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各取所需罢了。”那小厮冷笑，“三条的那位没有恢复记忆，长公主自然是高兴的，就是不知昔日挚友在想什么了。”
“忘了最好。”蜂须贺一脚把他踹下了马车，他许久不曾动过刀，此番却是直接将人就地格杀，“也免得青江再挂念他。”
另一辆马车里，石切丸反复念叨着“青江”这两个字，神色凝重。
“金梨，你们大人说的青江，是什么人？”
金梨沉默，最后开口道：“一个……应该被您遗忘的人。”
进入帝都倒是光明正大，蜂须贺引着石切丸觐见了当朝的天子。但无论多少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三条不参国事，三日月那样的奇才也永远不可能入朝为官。”石切丸心中一动，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他似乎对另外的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年轻的皇帝尚不懂如何应对这样的神官，只能安排他暂时到钦天监领个闲职——他原本极想任命石切丸为国师，但也总算是听多了国师窃国的事，只能将这份心思按捺下去。
一如既往地接风洗尘，与人共饮，这原本是应该由歌仙兼定安排的事，他自然也就将地方定在了离乱舞阁最近的一处别院里。
“这样安排，是打算之后再去乱舞阁一趟吗？”蜂须贺低声问道。
“毕竟那里是最后的可能性了。”歌仙喝了一口甘露茶，低声道，“如果他真的忘了青江……去几次都是无用功。那种一点都不风雅的地方我还真不想去。”
“我现在都搞不清楚，我是希望他想起青江还是不希望他想起青江了。”蜂须贺下意识地往茶里扔了颗糖球，晃了半天都没喝下去，“顺其自然吧。”
“青江要是知道，一定会嫌弃你做无用功这样不风雅的事。”歌仙微笑一下，对着石切丸遥遥举起了酒杯，“敬你一杯。”
石切丸看着歌仙脸上带着杀意的笑，开始怀疑杯中的酒是不是被下了毒。
政局动荡，人事变换也极快，这一次的宴会上曾和他一同去过乱舞阁的人竟是一手数得过来，歌仙支了几个人去和石切丸说话，言谈中和他很是熟络。石切丸远远看见歌仙比了个手势，就听得其中一个同僚说道：“石切丸以前不总是往乱舞阁跑吗？现如今又回了帝都，不如再去那看看有什么合口味的新宠？”
“这位大人……”石切丸打断道，“我以前，来过帝都？”
“您还真是薄情啊，那时几乎次次都要点竹夫人的牌子的。”同僚笑道，“古话怎么说来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是吧？这还没满十年，已经连那位夫人都忘记了。”
石切丸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想开口问竹夫人是谁又怕落实了薄幸的名头，只能应和着点了点头：“那今日便去再看看吧。”
同僚脸色变得古怪：“石切丸连这都忘了？在你离开帝都之前竹夫人就被下了狱，之后还说你是又看上了哪家姑娘金屋藏娇呢。”
“众位不开口也便罢了，”蜂须贺笑着上前，“一开口就落实了三条大人薄情的名字，这话传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佳人心碎了。”
又是一阵哄笑，话题不多时已经转到了乱舞阁新晋的一批秃上，谈笑间歌仙便下了决定，石切丸又一次几乎是被人簇拥着走向了乱舞阁。“你和蜂须贺似乎很希望我去那里？”石切丸低声对着身边的歌仙说。
“不。”歌仙挥了挥扇子，“这叫同流合污。”
只是在乱舞阁的门口，石切丸被早已等在那里的男人拦下了。
“婶婶吩咐过，三条与狗不得入内。”白了一半长发的男人横刀在前，他看起来比宗三还要纤细几分，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却无端给人一种威慑，“兼定大人和虎彻大人也请回吧，乱舞阁今夜可算不上太平。”
“是沈神说的，还是你说的？”蜂须贺下意识想要拔刀，扣到腰间却是空空如也。
“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数珠丸将刀锋对准了石切丸，“就算是他们家主亲至，胜负都不过五五之数，何况一个神官。”
石切丸并不愠怒，只道：“看来是不欢迎我了，在下先告辞。”
蜂须贺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歌仙拉住了蜂须贺的手腕。同行的官员眼见气氛不对纷纷告辞，只余下数珠丸一把将刀插在了石切丸的面前：“三条大人就不问问为什么？”
石切丸转头，暗紫色的眼眸染上一丝不快：“愿闻其详。”
“我本家姓青江。”数珠丸微微睁开眼，神色刀一样地冷冽，“只想看看把我族兄迷得愿意为他去死的人是个什么样子……也不过如此。”
在遇到石切丸之前青江是一匹孤狼，猎杀孤狼时再多的猎人也没有用，因为根本找不到他。而遇到石切丸之后青江就变成了成双出动的狼，只需要抓住石切丸……自然就清楚青江在哪里。沈神用石切丸做了一个套，青江自愿钻了进去。
数珠丸猛地睁开眼！
那一瞬间他的气势像是斩杀叛徒的执行者，原本插在石切丸面前的刀闪过一道弧光，对准了石切丸的眉心就要刺下。石切丸脸色不变，腰间的大太刀连着鞘向上架住，侧开的脸上滑下了粘稠的血迹。
他的长发被削去了一截，脸上的细痕里还在不断地向外渗血。
“青江见到你的时候，原来你是这幅样子的啊。”数珠丸说着将刀收了回去，他还没有刻意想要石切丸的命，若非如此石切丸也不会只是皮肉伤。“记不起来最好了，从此以后各为各主，也不必心软。虎彻大人，兼定大人，我青江一门的家事，也请你们不必再参与了。”
石切丸深吸了几口气，刚才他觉得数珠丸是真的要杀他的时候，冥冥中像是一股力量将他的刀举了起来。他确定自己确实忘记了一个名为青江的人，那个人和“石切丸”牵绊无数，以至于他的朋友们都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
“我曾经……那么爱过青江吗？”他问道。
“是啊。”歌仙把扇子收起来敲到手心，“所以他愿意为了你去死。”
“和我说说我们之前的事吧。”石切丸忽然笑道，“虽然我都忘了。”
“忘了就不要想起来了。”蜂须贺抓了歌仙离开，“对谁都比较好。”
石切丸再去看数珠丸，数珠丸扭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忘了比较好……么？”他低声笑了笑，“这回可是你先来的。”
END
*还记得蜂须贺的毒誓和“割发代首”吗？
*蜂须贺的拵为金梨子鞘。
*出自杜牧《遣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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