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你到底有多少个真心？（1 / 1）

“反了他了！我一直觉得这孩子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品质不坏，不料大事临头他却如此卤莽轻率！决斗？亏他想得出来！”

李湛上门下战书的事不出两日满城已是尽人皆知，一时间满城风雨。皇后听说后大为震怒，竟掀翻了茶桌。平素镇定自若的张女御也有几分慌乱，从未见过皇后发这么大的火的我和檀月亦是不敢作声。

张女御重新倒了杯茶奉上，为皇后宽心道：“娘娘，您息怒，喝杯茶消消火。”

皇后却烦躁地将茶杯打翻在地，不想自己烫了手，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和檀月慌乱地为她擦拭烫伤处，不料她却没好气拂开了我们的手，径自走到了窗前。守窗的宫女慌忙用竹竿支起了木窗，阳光猛烈地射了进来，刺得皇后闭了闭眼睛。张女御用眼神示意我们把茶杯碎片收拾起来，我们未敢多言，赶紧照办。

“不能任由这孩子胡来，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皇后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什么人说，“璇儿，去北辰殿把九皇子找来，让他在内殿跪着，我不回来他哪儿也不准他去！”

“是。”张女御应道。

“檀月，随我去陛下宫里。空蝉留下来守着。”

吩咐完之后，皇后便没好气地走出了寝殿，檀月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赶紧追了上去。张女御蹲下身来继续收拾那些碎片。

此时殿内只剩下了我与张女御两个人。阳光被宫殿厚厚的砖墙所阻隔，照射进来便成了淡淡的光晕，张女御的脸上留下了大片阴影，看不清她的面容，那娴静的神韵像一具尘封多年的雕花古琴。

那一瞬间我忽然感到，她亦是有故事的，在隐忍背后所埋藏的，也许是一段美丽的爱情，历久弥香的过往被岁月打磨，只剩下了淡淡的令人心疼的回忆。

果真如我所想么？

“璇姐姐，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我貌似无意地问道。

她手上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笑道：“其实我如何看又有何重要呢，此事皇上皇后早有主张，我们只需听从便可。”

“姐姐说的是。”我尴尬地一笑，似是要掩饰内心复杂的思绪，“只是我却觉得，九殿下亦是为了心中所爱，皇后也该理解儿子的心意。”

听罢这话，张女御顿了顿，复而又重拾碎片，只道：“对于皇室而言，心中所爱永远抵不上身上那一份责任。既然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尊荣，自然也要付出比常人更大的代价。渊瑾小姐如此，九殿下亦是如此。”

李湛被罚跪了一天，入夜之后好歹放了回去。

张女御让我带点药给李湛，次日我找了机会脱身，赶到北辰殿。宫女们却告诉我，李湛已去花园练习射箭了，我不由一惊，这么热的天，在太阳下练箭能吃得消吗？考虑再三，我还是选择去了御花园。

“空蝉！”

声音无比熟悉，我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那晚在假山后发生的事，至今想来都不能释怀。李濯却仍是冷着一张脸，慢慢踱了过来。我忙行屈膝礼。

“奴婢给六殿下请安。”

李濯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看着我。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内乱成一团，只好胡乱说道：“六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见他也没什么反应，我便略一施礼，绕过他接着向前走。

“管好你该管的就行了，其他事，你操心也没有用。”

李濯只冷冷丢出一句话，便朝着反方向离开。我却立在原地，不知他是何用意。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是皇子与宫女这般简单，可如今他的态度，却让我摸不着头脑。

不过，李濯说得到底是对的，此事本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住。一个是皇后之子，一个是左相千金，我不过是一介宫女，又能如何？

这样一路想着，很快便来到了花园。李湛果然在那里练箭，身旁只有两三个随从。我调整了一下表情，快步走了上去。

“给九殿下请安。”

李湛正在擦汗的手停了下来，见到是我，却没怎么意外，是笑道：“空蝉，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来给您送药了。”我故作轻松地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你昨天被皇后罚跪了一天，璇姐姐让我给你送点云南白药过来。”

“没事，虽然膝盖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练箭主要是上半身，没关系的。”说话间，他又准备上箭了，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那天在千佛寺，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您答应我不再为难渊瑾小姐的，怎么又出了这乱子？”

他望着我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了用劲把箭抽了出来，像个没事人似的说：“我改主意了，我要做最后一搏，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是整个大唐都因为您的这个决定而感到岌岌可危！”我再次按下了他的手，有些生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感受！为什么我的真心那么一文不值？为什么我的努力要被万人唾骂？我像一个处在旋涡中心的溺水者，连抓住稻草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公平吗？”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哀伤地盯着我，“空蝉，我以为你会懂我。”

我抓那箭的手蓦地松了，望着他那痛苦的摸样，我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你的真心？你到底有多少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