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二章(1 / 1)
纯阳的雪飞飞扬扬,风雪之中行来一行马车,正是祁进一行人等。祁进挂念谢云流之事,故而在京师也未多呆,待这琼林宴一过便匆匆回返纯阳。一路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倒像是逃难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琼林宴上圣上借醉询问众臣欲封祁进为国师一事。朝中众人不论清浊对祁进并无反感,这些年祁进虽然与官场众人结交甚广,倒也不偏向哪边,江湖上风评亦是不错。如今圣上有此一问,虽是酒后醉言但众人也明白不过是借醉一事看看众人反应。朝中诸人也都是人精,自然都赞成。
这么一来第二日虽然圣上不在问起此事,众人也知道事已成定局,只欠这白纸黑字的圣旨了。这事一出,原本清闲的别院渐渐有开始热络起来,为了躲清静祁进也是干脆,直接悄悄回返纯阳,只留了一封书信给高力士道明原委。
马车突然停住,让本在闭目养神的祁进也是一愣,莫不是遇到什么状况,掀开车帘就看见一人背负长剑,身着皮袄立在车前不远处。
“大师兄。”祁进惊讶于谢云流居然会在此,要知此地离纯阳尚有半日路程。
谢云流点了点头,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带上来的风雪将还在熟睡的杨玉环冻的打了个寒颤。祁进见此给孩子又裹了一层小被褥。
谢云流看着祁进身边裹成蚕茧孩子,眉宇间的冰雪化去:“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儿?”
“恩,她叫杨玉环。”
“师兄为何在此?”
“等你。”
今日一早听闻祁进即将回返早早便跑到此处等候,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想法,就这么等了约么半日。祁进一边安抚身边睡得极不安稳的杨玉环,一边思索着。最终他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的想法:师兄莫不是怕了。
是的,怕了。谢云流一个人在东瀛十年,中原早已世道变迁,便是这纯阳宫几次翻修也早已不似当年模样,更是宏伟壮丽。一切都不复原来模样,也难免谢云流会心存怯意。
祁进望向谢云流,见其神色略有恍惚,不负初见时容光,心下判定一二。
“师兄随我回纯阳吧。”
谢云流不语,不是不想回,只是他不知道以和面目去见师父。
原本听着师父回返纯阳。谢云流几次上山,可惜每至山门口却停步不前。
十年,他阔别纯阳十年,除了最开始的期待,怀念渐渐变为了畏惧。他害怕面对,如果回去师父不原谅会如何?即便原谅自己又将要如何?
当年误会之下,自己情急出手使了十成功力,即便师父不怪罪,两位师弟也理解自己苦衷,那么其他人呢?他是剑魔谢云流,当年一路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但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些事情他虽然知道,但是依旧是看不开。
祁进知道谢云流的挣扎,听洛风说每日谢云流都会到纯阳山脚下呆上半日,待黄昏之时方才回返。祁进不知道他是想等什么,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来到纯阳山脚下时,谢云流又止步不前,祁进自然不会让他重复之前种种,抓着谢云流的手半拖着将人给拉上山。
往日大殿内庄严肃穆,今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厅中难得聚齐了纯阳一代弟子,一个个皆如临大敌一般看向纯阳子吕洞宾。谢云流跪在大殿之上更是感觉呼吸困难。
吕洞宾看着谢云流头上泛着的银丝,心中叹息。十年,他的大徒弟也不过才三十多岁的人竟然已生白发。当年之事是自己未曾有所责怪,最多不过是气恼他不问缘由罢了,如今能再相逢当真是此生莫大造化。
吕洞宾想说什么,只是这么多话语都只化成一声叹息。“回来便好。”
“师父。”即便谢云流如何坚强,听闻此语不由落下泪来。这么多年的不安这么多年的愧疚在这一瞬化为一行行清泪划过。
其余人都静默的退了出去,大殿之内只有师徒两人无声的慰藉。
杨玉环睡醒后见不到师父有点慌张,她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父母将她送给师父,只是如今到了纯阳师父却不见了,小人儿不由委屈起来。想哭却又不敢,以前家中父亲最是讨厌人哭泣的。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希望能找到师父。走到离太极广场不远处,一群低阶弟子围在一起说道些什么。杨玉环见他们穿着与师父有几分相似,便一步三晃的走了过去。
“什么呀,那个欺师灭祖的人,师祖居然让他回来。”
“小声点,听说当年不过是个误会罢了。”有些弟子小声说道,不过那语气却不似辩解。
“哪来什么误会。当年他与废帝交好,谁知道是不是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一个伙夫装扮的男子嗤道。
“祁师叔也是,居然将这人带上山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谢云流的不是,突然一人说道:“要我说呀,这两人其实一个样。”
“怎么说?”
那男子见众人看向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你看看啊,这祁师叔与谢云流可不是一路子的么。只不过我们祁师叔命好靠了当今圣上当靠山,听说极有可能被封为国师呢。这谢云流当年靠上废帝也不定也是为了在朝堂上扎根呢,可惜了人时运不济,找错了靠山。”
“什么,这国师之职凭什么让祁师叔拿了!”一些尚不知道此事的弟子叫了起来。
“就是,若论资历也当是师祖。师祖不愿那也该是掌教真人才对,哪里论得到祁师叔。”一众弟子听后纷纷符合,这些人大多是李忘生门下弟子,虽说祁进平日带他们不薄,但人有时候便是如此。
“人家命好,你也不看看圣上每年都要召见祁师叔,咱们掌教真人可没那个福气。”那男子说完给伙夫递了个眼色。伙夫意会,故作神秘道:“我听说啊,祁师叔可不光给圣上传道,还经常去那位玉真公主府上呢。”
“那位入道的玉真公主?”众人很快被伙夫的话吸引。
“啧啧,谁知道祁真人每次传道,是不是。。”伙夫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雪球砸中。原来杨玉环原准备到这群大哥哥中找师父,却不想听到这些人谈话,虽然内容不是很明白,不过看他们样子不像是说师父好话,杨玉环直接搓了几个雪球球就这么砸了过去。
众人见不过是个女娃娃也是一愣,纯阳似乎没有那么小的弟子啊。忽然有个弟子记起来说道:“这不是祁师叔带回来的小丫头么。”
杨玉环的雪球不停砸在伙夫身上,伙夫恼怒起来,扬手就准备给她一巴掌。
穆笙给杨玉环送姜汤遍寻不到,最后到这太极广场之时就见有个伙夫扬手不知要对杨玉环做些什么,出声呵斥:“你们做什么?”
一众人见是穆笙都四下跑开,穆笙是祁进亲传大弟子,在这纯阳地位辈分都是排的上名号的,他们之前议论祁进之事若是被这位紫虚大师姐知道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要知道这位师姐可是极其维护祁师叔的,听不得半点闲言碎语。
穆笙抱起还在闷闷不乐的杨玉环回房,对此到不甚在意。待他们走后,那位伙夫和弟子从一旁走出,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纯阳宫门下弟子谈论的这些,祁进与谢云流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两人正呆在谢云流当年的房间内。屋内的事物还和往常一样纤尘不染,看来是常常有人打理。
自谢云流走后,这屋子便被禁止出入,只是每日有专门弟子前来打扫,他们总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谢云流能回来,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十年。
谢云流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屋内的物件,心中溢满了无法明说的情绪。祁进知道谢云流需要些时间缓和,自然也就不做停留,告辞了声便往屋外去。刚跨出门去又被叫住,只是回头谢云流却半天没吭声,等了半晌谢云流才说道:“师弟,谢谢你。”
走出房门,屋外月明星稀,明日想来是个好天气,这么想着祁进的心情也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