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思念（1 / 1）
清晨，微雨。
笼罩在冰凉雨水中的城市还没有完全苏醒，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花朵的幽暗香气，脚下的石阶向着天空无限伸延。
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之久，乔婉妍才来到段向阳沉睡的地方……
向阳是就地安葬的，因为他的家人都知道，他不想离婉妍太远，一直以来，他最放不下的就只有她！于是，段妈妈没有带向阳回美国。这一点，乔婉妍心存感激。
可是，这里她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不想，也不敢！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否认了段向阳已经离开了的事实。她固执地相信，只要一天不承认，段向阳就还好好的活着……
然而，今天的她还是来了！
有些事情不是她拒不接受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譬如向阳的死，譬如她最终如向阳所言地把自己卖了……
黑白照片中的段向阳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高兴的情绪像是要满溢而出。这张照片是他们之前一起出游时，她帮他拍的，他的照片本来就少，且大多数都是一脸严肃样，笑得这么好看的照片几乎没有几张。
照片的背景本来是一片沙滩，经过处理后变成纯白底的黑白照。
乔婉妍坐在石碑前，望着相中人温柔一笑。
“对不起，我这么久才来……”
她扫开地上的枯叶，拔掉石缝间的杂草，拿出了装在盒子里的早已凉掉了的蛋糕，放在石碑前。蛋糕的表层黑乎乎的，显然是烤焦了。
“曾经答应过你要亲手给你做个蛋糕的，现在，我好不容易做出来了，虽然样子难看了点，但你不可以嫌弃！”她微笑着说。
她拿出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点燃……
微弱的火光静静地燃烧着，完全没有被细小的雨丝影响。蜡烛燃尽了，她又拿出另外一根插上，再点燃……
再燃尽再点燃……如此这般重复着……她就这样安静无语地屈脚坐着，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无意识地做着一切……
自他们重遇以来，今年是第三个年头。在乔婉妍的印象中，她从来就没有好好地给他过生日。
第一次是刚重逢没多久，那时候的她还在拼命地逃避他、拒绝他，更遑论是给他过生日。
她记得那天，他手里拿着鲜花，一身西装革履，皮鞋擦的锃亮地站在她公司楼下，那架势简直像极了要求婚。刚从采访车上下来，一脸疲惫的乔婉妍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却温柔地对她说：“我今天生日，你能陪我吃顿饭吗？”
他的微笑迷人极了，那样的笑不知能迷倒多少女人！
然而，她拒绝了！说了句没空就转身上了公司，那天她在公司呆到很晚，直到确定他离开了才敢回家。
到现在，有时候白薇揶揄她狠时就会提起这件事。
…………
第二次，他们那时候在一起了。那时的她本来是想好好跟他庆祝生日好弥补的，可是她却很不会挑日子的病倒了。
他的那次生日是陪着她在医院里过的，那时她还挂着点滴。因为愧疚，她讨好地对他撒着娇说：“下次你生日我给你亲手做个蛋糕好不好？”
他坐在一旁帮她削着苹果，看着她笑了笑说：“好！”
那笑容如春风般轻柔温暖，好看极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如今，她终于可以为他庆祝生日了，他们却已经天人永隔……
——向阳，你怎么那么傻，我总是欺负你，你也不反抗。
——没事，我就喜欢你这样。
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她知道自己对他不好，总是为了工作牺牲他。有时候，因为她忙，段向阳为了见她甚至在她杂志社楼下等到凌晨，然后，聊了不到两句，她就在他的车上睡着了。
明知道他出差回来那么累，她还是耍赖地要他背着自己去逛沙滩，说这样很浪漫。结果，躺在沙滩上看星星的时候他睡着了，第二天，他就感冒了。
她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绞着衣服跟他说对不起时，他只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下次还要背着她逛沙滩，而且保证不会睡着。
她厨艺不好又贪吃，可偏偏胃不好，外面的东西吃多了，肠胃很容易就会不舒服，于是向阳就去学烹饪。一个大男人，工作那么忙，居然为了让她吃点好的去学起了做菜。
后来，他的厨艺简直能媲美餐厅大厨，中餐、西餐，素的、荤的，他总能做出她最爱的菜色，就如他说过的，他要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么好的男人，这么优秀的男人……居然就这样扔下她不管了……
乔婉妍想着想着，眼眶泛红……
向阳，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你又不欠我！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她真的对他太坏了，所以老天爷才那么快从她身边将他带走……
向阳……
她的向阳……
她的天使……
…………
天空早已经大亮，只是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得露不出脸来。山上也开始零星地来了一些其他的祭拜人士，打破了原本寂静的空气。
乔婉妍也不晓得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双脚早已经发麻。雨丝打湿了头发，她把头靠在冰冷的石碑上，就像是靠在向阳的怀里般安心。
她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的，但现在她一句也说不上来，只想一直这样跟他呆在一起……
她说不出来她背叛了他，说不出来她还是把自己卖了，她的悲凉、她的委屈、她的愤恨、她一切的一切她都开不了口……
萦绕于心头的千头万绪最终只化作一句‘再见’！
三千枝头，繁花盛开，
人来人去，人去人来……
…………
…………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乔婉妍的衣服头发是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乌云散去，夜晚的繁星很璀璨，像镶嵌在黑色大幕上的一颗颗又大又圆的夜明珠，闪耀着动人的光。
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星空了。这就是住在这种别墅里少有的好处吧。在市区里，天空连月亮都难见，更遑论是星星。
经过气派的欧式庭院时，她停下了脚步。
住进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无数次穿过庭院，却鲜少像今晚这样驻足，她从不曾好好地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
路灯在黑暗中亮着昏黄的光，有气无力地照耀着它周身一米左右的景物，白天里的绿意盎然到了夜晚却成了无一例外的漆黑，只有灯光所到之处还依稀能看出些墨绿树影。
黑暗寂静的空气里，耳边鼓动着的是些虫鸣鸟叫之声。深吸口气，能闻到花香，还有雨后树木的清香，夹杂着土地里蒸腾出来的属于泥土的独特腥香。
这样平静的夜晚，是来自于暴风雨前的，还是暴风雨后的呢？
眼前的三层欧式别墅正孤清清地亮着灯，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富丽堂皇的鸟笼，而她已经不想成为那只金丝雀了。
今天这个日子，特别是现在，她不想看见霍辰宇，尽管知道这里是他的地盘。
但其实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因为他并不常出现。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把她豢养起来。
是报复吗？！
可住进来至今他没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在这里就像个可有可无的闲人……
她抓不懂他的心思，只能由着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霍辰宇到底有多少女人需要应付？他对每个打上他标签的女人都这样吗？难道这样不招恨吗？
可偏偏女人们都对他趋之若鹜、飞蛾扑火……包括曾经的自己。
但往深处想，其实也不难明白，像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这样的男人如果专宠一个女人的话，估计多多少少也会有浪费资源的嫌疑吧。
毕竟，现在不是提倡资源共享吗？！
现在，她于他并无心！而他们的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显然，她也不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