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空人空心(1 / 1)
翌日。
天刚蒙蒙亮,白雾笼罩着皇都,宫内的金碧辉煌显得那么遥不可及,表示尊贵的金色此时却是那样的无情嗜血,似乎这金色,凝固了血液,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与疏离感,一堵宫墙,两个世界,难道繁荣富贵就真的那样重要?
辰寒熙揉着发着胀痛的太阳穴,这宿醉的滋味真不好受,他微微抬眼,却看见旁边睡着一个人。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睁大瞳孔,没错,这不是他的皇后若溪魅,这,这不是杨梓嫣么?他惊诧地坐了起来,身体一凉,赤身裸体,他咽了口唾沫,自己昨晚干了什么?
御龙殿内。
自从下早朝之后辰寒熙便一直坐在主殿内,思索着。
他理清自己的思绪,昨晚,他心里太郁闷,所以故意去了悦仙宫,可是他进去之后只在喝酒,似乎看见了若溪魅,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辰寒熙闭上眼睛,早晨他和杨梓嫣赤身裸体地睡在一起,而且,他翻身下床时明显看见了床单上的落红。想到这里,他挥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啪。”响亮的一巴掌,立体的一个红色巴掌印立刻显现在脸上,咒骂着自己,“辰寒熙,你特么就是个混蛋!”现在,该怎么办?他看向窗外,第一次想做鸵鸟。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的面对,逃是逃不了的。
辰寒熙长吁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硬,稍显自然,当然,脸上的巴掌印早已消失殆尽。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可是那时的他们都不懂。
陌馨雪一直坐到了天亮,当雨声已经停止,当阳光洒向大地,当窗前传来鸟的叽喳声,她依然坐在床上,被子包裹着,眼睛中的泪水早已干涸,被打湿的被子晕染出了一层一层的波浪,带着些微的泛黄。
“雪,雪,该起来了。”陌吟羽担忧的看着陌馨雪,却不知如何安慰,这个时候的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伶牙俐齿。
“是吗?对啊,天亮了。”缥缈的语气仿佛不是真人在说话,仿若仙子跌落人间,这会儿,又该回去了的模样。陌馨雪双眼没有焦距,空洞地看着前方,看着那讽刺的阳光。
“雪,雪,你不要吓我,你还有我,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陌吟羽直接半跪在地上,眼角溢出了泪,语气中带着哭腔带着哀求,她好怕,她好怕雪就这样离开她了。
“没事,羽,我没事。”依旧飘忽不定的语调,似乎马上就会离开她们。她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拨开陌吟羽的怀抱,双眼无神地翻身下床,行尸走肉般,自己换上一条月牙白长裙,素雅的白色,齐腰长发垂落于腰间,泛着黑泽的光芒,没有管这样是否合乎情理。
然后她就一直坐在软榻上,没有了平日的慵懒,没有了往常的妩媚,更谈不上霸气。倒是多了一抹多愁善感,一抹静若处子般的意境,一抹清冽的弱女子的模样。不哭不闹不吃东西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儿。
辰寒熙刚进来,就看见了陌馨雪的这副模样,让人心疼,疼的无法自拔,他的心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般,似有千万根针刺着直入心扉的刺痛感,疼的他无法呼吸。
“魅儿,”他轻唤,“魅儿。”他走进陌馨雪身旁,双手捧起她的脸,一脸的懊恼。
“魅儿,是朕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要这样不说话好不好?”这个样子的她,最让他揪心。
“我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我又怎能求你,皇上,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这是自然的,妾不觉得苦,妾心里知道,皇上,妾怎敢打你,骂你,皇上可是九五至尊,”陌馨雪轻轻地说着,似乎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而是她的灵魂,顿了顿,站起来,行跪拜之礼,“妾有失远迎,还望帝恕罪。”
辰寒熙知道,她终究是怪了他,他也无法解释,毕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种事,越解释,越无法脱身,越描越黑就是这个道理。他将若溪魅扶起来,叹息,希望她会理解。他闭眼,深呼吸,看向一旁的陌吟羽,“好好照顾她。”便走了。
后来的一个月,辰寒熙整天除了早朝便是窝在御龙殿,没有进过后宫,他想让若溪魅好好冷静冷静,自己也好好冷静。
这一日,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后妃依旧照例向皇后请安。
在未央宫品茶时分,素衣忽然作呕。陌馨雪瞅了瞅她,“淑妃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说一声便是,本宫不会为难淑妃的。”陌馨雪把玩着指甲,轻蔑的看着她。
“请皇后娘娘恕罪,妾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胸闷得很,或许是胃出了毛病。”素衣起身,微微俯身,柔声慢言。
“浅儿,去请太医来,本宫可不愿淑妃在本宫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依旧是冷冷的态度,心里却在紧张,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样,不动声色地攒紧了拳头,咬紧牙关。
太医前来为素衣细细诊断,皱着的眉头忽而舒展,一脸的笑意,对着陌馨雪做辑,“臣给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报喜了。”
素衣似做不解,“太医,这喜从何来?”
“回淑妃娘娘,您有喜了。”
“什,什么?”素衣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陌馨雪的指甲掐着自己,掐出血了都浑然不觉。
各嫔妃都虚假的恭喜着淑妃,陌馨雪咬唇,直接挥袖而走,唇也被咬出了血,一股子血腥味儿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为什么在她正准备原谅他的时候又闹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她闭眼深呼吸,脑海中很是混乱,但是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她睁开眼睛,坚定的双眼,不带有一丝感情,只有冰冷、坚定、刚毅。
辰寒熙知道后,叹气,下令赐给淑妃各种补品,并令太医令亲自为淑妃日日诊脉,务必保护好这第一个孩子。却没有亲自前去看她,当天晚上,径直去了未央宫。
“魅儿。”他轻唤。
“别说话,听我说完,”陌馨雪没有点灯,屋里一片漆黑,看不清她的表情,“你知道么,我的确很爱你,可是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我容不得背叛,我所期望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需要这荣华富贵,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辰寒熙,你信我么?”
“我信。”坚定的语气。
“好,我累了,你走吧。”
她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辰寒熙一眼,辰寒熙多么想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的说,明明不是这样的。可是他开不了口,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是事实,他甚至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这也是事实,他无法抹去这些痕迹。他只好看着她,带着眷恋,带着不舍,离去。
确定辰寒熙已经离开,陌馨雪睁开眼睛,默念:“辰寒熙,接下来的一切,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或许,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一次信任。
第二天,阳光和煦,风和日丽的美好,已渐近初夏,草长莺飞。
众妃前来请安,素衣仗着自己怀有身孕“哎呦,”一声叫出来。
“淑妃怀有身孕,便不必多礼。”陌馨雪冷眸以对。
“谢皇后娘娘体谅。”一脸的矫情样儿。
陌馨雪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轻轻地走到素衣身旁,轻启朱唇,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素衣,你以为你能得意几时?”素衣瞪大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陌馨雪回她一笑,灿烂的一笑。
“皇后娘娘,妾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素衣颤抖着身子,俯身行礼,低眉顺眼,但明显带着颤音。
“慢着,”陌馨雪挥了挥手,让其他妃嫔先行回宫,围着素衣转圈,“素衣,你是不是很奇怪本宫怎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不是现在特别想杀了本宫?”邪魅的声音响起,让人想杀了泄愤。
素衣眼中已起了杀意,千钧一发之际,陌馨雪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可是你速度不够,现在,你再也无法杀本宫。”
血顺着大腿汩汩流下,鲜红的血,晕染了一地的大理石板。
“啊!我的孩子!”素衣大声吼叫,没有了刻意伪装得像杨梓嫣的声音,带着嘶吼,带着失去了孩子的悲痛。陌馨雪也曾有过一瞬间的心软,随即心如钢铁,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了。留下素衣一人仰天长啸。
辰寒熙知道了这事儿,很是惊诧,怎么会。
他来到未央宫,愣愣的看着陌馨雪,“你……”
还没说完,便被陌馨雪轻轻笑起来的声音所打断,轻笑道:“辰寒熙,还记得我昨晚问过你什么吗?”
辰寒熙低头,他当然不会忘记。
“辰寒熙,你信我么?”
昨晚他可以那么坚定的说信,而现在呢?似乎有了一丝迟疑,带着一抹不确定。
“辰寒熙,你终究是不信我。”讽刺的话语。
辰寒熙闭上眼,话语言不由衷,生硬道:“那是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
陌馨雪眼神冰冷,“我早就提醒过你,杨梓嫣她碰不得,你偏偏去碰了她,还弄出一个孩子来,我早说过,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更何况是那么大的一个孩子,这,怨不得我。”冷眸以对,理智的不像话。
“皇后!”愤怒的嘶吼。
陌馨雪依旧不惧地以目相对,未言。
末了,辰寒熙似是叹息,“皇后心胸狭隘,谋害皇嗣,不堪为后位母仪天下,但念在年幼,且伴朕已久,遂禁足未央宫,不得随意出入未央。”甩袖离开。
“雪……你没事吧?”陌吟羽小心翼翼的问。
“羽,我累了,你带我走吧。”陌馨雪跌坐在地上,轻轻地飘出了这一句。
天空依旧是蓝色的,但是,心已空,人也累,似乎不堪重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