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高度螺旋（4）（完结）（1 / 1）
“不用那么紧张，”看到怪盗的面部表情有了些许的动摇，工藤摊开了双臂表示自己没有威胁的意思，“你只需要安静听着就可以。”
更何况，心理上更需要做好建设的是我才对吧。
深吸一口气，工藤觉得自己就像个即将第一次开展演讲的见习生。
说出来吧，把调查到的，思考到的，推理得出的，全部说出来吧。
毫无保留。
“一开始听说了家族基因的事，我完全没有在意。毕竟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属于伪科学的范畴，能够依靠它的加成增强个人身体能力的说法也根本不可信，”第一句话还未说完，工藤就从怪盗的眼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异。好心情地笑了笑，他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听说有关这个基因的情报的，不过想必你当时的想法也是一样吧。”
不科学......怪盗没有表态。平心而论，在第一次听说促使基因表达可以让身体素质得到加成时，他是有些欣喜的。毕竟这对他的行动有利，比起当成伪科学置之不理，还是姑且相信一下比较能给人希望。
更何况他所见过的超出常识的不科学事件，比常人见识到的要多很多。
把怪盗的反应理解为默认，工藤点了点头，再次开口。“没错，我不打算相信。但是见到你之后，我改变想法了。”
“每一次都差那么一点。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每次都该死地让你逃走了，于是我就想，为什么不干脆尝试一下呢。”
尽管怪盗每次都能成功脱逃，侦探自己未尽全力去阻止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工藤在内心总是若有若无地忽略这一点。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片刻犹豫导致放跑了怪盗，而将问题归于自己还不够强。
“从宫野那里的确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不过在如何触发基因表达上，完全找不到方向。直到那天宫野打电话来说了有关触发对象的事。”
想到当时的情况，工藤不禁失笑。那天他为了避雪暂时待在了黑羽家，那时的自己根本还没有意识到与自己共处一室的少年，就是那个他追逐了许久的怪盗。
“触发对象，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因为...”工藤将手抚上左胸口，“只要是触及到与你相关的事，这里，”他的手指微微弯曲，“会有反应。”
“很可笑，我居然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温柔了眉眼，工藤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陈述推理。他察觉不到自己惯常在推理时常有的那份心情。“虽然宫野一直都不说基因真正开始表达的时候身体会有什么反应，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是如此，原因也很明显不是么。”
“最初我居然只觉得这是解开谜题带来的快感......”自然，过程也的确十分有趣，“可你，黑羽快斗，是一个更难以捉摸的谜题。”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侦探的话语里，黑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工藤这一连串的“推理”让他无法想到确切而有意义的回应。
“既然你也携带有那个基因的话，应该不会不知道宫野所说的那个‘反应’是什么吧，”抬起眼，工藤逐字细数着。“相比平时不正常的心率，无法平定的呼吸，略微上升的体温。明明是对身体进行加成的反应，却更像是负面影响，这很奇怪不是么？”
看到黑羽点了头，工藤闭上眼，说出自己的推论。
“这明显和某种情感导致的激素分泌所造成的是同一种生理反应。”
“我的推论是，”
“这就是‘恋爱’。”
......
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名侦探？！
难以置信的发言！
就算不去看镜子黑羽也能感受到耳尖灼人的温度。倘是扑克脸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于是他将讶异与惊愕悉数表现在了脸上。
“甚——”他想要反驳，想要吐槽侦探的推论比不科学的基因还要不科学，却被侦探打断。“你想要反驳？”
不情不愿地，黑羽点了点头。
“我可是能用数据来让你无话可说的。”工藤表示属于他的“推理”还未结束。“触发剂对于常人的身体本没有什么影响，但由于你也携带了那个基因，所以会导致分泌过载。但如果你的基因没有处在表达状态的话，这些问题都不用去担心。可是，”不在意黑羽明显抗议的神情，工藤给出宫野为他解释过的数据。
“因为触发剂的原因，你的身体一直处于被削弱的状态，所以能明显观察到的反应也就只有体温偏高和多眠。但是，我不在的那几天，宫野说也观察到了相同的反应。”上前两步缩短了与黑羽的距离，工藤伸出右手，将食指点在了他的心口。“明明已经完成隔离了，却依然在反应着，”他将面部凑近，是并不让人反感的距离。
“你要怎么解释呢？”
“我不知道啦！”尽管依然穿着怪盗的装束，黑羽已不打算再扮演舞台中央的演员。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他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侦探会给出更加令人无法反驳的数据来。“所以说名侦探为什么要说这些？”
不是说要呈现“最完美，最深刻，最无懈可击的推理”吗？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状况。”工藤站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你的谜题我还没有解开，但一直这样试探下去，毫无意义。”
“所以？”
“所以，”工藤又上前了一步，现在他也和黑羽同样站在了被月光倾洒的露台上了。
朦胧的月色在地面上投出好看的剪影。
“可以让我抓住你么？”
并不是想要结束这场分外愉快的追逐，他只是不想再做一个旁观者。
哪怕是坐在贵宾席观看演出的VIP，在本质上和其他坐在普通席位上的观众没有任何区别。演出结束之后，他依然无法与那幕布之后的演员共同进退。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精密编织的陷阱，一旦没有正确回答便再也无法挣脱。
黑羽感到自己完全无法思考，脑海里乱到连最基本的逻辑都失去。
啊啊，果然还是要被逮捕吗，所以才会给出那一串完全解释不通的推理。该说侦探都是如此吗，不论共同经历过多少，最终还是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答的，哪怕是很久之后也完全无法回忆起来。他只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接着径直对上工藤毫无遮掩的笑眼。
然后，“咔”地一声，一个金属质地的环状物体锁上了他的手腕。
坚硬的，带着些寒意。
“......这是？”看清环状物体上并没有连接着锁链，黑羽刹那间有些不明状况，只觉得混沌一片的大脑里更加混乱。
那“咔”的一声难道不是手铐...什么的？
“很适合你不是么？”工藤得意地看着黑羽晚上的金属圈，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不要取下来哦。”
为了定制这个手圈，可是花去了他半天的功夫。
嗯，你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被怪盗成功窃取的宝石，于次日由名声远扬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归还。
什么，你说你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一定要有一个“后来”呢......
不过，无可回避的是，哪怕被正经地打上END的字样，时间也依然前进。
终结的叙述背后行进着的，是永不终结的故事。
“我说啊，你差不多也该习惯了吧？！”忍无可忍，黑羽“刷”地拉开了房门，正面遇上徘徊在门口不知该不该敲门的工藤，“我不会透露一个字的，你有话要说直接进来也没有问题好吗？！”
“可你...不是正在......”工藤的视线刻意回避着黑羽此刻正在书写的纸张。
“啊，你是说预告函啊，”黑羽回身看了看桌面上乱七八糟散着的纸页，“反正我还完全没有想好，就算看到了也不是最终版哦。”
“......等你把它发出去之后再给我看。”工藤依然没有转回视线。
“了解，了解——”黑羽将带有字迹的纸张都反扣在了桌面上，“绝不作弊...是这样说的吧？”
“你觉得这次的目标是潘多拉的机会...有多大？”这才放心进入室内的工藤随意拉过椅子坐下了。
“三成吧，”黑羽表示自己也不敢断定，“毕竟都有了那么可怕的传闻了......倒是你，这个点穿得这么正式是要出门？”
工藤闻言下意识地理了理领带。“是啊，”他应道，“一会儿要去茱蒂老师那边确认资料，前一阵子得到了不得了的情报......”
“喔喔，是那个FBI的戴眼镜的漂亮姐姐啊，”黑羽点了点头，“要我一起去么？”
还未给出回答，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工藤想要说的话。他起身开门，随即对门外的人投以感激的微笑。
“拿着，你上次要我整理的数据，”原本就没准备停留的宫野表示站在玄关说话就行，“顺序别乱了。”
“你总算来了，”工藤低头确认着文件的内容，“要是你再晚个五分钟，我今天可就要二次报道了......”
“什么啊，黑羽也在啊。”抱着臂偏过头，宫野的视线穿过门厅，看向正在里屋写着什么的黑羽。
“呀，宫野桑好久不见~”黑羽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我还要做准备就不陪你聊啦——”
“嘛，我也没打算久待......”待工藤核对好了文件的内容，宫野便准备离开。
“最近怎么样？”出门之前，她习惯性地问了句。
“还是老样子，”工藤将文件装入一会儿要带出去的信封中，“......不过他好像还没发现。”
“回聊。”摆了摆手，宫野便掩上门离开。
走在回实验室的路上，宫野忽然回忆起似是很久之前的事。似乎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向工藤明确解释过，他家族基因的真正触发条件。
不过看他们的状态......了然地扯起嘴角，她打开实验室的门，复又关上。
分明是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吧。
怪盗还依然没有寻找到潘多拉，而侦探也仍旧奔走在追寻真相的路途上。
似是叫板般互相争夺着彼此的报纸头条，明眼人却不难看出其中的联系。
明明行走在完全相反的路线上，彼此追逐的也是不同的真相，却如此，如此地接近。
有时他们也会思考，若是彼此没有携带了一样的基因，世界是否还会依照之前的轨迹运转至今？不过，当然，在已经抵达的时点讨论已经发生的事情已没有太大意义。
毕竟还有名为“数据”的白纸黑字，能够强有力地解释一切。
在同样的母体环境中产生的胚胎，哪怕是同卵双胞胎，其基因完全重合的几率也无限接近于零。
而两个在血缘上毫无关系的个体会携带有相同的基因段，更是可以被称作“奇迹”的超低概率事件。
不过既然这个事件已经简简单单理所当然地发生了，说其是“奇迹”未免也太过夸张。
有人质疑过，是否一个人的一生在出生的一刻就已注定，命运就这样被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镌刻进了要携带终生的基因里。这个理论我们无法完美证明，可无论对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未来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已经发生。
世界本应如此。
而那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就背负了命运之重任的基因链，在非特殊情况下无法也不可能单一存在。
两道完全相异却彼此完全兼容的单链合成双链，交互缠绕，且因强相互作用力不易分离。
反向平行。
高度螺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