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以至于难以反应6（1 / 1）

庭院深深。

她在夜风浮动中静坐，身上披着一件薄衣，走廊上的灯还亮着，星火般的暖色灯光，笼罩着阿真的侧脸，一半隐没在潮水般的夜色里深不见底，另一半合在微光中，莹莹生光。

这时的庭院微冷，寂静无声中依稀可以听见流水的声音，那是庭院池水，日夜不息的流淌。

流了多少年呢，这水？

她扯了一下嘴角，只觉得人生寂然无言，就像是一出静默的嘲讽剧。

真田站在长廊回转处，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的嘉门真，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陌生人，那是他熟悉的面容，却不是他熟悉的神情。

这是真实的嘉门真吗？

还是只是另一种面具？

哪怕是信心坚定如真田，此时此刻也有些茫然。一切都滑向不可预料的另一个方向，一切都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这一刻两个人的距离并不遥远，也许是因为京都的夜色太过静谧和美好，总让人想起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象征着日本历史的京都，可能是因为有过很长一段辉煌的国都历史，有别于繁华缭乱的京都和质朴野性的大阪，总是带有一种揽镜自照，雍容正气的美，这里的人也总是染上了一股淡然古典的气息。

真田仰头去看庭院上空的月，今夜的月冷淡自持，正像是在神奈川见惯了的月夜般平静，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老宅练字，丝毫不起波澜，可是今夜他的心已经不再是应该有的样子，反而一片迷茫，甚至犹豫自己要不要走上前去。

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在心底问自己。

可是古井只能映照出他的身影，却无法映照出他的心。

是来安慰嘉门真的吗？

为什么？

他追问自己。

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漂浮在这一隅。

……

“阿嚏！”阿真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拢紧了身上的薄衣，缩了缩身子。

真田心念一动，已经迈了出去。

阿真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来，有些惊诧的瞪大了眼：“……啊，真田君……？”她的声音轻柔，好像是刚刚从一个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另外一个梦境。

真田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了她的旁边。

阿真的呼吸一下子沉了起来。

好、好近！

近的好像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热量，只要曲一曲手指，就可以碰到对方的衣角，啊——糟糕，脸已经红起来，还好夜色昏暗，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往后避了避，想要躲开那探照灯一般的灯光。

……就这样让我……就这样让我沉浸在黑暗中吧。

这样的时光，哪怕是一分一毫，也不希望被打扰，就这么坐着也好。

……多好啊。

她在黑暗中，甜蜜的笑了起来。

“……后天的早上……”真田开口，一时间也觉得声音有些低哑，他清了清嗓子，“……你不要迟到。”

“诶？”

“……风纪值日。”他注视着庭院的某一个角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段话，真是莫名其妙，太松懈了！他愤愤的想，然而一片混乱的大脑已经下意识发出了指令。

“……啊，我记得。”阿真的语调里还带着一丝笑意，“是……真田君和我两个人值日吗？”

“……”

一阵微风，轻轻地浮动，不知带过了哪一家的花香，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得到答复，阿真带着些询问的眼光，看向身侧的真田，看着他的侧脸，神情专注。

“……是。”真田听见自己的声音，安静的，合着风，飘散在空气中，“……我们，两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一刻真田君的声音过于温柔？也许是月色过于婉转美妙？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庭院触动了阿真的某一根心弦……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阿真不由自主的红起了脸。

两个人胡乱的开始聊天，一个看着远处，一个默默低着头红着脸扣着手指，讲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一些小事，一些人。

“……真田君也练毛笔字吗？”阿真叫起来，虽然她已经从柳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真正从真田口中听到时，还是有些雀跃，“我也在练字，已经练了很久了。真田君的字一定很好吧？我能有机会看一看吗？”

她的欢欣如此的显而易见，真田注视着那张脸，只觉得莫名的也被带的勾起了唇边：“……会有机会的。”

阿真呆呆的注视着他：“真、真田君，你、你、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月已居中，映照着两个人的脸，此刻两个人坐在庭院里，像是两座雕塑，彼此凝望，神情一览无余。

真田率先回过神来，懊恼的把头偏转到一边：“太松懈了！”

黑脸了……

阿真塌下了肩膀，嘛，为什么真田君总是黑着脸呢？真严肃。

两个人一时无言。

阿真折下一根长颈的叶子，绕在手上。

这样的静默无言，可是却并不显得尴尬。

真是奇怪。阿真歪着头，总觉得，就这么坐着，坐到天长地久，也没什么不好呢。

她微微笑了起来：“真田君……”她唤道，抬着头注视着天空中那一轮月亮，“今晚的夜色，真美啊。”

真田一下子愣住了，他看着阿真，大脑一片混乱。

阿真用手撑着地板，已经站了起来：“……我该过去啦，也许……”她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也许祖母需要我呢？”

“再见，真田君。”

“.......”

他没有说再见，只是抿了抿嘴唇。

今晚的，月色，真好？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