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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亭的尴尬非真是感觉到了的,但她想了又想,却什么也没想起来,是梦游,但是个美梦吧。
梵阿寺里什么都缺,两个人决定下山做些采购,集市比许多年前丰富的多,许长亭感慨万分,非真却不觉得,她离开这里还不过一年,镇子上还颇有些熟脸,打着招呼问她这一年去了哪儿。
也有看见她师父问起来的,非真刚想开口告诉他们,这是自己师父,张张嘴却突然停下来。
看一眼许长亭的脸,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非真心中涌上一股悲凉,扫过眼前这些笑脸,谁知道,这些人当中有没有吃过许长亭的人。
她轻描淡写对这些人带过许长亭的身份,看着他们的脸,心里却带着隔膜,重回故乡重见故人,本该是件开心的事,但,这故人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却不得而知了。
非真走了一路,越发觉得这些笑脸让她疲惫,索性捡着僻静的路避开他们。
许长亭看她低落的情绪,叹口气,微微用了点劲攥住她的手,“我都不在意了,你何必呢?”
非真抬头看他,“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师父,我真的好在意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她捋起他的左臂衣袖,那淡淡的金色是那样刺眼,“他们,是怎样活生生的从你身上吃掉这些肉的,我根本不敢想…我…为什么那时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无法想象,就是这些天天带着笑脸面对他的人,生生吃掉了他。
许长亭叹口气,拭去她眼角还未落的泪,“有什么好在意的,我都不记得有哪些人了。别在意了,你就算在,又能怎么样呢?”他摸摸她柔顺的头发,“即使是现在,你也不能怎么样啊。就算我向你一一指认,当初是哪些人,你又能做些什么?打他们骂他们,甚至杀他们?你一样也做不到。”
他的话是残忍的,却又是真实的。
非真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许长亭拿她没办法,轻轻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的背,安慰她,“好歹,经过这些事,你学着人心是隔着肚皮的吧,我不在的时候,别轻信人,好好保护自己啊。”这实在算不得安慰,又道,“打起精神来,小姑娘,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呢。”
非真听了这句话,突然止住哭,抬头看他,却有些收不住,打了个嗝儿,眼睛却很专注,道,“人心隔着肚皮,你又了解我多少?师父,我……”
她有些话想说,却又颓然低下头,“算了。先买东西吧,买完赶紧回去吧,看着这些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哎。”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岁,或者说,想换了一个人格。可是许长亭很清楚,她就是非真,也许,自己真的没有那么了解她。
他们很快买好了东西,回去的路上又遇着熟人,却是一个让非真觉得尴尬而非难过的人。
“秦…公子…”既然是迎面撞到,非真也只好打声招呼。
“非真?”男子似是十分诧异。
许长亭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倒是颇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了,不论样貌还是人才,在镇上这一群村汉中着实是矮子里头拔将军,头一个。但比自己,还是差的远。许长亭有些自恋地想。
秦公子和非真的脸色都是一般的尴尬,两个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还是许长亭插口让非真介绍,非真连连答应,想到有许长亭在旁边,她整个人都像有了主心骨,没那么张皇了。
秦公子看着许长亭的眼神却更奇怪,落寞又古怪地说了一句,“果然,不是不行,而是,我不是对的那个人吧。不打扰两位了,我先走了。”
许长亭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他的一些意思,却不太确定。
非真解释道,“他,就是我跟你说过,追求我的人。”
“哪个?”说过太多,记不过来。
“他追过我很久,我回过他平安符的。而且,之前他以为我是男的的。”非真有些尴尬道。
“怪不得。”许长亭懂了。
非真点点头,“不过,他有句话说的没错,不是不行,而是他不是那个对的人。”眼神轻飘飘地落在许长亭身上。
许长亭却仿佛没有察觉到,继续往前走。
梵阿寺收拾起来,总算有了人气儿。
非真在厨房生了火,做好饭拾掇了桌子去叫许长亭。
佛堂有些暗,但许长亭的脑袋光溜溜的显眼,他在诵经。真好听,非真想,她听了一会儿,走过去,躺在他盘坐在蒲团上的腿上,像小时候一样。还是很舒服,她粘着他的腿就打了个哈欠。
许长亭有点无奈,看了她两眼,见是要睡着了的样子,也不打搅,继续念经,果然她马上就睡着了。两个人都忘了还要吃饭这回事,佛堂里的佛像还是慈眉善目地看着他们。
平静的念经声伴着小野猫的叫声,非真就是在这些声音的陪伴下醒来的。她眯着眼睛,佛堂外云霞漫天,微黄的云像藏经阁里的残破的书卷,让人有解读的欲望。她一动不动的眯着眼睛看了很久,读不懂,那云卷云舒间的野趣。
于是她收回目光,看向许长亭,微笑。
“醒了?”许长亭停了念经声。
“嗯。每次听你念经睡得都特别好。”她揉揉眼睛,说道,“不过睡了这么久,估计晚上又睡不着了。”
许长亭面色一僵,“会梦游?”他问。
非真打着哈欠点头,“会吧。”站起身,“那会儿本来准备叫你吃饭,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热一热饭,去吃吧。”
许长亭沉默地点头,也站起身,但身子却晃晃,腿麻了。
“腿麻了?”非真眼尖看到,低头顺手帮他揉。
许长亭神色复杂,拉着她的手,“别揉了。”他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喉头微耸,故作平静问“你真的不记得昨晚梦游做了什么吗?”
非真停了手,听见他的话,站直了定定看他,“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没有…”许长亭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沉默向外走去。
非真却拉着他,他回头看她,她奔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僧衣的褶子层层叠叠,她语气像要哭出来,“师父,不管我做了什么,不要讨厌我好吗?因为我,真的好喜欢师父的。”
许长亭皱着眉头,抬起她的脸,果然又换了一个人格。“非真,我不会讨厌你。”顿了顿,又喊,“非真,”是呼唤,有些话,他想对非真说。
她的眼睛好像有一瞬间的迷茫,又恢复清明,像孩子犯了错一样有些害怕看着他,“师父?”
“非真,嫁给我吧。”语气平静极了,他得负责,他想。
不管是哪一个非真,他都得负责,他都得保护,他想自己大约是不懂爱情的,其实非真也是不懂的。
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对她永远是怜惜和关爱,她对他永远是依赖和仰慕,大约是改不了了吧,这样不算爱情的爱。
非真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微微地笑。
佛像的微笑也从来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