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幻境(1 / 1)
初云景揉揉眼睛,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笔记本屏幕还亮着,他猛然想起今天有个party,堂妹前几天才发了电子邮件给他,迅速关掉笔记本起身,身体晃了一下。
在卫生间内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挑了件纯黑色的中短连帽衫,随意地搭了件同色系列牛仔裤,反正都是同龄人之间的party,他也不需要穿的正式。
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高挑的身材,标准的衣服架子,五官生的并不是女性的精致,但却很好看,有点像古书中的君子,不笑的时候,也给人在笑的错觉。
完美,初云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打了个漂亮的响指。
出公寓的时候把门关好,将钥匙随意地放进兜里,在电梯里的时候,不出所料,堂妹打了个电话来催他,他虽是应着,却依旧没有加快速度。
慢悠悠地开着保时捷,心中却在琢磨现在写的这本小说完结后该写怎样的故事,其实想改变一下文章风格,想写一个关于少年成长的故事,性格待定,要有一个反派,嗯,就一个女主好了。
“呲——”
眼见一个人乱闯马路,打断了他的思绪,如果不刹车,只能发生一场车祸了,初云景猛地一踩刹车,身体贯性地往前倒,幸好系了安全带,免了他与方向盘来个亲密接触。
“卧槽,赶着去投胎啊!”
家教一向很好的初云景遇到这种情况,也难免爆了句脏话,扯掉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下车,完全只是作为一个人遇到突发情况时潜意识的反应罢了。初云景看着那人的奔跑动作并没有因此减速,反而变得更加的快,有趣地眯眼。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初云景的目光,抬眼匆匆一瞥,凶狠而冷漠,像一头狼,说不定他笔下的下一个主角,就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这人,恐怕不简单。
他的堂妹,方菱柯是a大医学分院心理系的,在她的犯罪心理侧写中,只有真正经历过沧海桑田的人,才拥有这样的眼神。
他向那人后方看去,果然看到了追逐的警员,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却为那人提供了极好的躲藏时间。
所有人中,只有他看清了他的位置。
两人目光交汇,一人凶狠,一人温柔。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是狼狈躲藏的街头罪犯,他是玩世不恭的天之骄子。
初云景知道,那人在赌。不过,他赌对了。当警员询问他是否看见一个行为古怪的人时,初云景礼貌而温柔地表示没有,随后上了自己的保时捷,随即踩开了油门。
离开的时候,初云景头都未回一下,只留下一个完美而温柔的侧脸。
到达party所在会所的时候已经算是晚的了,为此方菱柯又念叨了他一通。
初云景颜好,这是公认的事实,而且他的性格,到那都是受欢迎的类型,一进会所就有妹子围着他,他也是来者不拒,几个好笑的段子说的大家大笑连连。
“你们家基因真好。”胖子酸溜溜地看着初云景被一大堆妹子围着,对着方菱柯说道。
方菱柯看了他一眼,喝下酒杯里的鸡尾酒,“以后你会发现,我们家的基因不止是好这么简单。”
胖子眨了眨眼,听不懂方菱柯话里的意思,还在他思考之际,初云景已经走了过来,看着他笑道,“胖子?经常听菱柯提到你,我是初云景,应该不需要更多的自我介绍了吧?”
他尾音向上勾起,有一种魅惑人心的味道。
胖子一愣,心中狂刷屏,啊啊啊!!颜好就算了,身材好也算了,声音还这么优质,而且!性格一看就知道很恶劣嘛!
“不需要,呃……不过我还是从来没听到初这个姓呐。”虽然心中很不淡定,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
“现在听到了吧。”初云景从善如流地接了一句,把胖子堵的哑口无言。
初云景玩味地看了一眼胖子,觉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玩的了,便和方菱柯说了声就离开会所了。
将连帽衫戴好,初云景看了看已经暗了的夜色,勾起唇角,笑的一如既往的好看,轻轻呢喃了一句——
“梦,该醒了。”
幻由心生,幻境是根据人心最脆弱的地方衍生而出的,在幻境中,一切都是真实,一切又都是假的,你有可能沉醉快乐,也有可能深陷悲伤。
其实从一开始初云景便知道是幻境了,那次party是他还未穿入这个世界时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了,而且那个时候,《问道》也还没开始写,或者说,是准备要写了。
或许那一年,是初云景二十多年生活中的变数的一年吧。
话落下的那一瞬间,摩登大厦、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都一瞬间裂开,崩坏。
能构造如此真实的幻境,更让初云景确定了那只灵狐体内有着远古神兽的血脉,更有可能是原书中初云景的契约灵宠。
四周一片黑暗,并且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方向。初云景根据上次在惘生林中留的神识找到了白休,发现白休的时候,他正昏睡在一棵树下,初云景急忙蹲下身,半抱起他,“白休,醒醒。”
而此时的白休,已经深陷幻境当中。
花香鸟语,草长莺飞。
娘亲坐在屋檐下刺绣,一缕阳光透过瓦砾射了下来,照着她玉白的手指,温柔缱绻。
妹妹才刚满三岁,呀呀学语的年纪,却顽皮的很,在花丛中扑着蝴蝶,摔倒了也不哭,自个儿爬起来,又嘻嘻哈哈地在花丛中流恋。
扑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的翅膀边缘有一层蓝黑色好看的纹路,她先是捂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手一捧,蝴蝶从她手心里振翅飞走。
而后,蝴蝶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又飞了回来,在小女孩柔弱的肩膀上停了一下才飞走。
“晚晚,回来。”白休站在白母身边,向着小女孩招手,示意她回来,小女孩听话地跑回去,抱住小少年的腰,笑的开怀。
白休被力道扑地往后一退,他看着小女孩,摸摸她的脑袋,“晚晚,明日爹爹会经过院子,我们偷偷地看一看好不好?”
小女孩听的似懂非懂,但看着自家哥哥期望的眼神,呵呵地笑了起来,露出还没长齐的牙,然后点着她的小脑袋,白休看见晚晚笑了,然后他也笑了,少年眉眼虽还没有长开,但笑起来很好看,一派天真无邪。
小小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坐在他们身边的白母,眼里淡淡的忧伤和失落。
白休和白晚都是从母姓。白家本是世代书香世家,怎料白家一夜变故,白父本名为临安,是入赘白家,在那一夜后,他们带着白休和肚子里的白晚过着艰难的日子。
可是,张家的大小姐看上了临安,临安觉得日子这样过着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入赘了张家。
许是念着旧情,亦或是白母的恳求,临安和张大小姐说了想让白母及其儿女住在偏院中,迎来了张大小姐一个狠狠的巴掌。
后来,再见到白母时,临安吐了一口唾液在白母脸上,以消那一掌之恨。
但白母没有告诉白休和白晚那些伤人心的事实,只是说,你爹有爱的人了,不是你爹的错。
小小的年纪什么都不懂,傻傻地坚信着。
临安在张府里,早就已经失去了属于男性的尊严,对张大小姐低声下气,对张家老爷奉承谄媚,对张家夫人连连做小。
他抛弃了自己的尊严,抛弃了自己的妻儿,换得了温饱,换得了钱财,换得了荣华富贵。
白母如往常一样将白休和白晚抱上墙头,那一刻,有长的极为俊秀的青年人经过墙头,抬头一瞥两个小孩,厌恶地皱眉离开。
孩子不懂那眼里的色彩,或许懂,但在欺骗自己。
小小的女孩只知道,那是他的爹爹,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的爹爹,从未抱过她的爹爹,从未亲过她的爹爹,从未正式地看过她一眼的爹爹,不过,那是她爹爹,是血缘上最深最深的牵绊。
白休那一晚,又失眠了。
他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白母轻轻地抱起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在他额间印下深深的一个吻。
“休儿,你要记住,你将延续白家的血脉,你不可以死,你要记住,等明天天亮,就离开这里,离开张家。”
白休早熟,那一刻,却一直听不懂白母话中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白母脸上,会露出那么悲伤,那么那么悲伤的表情。
白母抱着呵呵笑着的白晚走上佛塔,白休不明白白母要干什么,偷偷地跟了上去,白母没有发现,或者她正一心沉醉于回忆当中,难以发现。
“晚晚,不要怪母亲心狠。”
他听到白母这样说,突然觉得害怕,还有些疑惑,母亲为什么要和晚晚说抱歉?母亲为什么要来这么高的佛塔?
等他想明白那一瞬间,一切都晚了。正如晚晚的名字,白晚。
“啪——噗——”
肉体狠狠撞击地面的声音,白休再看去,白母已经抱着白晚,消失在了佛塔的边缘,耳边,似乎还有晚晚那天真无邪的笑声。
“不——”
白休跑过去,跪在佛塔边上,看着下方如同炼狱般的一幕。
最纯洁的笑声,最血腥的黑暗,刺激着白休的大脑和神经,他看着下方血肉模糊,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眼泪早已颗颗坠落,泪水模糊了视线。
“白休,醒醒。”
是谁在喊他,他为什么要醒,就算是梦,也是噩梦,怎么可能醒不来呢?所以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晚晚还那么小,才刚满三岁,才刚学会说‘哥哥,娘亲’。
突然,他看到了临安,临安的眼里,是全然的心疼与悔恨,他抱着白母的尸体,哭的像个孩子。白休突然全部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原来,临安入赘白家,是因为爱,而入赘张家,是为了白母能够平安的活下去。他可以为了爱,放弃尊严,放弃一切。
而白母跳佛塔,是为了不想再连累临安。她可以为了爱,放弃生命,放弃孩子。
恨意,被扭曲。
原来、如此。你们,真是够自私的啊,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牺牲。
“白休,醒醒。”
模模糊糊间,白休似乎看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它的翅膀边缘是漂亮的蓝黑色纹路,好看极了。
那只蝴蝶,缓缓地落在晚晚的脸上,混着血。
“呵呵,哥哥来追晚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