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恨（1 / 1）
杰瑞·莱齐尔。
汤姆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三岁。
——鉴于汤姆的成长环境，他三岁时见到的人不外乎两类，缺钱的，和特别缺钱的。
杰瑞是个不缺钱的。
当时孤儿院里最特殊的一个姓艾奇亚瑞，他有一只兔子，那是孤儿院里除了人类以外仅有的活物。孤儿院是个连老鼠都不屑一顾的地方，尽管某位院长喝着昂贵的杜松子酒。
艾奇亚瑞是唯一吃得饱并有资格趾一高气扬的孩子，因为他不是孤儿。
他是个犹太人寄养在这里的，那个犹太人很有钱——这是汤姆对那个犹太人仅有的概念。
当然，这其中还牵涉到了后来汤姆烤了那只兔子以至于被吊在房梁上意外学会幻影移形和再后来伟大的院长大人把汤姆推出去充当犹太人被德国兵带走的剧情。
不管后来怎么样，至少当时，杰瑞·莱齐尔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孤儿院一人称霸的局面。
杰瑞家也有钱。有钱到什么地步呢，汤姆看着他从马车上走下来，第一反应是今天某位院长应该会心情不错，估计能吃顿饱饭。
杰瑞从不合群。
汤姆从房梁上下来之后，所有孩子都躲着他——很大程度上他们可能把汤姆当成了来复仇的幽灵什么的，杰瑞不理他；之后汤姆从集中营回来踢开门说想吃饱跟我走，其他孩子又都把他当成神，杰瑞还是不理他。
一直是那个样子，棕色的柔软发丝，淡漠幽深的眼睛，像黑暗中的旁观者。
直到汤姆把他堵在墙角，问这个富豪的私生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给了汤姆一个当时汤姆想都没想过的答案。
他说，
“我想上学。”
在生存本身都是一个挑战的情况下，他说，他想上学。
汤姆回答，“我会帮你。”
从那以后杰瑞就成了汤姆绝对的左膀右臂，他们之间有一种无解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代表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这里的作战一般指偷抢之类绝对不建议好孩子去做的事。
在汤姆去霍格沃兹的时候，也是他说，“我们等你。”
汤姆再没有回去过。
就像他曾经承诺过会帮他，让他去上学，但他没有把承诺兑现。
汤姆的承诺，很少兑现。
而现在，坐在霍格沃茨礼堂的汤姆·里德尔，抬起头，目瞪口呆。
一个出现在霍格沃兹的麻瓜。
——果然，杰瑞·莱齐尔这个人，就是为了成为人群中的异类而生的！
杰瑞也看着他，神色平静，如果没看到那双缩成针尖大的瞳孔，汤姆都会以为他真的处变不惊。
——不惊你！？，！《·“《！
杰瑞看着汤姆，以他们的默契，两个人都能轻易看出对方的纠结。
——我怎么会在这遇到汤姆这个小疯子／杰瑞这个面瘫怪！
——不对这是汤姆／杰瑞吗？不是他儿子？
凭着对彼此的了解，杰瑞默默地确定了这个……不是汤姆他儿子。
汤姆默默地确定了这个是杰瑞他……本人。
废话！就凭那一个麻瓜在俩魔法部官员身后打量霍格沃茨依旧气定神闲面无表情的作风，除了杰瑞·莱齐尔还有谁！
但按年龄算，这个人……该有六十岁了。
脸却年轻得不切实际。
“杰瑞。”汤姆小声说。
杰瑞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走，投向未知的虚空。
我等了你那么久，汤姆。
汤姆。
汤姆汤姆汤姆。
汤姆……
我啊，最恨你了。
===========俩成年熊孩子杠上的分界线==============
邓布利多不在霍格沃茨，魔法部成员在。
综上，没啥好事。
汤姆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和一块秋刀鱼进行殊死搏斗，秋刀鱼被翻来翻去，无比无辜。
“……汤姆，”一只小獾犹豫着提醒，“你要把它戳烂了。”
汤姆移开叉子，面前的秋刀鱼变成了一堆碎肉，显得分外凄惨可怜，简直就是一堆控诉黑魔王凶残行径的物证。带鱼被从深海捞上来时心情类似于莫名其妙被钻心剜骨的人，不知怎的，汤姆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
或者，很多孩子都玩过蚂蚱，他们把蚂蚱的后腿掰断，看着它哈哈大笑。
他们不知道，对蚂蚱而言，那样的残忍，就像神的巨手从天而降，没有任何理由地，砍断一个人的四肢，用融化的铁水封住他的眼睛和耳朵，哈哈大笑着坐在一旁，看着他挣扎尖叫，直到死亡。
孩子有一种幼稚的残忍，并且远比伏地魔残忍得多。
比如，幼稚地以为，那个人会留在原地，一直一直，等他回来。
别因为知道他会等你就把他晾在那等，否则你迟早会发现，他与你，就那么一点一点，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何况，汤姆发誓，哪怕算上阿布和老蜜蜂，那个在礼堂一角安静站着、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也是他见过的人中，最聪明的。
这顿饭吃得气氛僵硬，在他们走出礼堂后，几个魔法部官员也失去了踪影。汤姆甚至没注意他们说过什么，他一直盯着那个角落，而杰瑞头都不抬一下，面无表情超然物外。
他苍白得像个幽灵。
“你们先回去吧。”汤姆扔下几只小獾，自己在后面慢慢地磨蹭。他逃不掉的，如果杰瑞想找他，汤姆毫不怀疑他就算躲到斯莱特林密室，杰瑞也能找到他。
但杰瑞没有来。
汤姆一路晃回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莫名觉得……
失落……
杰瑞·莱齐尔你有本事你现在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啊！我是挺对不起你的但我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想报仇先排队啊！你闷着算什么啊！
另一头，杰瑞也挺纠结。
我应该现在去跟他把话说清楚啊！是他对不住我我为什么要纠结啊！我闷着干什么啊！
“莱齐尔。”康奈利·福吉嫌弃地叫他，“你——”
你去随便逛逛吧，他本想这么说，这个不知被魔法部长从哪找来的麻瓜——哈，麻瓜——似乎已经看霍格沃茨看傻了，只要他不碍手碍脚，也就无所谓了。
但他的话在半路断掉了。
杰瑞转过头，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阳光在他深蓝的瞳孔里折射出仿如无底深渊的视觉，一层一层，光线一点点变暗，变成一片死寂的黑。
没有光，没有情感，甚至没有倒影，那双瞳孔的最深处，是一片虚无。
就像……
被冰封在极地冰层中的尸骸。
曾和恐龙甚至最初的单细胞生物享有同一片天空的尸骸。
康奈利·福吉，英国巫师界目前最重要的政坛人物之一，面对着一个麻瓜，几乎肝胆俱裂。
面对着时光……
哪怕是神，也没有资格不恐惧。
那不是尸骸，而是某种人类不了解也根本不配去了解的东西，来自宇宙之外，时光尽头，安静地，勾起唇角。
在福吉来到霍格沃茨之前，那个一向被他瞧不起的无能的现任部长对他说，这个人能对付黑魔王和邓布利多，那时候他以为部长疯了。
但一点问题也没有。
一个麻瓜，他提醒自己，这是一个麻瓜。但毫无作用。
杰瑞·莱齐尔对他微笑。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