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根火柴（1 / 1）

第二十六根火柴

１．

后来，厉禹主动表示可以在家里囤积猫粮。结果被小九指着鼻子，说不能乱喂东西影响阿橘的健康。

阿橘，这是小九给猫起的名字。真正的主人不怎么限制牠的活动，阿橘就三不五时地往厉禹家的厨房跑，用前肢拍打窗户，小九听见便会将牠放进来。

「拍照。」

「唔，喵。」

喀嚓！一月末，厉禹给小九拍了第一张照片。孩子面朝上地躺在沙发中，阿橘不时挪动重重的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肉球压着小九的脸。厉禹在不远处按下快门，那时，两个小东西正互相用爪子揉对方的脸颊。

放下手中傻瓜相机，厉禹笑而无话。

听力检查的报告出炉，他和小九却都没再提起。李逸的怀疑被搁置，他自己私下调查了些，但也没能找出更多信息。

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逼问小九，可他宁愿当作自己从没有知道过「杨雨敏」……

这样就好。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变化厉禹也说不上来，开始习惯工作时脚边蹭动的小生物，或者惯于在走出房门时，在门外看见小九读着绘本、或者与阿橘玩耍的身影。

渐渐习惯吃水饺、有人替自己的水壶倒水。午餐或晚餐，每天至少出去一次带小九吃饭。

采买日用品时多买的牙刷、家中被猫爪抓破的沙发，孩子永远看不腻的绘本一直占据着客厅的一角。而小九还是挺喜欢蹲在靠近落地窗的那个位置，生活，这样一日一日地过。

厉禹有时甚至会忘记他身上的不寻常。只有某些天小九玩累了、在寝室以外的别处睡着时，他抱起孩子，会觉得小九好像……越来越轻？

这不大对劲。可他每次看着小九与体重不符的食量，却也找不出原因。

２．

那是入春前的二月。

小区里有块相当宽阔的草坪地，就在厉禹住处两条街远的位置。也算是心血来潮，厉禹给小九买了个天蓝色的风筝，趁着晴朗有风的日子，他在前一天晚上处理掉必要的工作，一早带小九去透透气。

出门前阿橘又跑来敲打窗户，他们便干脆把猫一起抱出去了。春未至，草坪上只有稀疏的一点绿色，平日早晨附近没什么人，两双大小相差许多的鞋、加上四只肉球，便踩过干泥巴独占了整个空间。

厉禹帮着小九把风筝放到空中，接着看孩子拉着线朝草坪中央奔跑。风筝开始升高，阿橘懒懒地趴在厉禹脚边，却突然一个机灵，咦？那双大大的球鞋也不见了。

抬起脑袋才发现厉禹居然在小九身侧和他一起奔过草坪，明明手上没有东西，还是闷头地向前、配合小九的脚步。阿橘甩了甩脑袋，如果也懂人类的用词，牠或许会觉得自己在看两个动作滑稽的智障。

牠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一双死鱼眼如同在抱怨「我不是狗」……朝两个人类跑远的方向追去，摇晃着屁股，同时抽动着长长的尾巴。

「阿橘！」

小九转身朝牠招手，可倒着跑没两步，便被草根绊住、整个人向后跌。唔，他哼了声，熟悉的大手在他坐到地上前一把捞住他，再让他扶着手臂站稳。

「小心点。」

厉禹收到小九「嘿嘿」的微笑，阿橘跑来他们身侧，扑到孩子的脚上。小九把线轮交给厉禹，弯身抱起阿橘，将猫毛上沾到的草屑梳理干净，他有些喘。

贫血的症状依然影响着他，小九跑这几十公尺，就已经显得很吃力了。可他面上的神态看起来相当高兴，抬头看着那向上飘飞风筝，他又偏过头，冲着厉禹笑弯了眼角。

后者垂眼下眼，唇边同样扬起了弧度。空出的左手放在小九肩上，好像要他在原地看着。

厉禹回身往草坪南侧的斜坡跑去，湛蓝无云的苍穹下，巨大的身影用细线操作着天上相对小巧的风筝。风筝不断飞升，展翅着与天一色的透亮，小九抱着在胸前磨蹭的阿橘，却把视线放低，望向不远处又朝他们折返的厉禹。

年过三十五、身高又超过一米九的大男人，那样专心致志地放风筝。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目光却始终在线轮与天上的东西之间移动。

喵呜。手上阿橘的身体往下滑落了些，牠抓挠着小九的上衣抗议。

「唔。」

小九没去看那风筝飞得多好，只是把阿橘抱紧了些，注视着奔跑中的厉禹，天地这么小，可连拂过脸上的风，都是种柔软的颜色。

那人依然为中介的工作、还有二师兄未完的事忙着，可他也同样认真地对待如这样的早晨……他那专注的模样，好像陪着孩子，是同等重要的事。

小九看着厉禹跑回来，把已经高飞在空中的风筝还给他。换厉禹帮他抱着阿橘，他站在身边，感受着风筝滞留上空时的力道。

而后风筝坠下，厉禹又再绕着草坪跑一圈……无限循环，直到风大了些，阿橘也挣动着似乎想要回家去了。

厉禹提着风筝，而小九抱着猫，这些时候，他们便好像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