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我们笑起来,我说:“方客侠你知道吗,一个学摄影的朋友说了,要照好照片就必须牺牲形象。摄影必学六种姿势,我摆给你看!”
我蹶起屁股,上身前倾,“这是一种。”又劈叉蹲在地上,“这是一种。”然后趴在地上,“这又是一种。”
他笑道:“看你看书的时候安静得很,一旦动起来怎么就没个正经啊?”
“也许是种伪装吧。”我说。
“听到过这样一种说法,擅长喜剧的人必定深尝悲苦。”方客侠说着,手指在地板上划了个半圆,抬起眼来定定地看着我,“看你玩世不恭和男人一样的笔触,并非一帆风顺成长起来的女孩子所有。”
“什么什么?男人一样?”我大受打击。
“一个浪荡子的口吻,落魄又寂寞。”他说,“和如同机械一样冰冷完美的文字相比,很有灵性。所以当我看到你后来给我的那些东西时,真是吃了一惊。我想,如果这是捣麝成尘的真实水平,还不如不要认识她。”
“哎,方客侠,谢谢你。”我换了一张爱尔兰音乐,“这辈子也许就你这么看得起我了。我从没有要靠文字大红大紫的念头,因为我无法将写作变成为了大多数人而设的服务,自然就不能奢望大家都来喜欢我的东西。但是有那么几个人,比如你,再比如……”
我的脑海里冒出雪的名字,我答应过她,为她写,哪怕只有一篇。
方客侠认真地看着我,等我说完。
“再比如以后真心喜欢上我文字的朋友们。”我把雪的名字咽了回去,“在写出让你们满意的文章之前,我会一直以这种身份存在,只要还有人需要阅读。”
方客侠眉头忽然皱紧起来。
“可是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这个社会会给你沉重的打击,沉重到让你无时无刻想要放弃自己的梦想。”
“很有可能啊。”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个畸形的社会系统中为自己活一辈子。大家不停地被改造,去磨合,成为社会高层的需要。中国高层需要CEO,需要能挤进福布斯排行榜的富翁,中国底层需要有知识和理想的农民,需要相当于博士水准的幼儿园老师……但是谁的理想是成为农民和幼儿园老师呢?这些问题,你等不到毕业就会面临,太现实了。”
他说的每个细节都对,我说:“那你觉得我是趁早放弃好呢,还是负隅顽抗呢?”
我这话说得方客侠也愣住,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哪种对你来说比较好。”
我有心岔开话题,就说:“方客侠,你会弹钢琴,那会谱曲吗?”
“会,怎么?”
我说:“你知道我心目中最浪漫的男人是谁吗?那个把情书写在五线谱上的王小波。第一次听说以后我就想试一试,在一个人谱好的曲子里,把写在那些蝌蚪中间,一行曲谱,一行文字,就像作词一样——弹钢琴的人会不会有很奇特的感受呢?”
他很感兴趣地扬起眉说:“这是个好主意,我有时间会谱谱看的。要是谱好了,你一定要写噢。”
“答应了你,就一定会。”
有时候一句承诺,未必不能支持一个人的一生。
只要他够坚定。
我不知道对雪和方客侠的承诺,让我支持了多久……反正,我一直、一直就这样生活着,从来没想过要改变。
从来没有。
12
茜伶过生日的时候,只约了我和高傲两个人。
我们异口同声地夸她漂亮。
茜伶显得很高兴,说:“今天我请客,不要再AA制了。”
她要了啤酒,像新人结婚那样堆成一个品字形,扬言说不喝完不能回家。
我也不记得喝了多少,中途似乎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会儿。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本能地抓起自己的诺基亚喂了好几声后,突然清醒过来,桌子上茜伶的松下在震动,我四下一望,茜伶和高傲都不知所踪。
我拿过她的手机一看,来电的是张天叙。
我把手机放回去,摇摇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顺手又开一瓶。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我按下接听键:“喂。”
“茜伶,生日快乐啊。祝你越长越漂亮,礼物已经提前寄出去了,你最近这两天应该就可以收到,是你跟我说的那款戒指,尺寸应该差不多……”
“嘿,”我打断他说,“你连女朋友的声音都分不出来啊?茜伶大概去厕所了吧,这会儿不在。”
“啊?”张天叙很意外地说,“那,你是哪位?”
“我是周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