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放花灯(1 / 1)
两个人乘着船在水乡逛了一圈,晚上是真累了,几乎倒头就睡。
许长亭睡到半夜,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半梦半醒推开门。
“非真?”这是又换了一个人格吗?他打量着眼前的“非真”,整个人的气息都不同了。
“许芳华。”她的声音轻轻冷冷的,像冰一样。
这是她的名字,许长亭秒懂。何况上次哭包晶晶也提起过这位“芳华姐姐”,他不由问,“有什么事吗?”
许芳华双手环胸,倚在门边,没有进来的意思,“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做到的。”叹口气,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许长亭没头没脑地楞在那儿,什么玩意儿?大半夜吵醒自己,就说句这个。他正要关门,许芳华又走回来。“还有事?”他不解,问道。
许芳华扬扬下巴,“它跑了。”
许长亭顺着看过去,那盆爱逃跑的兰花巴拉着叶子,正在下楼梯,轻手轻脚的,但实在笨拙,轻微的“咔哒”声在夜里格外清楚。
从房间到楼梯有几十步的距离,看来,兰花的脚程加快了,他得更防着点才是。
他几步走过去,把兰花抱起来,解释道,“平时我都放在空间里头,晚上才出来放风的。可能刚才开门…”
许芳华摇摇头,“没事。”还是面色轻轻冷冷,“我走了,…”顿顿又说,“晚安。”努力缓和语气,不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反而显得怪怪的。
许长亭摸摸自己的光头,嘟囔几句,放回了兰花,又睡了。
第二天,还是继续在小城游玩。
有些漂亮的园林是开放以供参观的,他们就走进去,随意闲逛。游人并不如织,他们就逛的散漫。
有时一个人已经穿过了游廊,一个还在花厅的屏风外流连。一个背着手在前头等,另一个就分花拂柳地寻过去。
非真最喜欢驻足在邻水的天井游廊之处,十分好找,所以两个人都不担心走散。
从游廊雕花的窗子看过去,许长亭就看见她了。
远远看过去,是很沉静的样子,内敛温顺。
自从非真换回女装,她的衣服总是很素静,只是青色的僧衣略微在胸部放宽了些,没有别的不同。
她仰着头,坐在水边发呆,看见他的目光,就微笑招呼他,“坐会儿吧?”说完继续低头看水。
“好。”他也逛累了,就和她并肩坐下,“冷不冷?”
“还好。”非真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回答道。
“一会儿给你买几身衣服吧,天气冷了。”他自觉有些失策,一路上买的都是些无用的小东西,又说,“我记得你从小都穿着这般暗淡的衣服,也该试试鲜艳些的。”
他好像才意识到,姑娘长大了这件事情。
“好。”她也看他的衣服,“你自己也该买了。”
许长亭的僧衣是灰色的,她在千难寺见过,“这是千难寺的?我记得那几天听经,光看着你的背影昏昏欲睡了。”
“是,千难寺的僧衣全是灰不溜秋的。”他又取出佛珠,木鱼,“你看,全是朴素的很。等发了灾荒,他们就该后悔没有我的金钵实用了。”
非真忍俊不禁,“哪有那么容易灾荒,看现在大家都很好啊。”十年前,都是凡俗界的事情了。
“飞升上界的事情不解决,迟早也要乱套的。”他张开手心,铃兰开得正好,“希望我可以找到办法,多救一些。”
非真不说话了,每次提起飞升上界的界灵,她的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有可以参观的园林,也有不可以参观的园林。
非真看着院子里伸出来的竹叶,心里有些遗憾,太可惜了,这里的景致应该也很不错的。
“想进去吗?”许长亭冲她眨眼。
“不好吧,主人都不准呢。”非真皱眉,园林挂着“张府”的牌子,护卫也很严格。
“怕什么。”许长亭胆子大,直接抱起非真翻过去。
非真吓了一跳,许长亭搂在她腰间的手让她感觉怪怪的。
从前喜欢她的那些男人,总是想抱她,可她怕地很。有时候昏过去,像是梦游做了些什么事情,那些男人再看她就不敢了。
可是许长亭的手,莫名让她放心,她不怕他。
两个人刚翻过墙站定,就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非真赶紧拉着许长亭躲到竹林背后,竹林生的很密,和墙又隔地窄。两个人紧紧挨在一起,因为躲着外头,心跳都有些快。
非真注视着竹林外的人,似是两个儒家打扮的人说着话走过去了。
她松口气,连忙拉着许长亭,“我们快出去。”
“不看了?多可惜啊。”许长亭故意说。
非真留恋地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像是要把景色都留在眼中,郑重摇头,“不看了。”推搡着许长亭出去了。
哪有翻墙到别人家里看风景的,虽然,真的很可惜。
过了两天,不知道许长亭从哪里拿了一张帖子,“跟我去赴中秋宴吧。”
帖子的主人写着“张若望”,文字很儒雅,不知何许人也。
许长亭难得做了一番打扮,带了顶假发,把灰色僧衣换成一身蓝衣。
是很普通的款式,但腰间挂了一块成色颇不错的玉坠,倒也很风流。而且收敛了平时那副神色,显得很有气势。
非真也换了衣服,前些日子许长亭拉着她买了不少衣服。
大概是看她太素净了,所以全挑了颜色艳丽的衣服,明红的,亮紫的。
不得不说,许长亭实在是没有眼光,他挺会拾掇自己,对女人却不行。还好,非真实在漂亮,什么样的衣服都压的住。
她今天穿的就是许长亭挑的,一件大红的裙子,显地她整个人都很明艳。裙子的腰身也勾勒很好,至少比僧衣强上百倍。
两个人拿着帖子走进“张府”,非真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有他们家的帖子?”
此时主人已经来迎接了,许长亭微微低头,在她耳边小声又快速地说了一句,“因为,我本来就就认识他。”说完,又带着笑,和来迎接的主人寒暄。
张府的主人名叫张若望,端的是一派风流,身后是他的夫人。
他带着笑意迎接许长亭,“许兄,当日一别,可有两年未见,叫小弟我实在挂心啊。”
许长亭拱手,“不敢不敢。”又说,“当日一别,我也很是想念张兄。所以,我一到这边,就来寻你了不是?”
“哈哈,”张若望笑笑,又看向非真,“这位就是嫂夫人了吧?两年不见,恭喜兄长得此佳妇啊。”
“她…不…”许长亭暗道糟糕,自己还没跟张若望解释过呢。
非真却截住他的话头,握住他的手,对张若望和他的夫人笑笑,“谬赞了,非真愧不敢当。”算是默认了她是他夫人的身份。
于是宾主尽欢,许长亭和张若望重叙旧情,张夫人带着非真看个尽兴。
张夫人颇为直爽,领着非真一边欣赏园林,一边聊起来,“非真姑娘和许公子成亲应该不久吧?”又轻捂了嘴,“瞧我,该叫许夫人的。
唔,不介意我叫你非真吧?”
非真不否认,反问道,“就叫我非真就好。张夫人如何得知我与他成亲不久?”
“我是过来人了。”张夫人道,“刚成亲的时候,虽然满心都是对方,但总有些别扭。
我方才看许公子和你说话,对你很是关心,却故意显得不在意,就是如此。
成亲几年,绝不会这样,不论感情好坏,起码关心的自然。”
她不知道,许长亭是想到非真在他们面前是自己妻子的身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而已。
张夫人又对非真颇有些指点的意味,“我们修真界的女人,不像那些从凡俗界来的女人,讲什么迂腐的三从四德。
新婚是最好的时候,如果他喜欢你,就牢牢抓住他吧。”
她示意非真看向眼前这一片景致,这园林极大,假山瀑布就在眼前,虽不似外头瀑布壮观,却也精致有趣。
两个人在正对瀑布的厅堂坐下,张夫人倒杯茶给她,“我看得出来,你脸皮薄,年纪轻,不敢对他十分关怀。
但我怕你日后后悔,才跟你说这些。
这园林,就是他为我建的。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你再勾着他,他可以为你要死要活的,什么都做。”
“要死要活?”非真小声念了一句,张夫人又说了什么话,她就没听清,有些恍惚了。
她想,如果,他可以更喜欢自己一些,是不是会愿意为了自己放弃那朵铃兰呢。
她和张夫人聊了很多,也觉得收益颇多。
许长亭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和张夫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张夫人面带歉意,微笑着看看这对,“新婚夫妻”,“不好意思,是我拉着尊夫人说了太久。”
许长亭连忙说,“没事没事,她…没事。”
他想想,不知道怎么称呼非真了,张若望可是称夫人贱内,他叫不出来。
张夫人看看自家夫君,“中秋佳节,许公子和令夫人在外,也无别的亲友,不如,我和夫君做东,再请你们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吧。”走到张若望身边,对笑了一眼。
于是就定下了,中秋节晚上,两人又一起前往张府。吃了一顿团圆宴,张若望又请二人留宿一晚。
张夫人计谋得逞似的,冲非真眨眼笑。
非真点点头,手心微汗,“夫君,我们有些积食,等会儿去园子里走走吧。”她叫夫君也有些艰难,但还是叫了。
两个人在园子里走,不远不近的距离。许长亭不知道非真和张夫人的打算,只是看着圆月,对非真道,“你瞧,你心心念念的中秋月。”
非真也抬头看,“真圆。夜色也好,不过没有梵阿寺的星星多。”
许长亭就笑,“是。月是故乡明嘛。”真奇怪,好像非真说什么,他都只想着附和认同然后笑起来。
他拉着非真,“跟我来。”
他也有打算,非真没有放过灯,他买了花灯,想和她一起放。
十年来,他总觉得亏欠非真良多,想弥补。
两个人来到院子后头的埠头,这边的水乡家家都有埠头,临着穿过小镇的流水。邻水的埠头都悬着一串儿的红灯,映在水中,煞是好看。流水潺潺,清波荡漾,又浮动些许多的花灯,顺着水流一路飘下去。
许长亭买的是一只简单的兔子花灯,胜在造型可爱,“放吧。”他交给她,“还是你小时候我们一起放过吧。”
非真接过,正要放,许长亭又说,“要不要,许个愿?”
非真就一边放,一边许愿,“愿明年今日,师父还在我身边。”
小兔花灯摇摇晃晃飘走了,水面上的光影支离破碎,拉了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