 / 1)
脑袋攥在别人手里,卓立却面不改色,“虎皮鱼,两败俱伤的买卖划不来,我有一个双赢的提议。你的图借我一观,必当奉还,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图中的秘密。”
虎皮鱼心头一跳,“你若不还呢?”
“我向来言而有信。”卓立微微一笑,“况且你们四对二,何需担心?”
虎皮鱼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姑且信你一回。”他并不是真心信任卓立,但六器图的秘密诱惑实在太大,令他不惜铤而走险。
“那么,我数一二三,一起撤招?”
虎皮鱼一口应承,可等卓立数完一二三,毫不犹豫撤招的只有卓立自己,蝙蝠鱼的手掌仍压在他的头顶,随时可以捏碎他的天灵盖。这实在是一场性命之赌,卓立之所以敢赌,是因为看到了虎皮鱼眼中的渴望,为了六器图的秘密,他绝不会下手。果然,看到卓立撤招的诚意,虎皮鱼便示意三鱼退后,曲芙也收起噬心鞭。僵局轻而易举化解。
虎皮鱼将图谨慎地交给卓立,卓立在心中念了一万遍“伍”,翻过来却是个“壹”。卓立有些失望,但不算全无用处,他手中是第二张图,正好可以验证荆楚告知的解密之法。他当着四鱼的面将两张图拼在一起,果如荆楚所言,第一张图上陡然出现一笔血红的短撇,四鱼和曲芙惊奇地围拢过来。
血字鬼魅地逐个显现,十二个字,犹如十二只眼睛,诡异地注视着众人。
无欢木,迷梦沉。花烛喜,解君忧。
四鱼大失所望,竟然不是图?竟然不是藏宝图!
卓立也大失所望,竟然不是破解诅咒的方法,竟然只是不知所云的四句谶语。
四鱼面面相觑,感觉从天堂跌进地狱。虎皮鱼呆呆地问:“就这样了?第二张图里有什么?”
卓立颠前倒后反复试了几遍,确认再没有任何变化及遗漏,说:“就这样了。拼合两张编号相邻的图,即可显现前图的谶语。”并将第一张图递到虎皮鱼面前。
虎皮鱼更呆了。他已准备再战一回,没想到卓立毫不留恋这价值连城的宝贝。他震惊地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当真还我?”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卓立把图塞进他手中。
卓立拉着曲芙向外走了几步,心中一动,转身回还,挠了挠头,望着虎皮鱼的目光竟有几分尴尬,“那个……虎皮鱼……大哥,小弟有事想要请教。”
虎皮鱼奇怪地说:“有话就说,怎么扭扭捏捏跟娘们似的?”
卓立半掩着嘴,声音低到只有虎皮鱼一人能听见,“大哥,我绝没有鄙视的意思,你现在还能不能……咳……威风得起来?”
虎皮鱼仿佛没有听懂,愣了一愣,忽然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我能把你给办喽!”
三鱼及曲芙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卓立身上。
卓立硬着头皮追问:“‘办’有两种意思,你是男人办男人的‘办’,还是男人办女人的‘办’?”
虎皮鱼暴跳如雷,美人鱼却挤眉弄眼,“大哥威风犹胜当年,大嫂和新纳的小妾左拥右抱,都能一夜到天亮,我看你啊别打大哥的主意了,男人‘办’男人么,我最在行。”
卓立朝虎皮鱼拱手致歉,几乎落荒而逃。四鱼不知犯了什么魔障,居然没有阻拦。
卓立不敢掉以轻心,两人一气儿翻到另一座山峰才放慢脚步。一路上,卓立眉头紧蹙,闷成了个葫芦。
曲芙知他是因无法破解六器图的诅咒而心情低落,故意逗他说:“喜欢男人的男人我可不要哟!”
卓立一脸坏笑,张开“魔爪”,作势欲扑,“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要不要试试?”
曲芙见他又有了精神,拍掉他的爪子,“我倒要问你,从虎皮鱼那儿试出了什么?”曲芙最懂卓立,他打听虎皮鱼的隐私,自然不是为了嚼舌根。
两人为防撞上大批人马,专往林深无路的地方走,卓立一边挥剑开道,一边说:“还记得黑罗刹的遭遇吗?他说无欢木令他不能人道。咱们在海上被四鱼逮住那次,虎皮鱼被我诱骗,无意中用过无欢木。”
曲芙一点即透,“你想确认无欢木的诅咒是否应验在他身上?”
卓立点头,“但虎皮鱼并未受其影响,令我迷惑。”
“也许虎皮鱼和美人鱼在说假话。”
卓立砍断几株藤蔓,“有这种可能。”低头绕过横枝,“但,若是真的呢?”
曲芙矮身钻过,卓立手遮在她的头上,以防她撞到枯藤。曲芙说:“也许他只用过一次,中咒不深。”
“但师父说使用一次,终生不解。”
曲芙猜出卓立的心思,沉吟道:“倘若所有人说的都是真话……”
卓立停下脚步,“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他目光灼灼,“虎皮鱼虽然身中诅咒,但无意中自行破解。”
“这么说当真有破解之法!”曲芙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脚下一不留神,差点绊了一跤。
卓立急忙扶住她,一剑削断绊住曲芙的斜枝,将巴掌粗的枝干挑在手中,叹道:“可惜不能详细问问他究竟做过什么普普通通又与众不同之事。”虎皮鱼那种出尔反尔的家伙,再待得久些说不定就翻脸不认人了。
“‘普普通通又与众不同’是什么意思?”
卓立一边用软剑削着粗枝,一边耐心解释,“黑罗刹深爱白罗刹,梦寐以求能做她的夫君,中咒之后绝对试过所有想得到的方法。首先,遍寻名医,十二年里肯定吃过无数药施过无数针,所以看病这条可以排除。其次,换个女人,或者换个男人,我想黑罗刹肯定也试过……”
曲芙脸红了。“换个男人”这种方法真有人会试吗?
“……就算没试,虎皮鱼有妻有妾,哦,还有美人鱼,应该不是这条路子。”
曲芙一脸黑。虎皮鱼就算真不能人道了,也不会突发奇想和他兄弟怎样吧?她简直怀疑卓立是在逗她,而不是分析曲直。
卓立仍一本正经地说:“其它离奇的法子,比如破坏无欢木啊,旁门左道啊,黑罗刹肯定比咱们想象力丰富。”
曲芙心想,想象力最丰富的是你吧?“但所有方法都失败了。”
卓立忙着用粗枝雕什么东西,顾不上点头了,“而虎皮鱼并不知身中诅咒,不会专门寻求破解之法。”
“但他却无意间成功了。”
卓立总结道:“所以这个破解之法应该是一个很普通、很常见,但黑罗刹试遍天下奇法都没有试到的、与众不同的方法。”
曲芙想起“吸血狂魔”的案子,笑道:“又要找不同么?”
卓立苦笑,“可我们既对他俩丁点都不了解,也不可能查访出丁点信息。”
曲芙安慰道:“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看到无欢木的谶语。”
“唉,倘若谶语能给点提示就好了,但费尽周折得来的却是无病呻.吟故弄玄虚的四句废话。”卓立转身拉过曲芙的手,把雕好的木镯子套在她的腕上。
曲芙爱不释手,托着镯子细细观赏。
卓立嘻嘻哈哈,“要不要奖励我?”
曲芙斜了他一眼,“你——”
卓立突然捂住她的嘴,拉她躲在一块大石之后。
四下静寂,连鸟叫都不闻一声。曲芙莫名其妙地瞪着卓立,卓立指指耳朵,示意他听到什么动静。曲芙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远远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越来越大,看样子是往这边行来。
卓立又指指耳朵,一副得意的神气,意在炫耀他的耳力,曲芙反而有点悲伤,卓立耳力好,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越来越差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小姐,你当真要去找二公子?”
卓立曲芙对望一眼,此人竟是袁志。
那两人走进卓立曲芙的视野,果然是袁志和谢荼弥。
谢荼弥冷冷道:“我的事与你无关。”
袁志坚定道:“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卓立疑惑,姐姐找弟弟不是很正常吗?为何袁志一副劝阻的口气?他转眼看见曲芙,恍然大悟,谢荼弥要杀谢天冬!她仍然固执地认为荆楚是谢天冬和曲芙所杀。卓立不禁打个寒颤,如此偏执的人,肯不肯听他没有证据的解释呢?
前方有一深沟,袁志跃过,向谢荼弥伸出手,谢荼弥却推开他,轻飘飘落地,看也不看,当先走远,袁志垂首,默默跟在身后。
曲芙张口欲喊,卓立飞快捂住她的嘴,等两人看不见影儿了,卓立才松开手。曲芙纳闷地问:“你为何拦我?”
卓立心想,谢荼弥正想杀了你哩!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干嘛跟他们搅在一起,你和谢荼弥很熟吗?”
曲芙有点窘,“我在迷州才第一次见到谢荼弥,但袁志是我师父。”
卓立一脸不可思议。
“我幼年被师父救回谢家时,谢荼弥已和荆前辈定情,常年不在家中,后来更是出嫁,我从没有见过她。师父在谢荼弥出嫁时,追随去了踏云山,直至迷州我与他再次相逢。”
卓立咂摸出点别的意味,“袁志也算个情痴。”
曲芙怔住,她只以为袁志是厌斗避世,又或忠心护主,想不到竟是情根深种。
有些事,离得越近反而越瞧不清楚,比如谢荼弥和袁志,谢天冬和白玉蕊。
卓立想的是另一件事,袁志的感情让他生出个新主意,“走!”他拉着曲芙远远跟在两人后面。
走了很久,前头两人一直保持一人漠然,另一人默然的气氛。卓立忿忿道:“袁志跟黑罗刹一样,都是呆子!人在身边,话憋在心里。”
曲芙感慨,“若黑罗刹肯早些说出来,我想白罗刹定会愿意嫁给他的。”
“两个人若真心相爱,花烛之喜远胜洞房之——”一道闪电在卓立脑中划过,他猛地顿住脚步。
曲芙诧异地望着他。
卓立忽地拥住曲芙,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明白了!我明白谶语的含义了!我明白解咒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