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这个男人有值得我动心的理由（1 / 1）
我以为是这里的管事宫女内侍，怎料一开门，满室夕光中立着一个九皇子李湛。
我这才察觉，他身上的纨绔之气已被一种成熟男子的气概所掩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似乎也昭示着我们之间所横亘的时间。他静静地踱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我身旁，一起看那幅《移舟泊烟渚》。
这样站着，好像回到了过去。
“我终于还是输给了六哥。”李湛的声音恍如隔世，是不曾有过的苍凉。
我抬头凝视他的侧面。
我曾经为这个男人动心，是的，这个男人有值得我动心的理由。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尽管我无比怀念那时的单纯，那年的心境，而现实却给了我们太多的不容置喙，太多的波折和磨难。
我苦笑道：“两年前，我第一次进入大明宫，怎能想到，不过两年时光，早已世易时移。”
沉默良久，李湛才道：“母后已向父皇请旨，封我为安王。而我已对母后言明，准备纳菡真为侧妃。”
我一愣，旋即恢复平静，苦笑道：“这不是很好么？你如今也十七了，也该娶亲封王，想必过不多时，你的王府盖起，皇上皇后便会为你指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做你的正室王妃。”
“你是真心为我祝福么？”李湛侧头看我。
我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目光。
“当然。”
“我与许多女人有过露水之缘，从来不曾有过后悔。”李湛的声音微变，“但是我唯一的遗憾，是你。那年在延嘉宫，是我错过了你。我恋着渊瑾时，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恋着我，也不过是因为自古少女皆爱风流少年。我们之间，只是一场错爱。只是这场错爱，教会了我太多，不可得与有所失，我的心痛，你可曾有过体会？”
泪水在我的脸上蜿蜒而下，几乎泣不成声，半晌才道：“九殿下，别说了……别说了……”
李湛终于也红了眼眶，声音微微哽咽：“空蝉，我害怕，我害怕这是最后一次与你这样交谈了。”
逃也似地回到安乐宫，张女御已等候我多时。我忙擦净眼角的泪水，笑问：“璇姐姐，你找我有事？”
张女御看见我细微的动作，又注意到我眼睛红红的，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怎么哭了呢？”
我忙摇头笑着说：“没有没有，外面风大，迷了眼。”
“没事就好。”她脸上仍有忧色，“我来是告诉你，你哥哥成青麟回来了，如今正在跟娘娘说话呢。毕竟他这一去两年，娘娘允许你们兄妹见见，等会儿你就随我去敬事殿吧。”
“多谢姐姐，多谢娘娘。”
我一听哥哥回来了，泪水更是忍不住。
坐在敬事殿里，不免回忆起两年前初入皇宫时，我们几十个女孩子坐在这里焦灼等待的模样。如今两年过去了，我坐在相同的位置，从窗外望去，正是秋意渐深的景色。
泡桐花已慢慢发黄，随风摇曳着落在地上。秋日里盛开的各色菊花，几场秋雨后，亦落了大半。凉凉的风过去，吹皱起一池绿水，尽是漂浮的落叶。到处都是秋色，哪里还提得起精神去成什么亲。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时见归村人，沙行渡头歇。”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便知道是哥哥来了。回头一瞧，果然是他。
两年没见，他竟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看上去稳重了不少。我忙扑上去抱住哥哥，高兴地说：“果然是我的探花哥哥！”
哥哥笑着把猴在他身上的我推开，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浮躁！叫别人看见了，一定说你不知礼数了。”
“怎么？我看见自己哥哥高兴，这就不行了？”我嘟着嘴，一副冲谁发脾气的表情，“盼了两年，总算回来了！我看谁敢说我！”
“你呀，仗着有皇后娘娘宠你，越发骄纵了。”
哥哥笑着坐下，斟了两杯茶。
我顺手接过他握着的茶壶，便为他添茶，笑着说：“哪里是宠我。不过是看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才对我比别人好一些。”
谁知哥哥长叹一声，心疼地看着我，道：“看着你添茶倒水，我这做哥哥的真是不落忍。以前在家时，茶杯摔了你都不管，如今……”
我看他噙着泪，忙笑着安慰：“哎呀哥哥，我进宫来锻炼锻炼自己，不是挺好的么？你看你，倒像个小姑娘了。”
“好好好，你这苦日子呀，总算到头了。”哥哥不免破涕为笑，“我听说皇上已封你为陵王侧妃，不然啊，我也不可能这么早回长安来。”
听哥哥提起这档子事，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低着头饮茶。
“空蝉，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你这意思，好像是不大愿意？”
“哥哥，我……”我看着哥哥，忍不住把实情脱口而出，“说实话，我的确是不想嫁。陵王待我不薄，可听皇后的意思，他以后是要当太子的人！我又怎么想掺和到皇家的是非之中？”
“可你入宫两年，恐怕已经掺和进去，无法脱身了。”哥哥担忧道。
我点头道：“是，我也算得皇后半个心腹了。说来，早在一年前皇后就曾经说过，我笃定走不了。如今看来，真是一语成谶了。”
哥哥凝眉片刻，忍不住问道：“空蝉，这话虽然我不该问，可是上次九皇子想纳你为妃，你拒绝了，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哥哥……”我低头苦笑，“只是我对他，已不是男女之情，或许只是因为之前太在意了，需要一些时间去放下吧。只是，我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便不会朝秦暮楚，左顾右盼。否则，对李濯来说，也是不公平。”
“这就好。”
听了这话，哥哥笑着点点头，笑容里含着一丝欣慰。
我故意爽朗道：“对了哥哥，你和华阳公主的事，有眉目了么？”
谁知哥哥脸竟红了，嗔道：“都是你，在皇后面前也不知说了什么，让皇后误以为我和华阳公主已经私定终身了。”
“我哪里说错了？你们两情相悦，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笑着打趣。
“好好好。”哥哥脸更红了，“不过也多亏了你，皇后已经转了心思，不再寄希望于曹状元，而是准备办完你和陵王的婚事，就好好考虑我们的事。”
原来如此，我含笑点点头。
李濯比华阳公主大一岁，自然是要先办婚事了。若我不嫁，岂不是要耽误哥哥和华阳公主的好姻缘？
“哥哥。”我握住哥哥的手，他手心微凉。
“我会好好嫁给李濯的，你放心，我们都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