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1 / 1)
随夫赈灾下江南,巧计讨得钱款足
对于早已经适应了自己娘家各种繁忙事务的舒敏来讲,婚后的四贝勒府可谓是清闲到了极致。最大最麻烦的一件事情也就是舒敏的及笄礼了。可既然已经成亲,及笄礼自然也是宫里督办,舒敏最麻烦的事情也无非是清点一下各家送来的礼单,到时候按规矩都给人家回礼就是。没有争风吃醋的妾侍,唯一有些威胁的那位李娘子还是以李娘子的身份住在单独的阁楼里,若不是还有蓝齐的金刚鹦鹉和胤禛养大的数只獒犬陪伴,舒敏都要觉得有些无聊了。
所以,在晚膳时候听到了康熙老爷子打算让胤禛和自己乔装打扮去一趟江南的时候,舒敏的眼睛都直接亮了起来。
而对于胤禛来说,他不是很想要自家小夫人跟着一起去的,只是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向来都是得罪人的,而妻子若是跟着他有的时候难免会受些波及。若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总是担心自己是否能护舒敏周全,但看着舒敏满脸的期待和憧憬,竟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舒敏想要出去散心是一方面,而这另一方面,却是及笄礼之后,她曾抽了时间将自己记着的很多事情认真地理了一遍,那些从电视里小说里史书上坊间流传中的事情都罗列了个表格。而很明显,胤禛入夏就要封做郡王了。就算是皇上,给自家儿子什么职位大概也不会是心血来潮,那必然就会有什么缘由。可最近,几乎除了这一件事,胤禛也没说过什么不太好处理的事情,这么想想也就大概猜出来,郡王一事肯定和这次的江南巡视有着一定的关系。即便舒敏从来不去查探自家夫君的工作内容,凭着她曾经的那些了解,胤禛大部分的工作也都是直接参与到官场沉浮中去的,而如果她没有记错,在自己理清楚的历史线条里,胤禛封郡之前,江南地区曾有过一场规模极大的官场地震。
因为夫妻二人要去江南,那位李娘子按理来说自然是该留在府里的。可舒敏和胤禛合计了一下,却把李娘子以府上下人有一些要随行出游,怕不能很好地照顾娘子的理由劝到了别院去住。夫妻两人带着胤祥和几个随行的下人扮作了商人夫妻前往江南地区。
不得不说,来到这古代,舒敏最犯愁的就是交通问题了。明明从北京到上海的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可在这样一个时代,陆路倒水路来回倒腾就要近三个月的时间。本来因为胤禛心疼舒敏,还想要路上行的稍微慢些,却被舒敏婉拒了。一来,舒敏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儿,她从小习武,即便后来懈怠了,身子骨却还是很结实的;二来,她担心有居心叵测之人若是得了消息,用什么别的渠道通风报信了,必然会因此而让胤禛的事情不能完美地完成,这不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这次两人扮作年轻的商人夫妇,带了扮作幼弟的十三和一行随从奔波三月终于到了滁州。至于他们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先去贪腐的重灾区金陵、扬州和江宁呢,也只是因为,那些地方的硕鼠也是有着爪牙的,而他们的爪牙就是这些并不算富裕的地区的地区官员。而且,将滁州作为第一站,也是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想到,这里的水患居然比临着大江大河的其他三地都要严重得多。
一路行过,舒敏本来还想骑在马上,却在看到那些灾民的惨状之后,不忍心地钻进了马车。而胤禛在舒敏回到马车里之后,便将一张脸完全冻了起来。滁州并不是会有严重水患的地方,除非,这里的堤坝并没有年年加固,而且也得连续几年不做加固,才会产生滁州这样规模的水患。滁州所处之地本就是江河的支流,即便是暴雨季节,出现水患的几率也算不上很大,能出现这样大规模的水患更是几不可见。
一行人行了一路,到了滁州州府,胤禛本想先让高无庸悄悄进去探个究竟,却被坐在马车里的舒敏出声阻止。舒敏是女子,向来心细如发,刚刚掀开车窗帘便已经看到了州府破败的衙门,与其先让高无庸进去探个究竟,倒不如直接扮作来此的商人,问问衙门里的官差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胤禛带着两个随从,舒敏也叫了有功夫傍身的竹青陪着自己,踏进了府衙破败的大门。这府衙中并不像顺天府那样森严,有诸多衙役列在两旁,而只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看不出年岁的官差服饰的人。看着胤禛的脸渐渐阴沉起来,舒敏拽拽胤禛的袖子,让身边的竹青拍了拍那位官差的肩膀。
那官差似乎睡得正香,被人扰了清梦,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就恶声恶气地说,“谁啊谁啊,没看见爷睡着呢吗?”
舒敏倒是不惧,趁着黑了脸的胤禛还未开口,就抢先用了一口吴侬软语问道,“这位官差大爷,小妇人是随夫君来南方做生意的,夫君是北方人,怕官差大爷听不懂北方的口音,小妇人想问问官差大爷,咱们滁州府衙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在啊?”
古人在描写美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美人的声音必定是悦耳动听的,而听到美人设定的声音,即便是因为被吵醒憋了一肚子气的衙差,也一下子就醒过来了。满脸激动地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一个娇艳美人和一个清秀佳人,却很快地同时看到了跟在这两人身边的一个器宇轩昂却一脸黑气的高大男子,以及三人身后很明显的两位粗手大脚,一看就是练武之人的随从。本来冲上脑门的满腔热情一下子熄灭下来,却又觉得,美人当前,不回答也未免太过小气。沉吟一下,就有些敷衍着说,“嗨,还说呢,衙门早就没钱了,哪能雇得起那么多的衙役。与其在这儿坐着等着,还不如早些回家,指不定还能谋些生计过活。”
舒敏这样听着,觉得有些奇怪。照这个官差的说法,衙门大概是没那么多银两,发不起衙役们的俸禄了,可若是这样,为何这位官差还坐在这里呢?本来该呆在府衙的知州又到哪里去了呢?
想问的问题太多,可舒敏很清楚事情是得循序渐进才行的,便柔着声音问那官差,“那敢问官差大爷,咱们府衙做主的大人呢?”相对于为什么这位官差还能继续在这里坐着的原因而言,舒敏更感兴趣的是,本来应该坐在堂上办公的知州人在哪里。
那官差听舒敏这样问,有些毫不在意地说着,“嗨,这位夫人是想拜访我们老爷啊,我们老爷带着太太小姐去南京城给知府大人家的狗儿过生辰去啦,得好几日才回来呢!”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好死他们的知州大人总是这样时不时地翘班。
听了官差的话,舒敏差点儿要笑出声来,要说这给狗儿过生辰,她原本也只是听别人讲过故事,说民国时候的大军阀有个很宠爱的九姨太,那位美艳的九姨太养了只哈巴狗。军阀是个爱财的人,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敛财说法,就跟自家九姨太计划了一下,以狗儿要过生辰的借口召集众人来送礼,收了一大圈礼金。她却是没想到,这种给狗儿过生辰的事情居然还真的能发生,更重要的是,一个水患肆虐的地区的父母官,大清朝从五品的官员,居然在自己辖区这样的情况下带着家眷和礼金去给自己的上司的狗拜寿。而那位荒唐地给自己的宠物狗过生辰的人,居然是大清朝自己下了文书下了圣旨,年年都要进京述职的从四品知府。这样可以称得上荒谬的事实竟让舒敏觉得好笑,笑这位传说中的“千古一帝”的自我欺骗,却又觉得有些心疼。她心疼胤禛,她记得,是胤禛接下了自己父亲手上欠了七千万两白银的国库,将它充盈到了近九千万两供自己的儿子来挥霍。
胤禛听了官差的话,自然是不好受的。他本来就不是传说中的冷血的人,尤其对普通的百姓冷血不起来。一路走来,那些逃难百姓的惨状称得上是触目惊心,可现如今他们一行人进了府衙得到的消息却是需要坚守在本地,和百姓同甘共苦治理水患的父母官带着自己的家眷去为上司的宠物恭贺生辰。本来就说不上很好的脸色越发地黑了起来,若不是舒敏总是偷偷去牵他的袖子,怕是早就要甩手而去了。
舒敏深知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就算自己现在憋不住的想要冷笑想在心里默默开嘲讽技能,却也必须将戏演好。带着微笑,舒敏谢了谢这位官差,“小妇人谢谢官差大爷了。看样子生意得等几日才能做了,真是麻烦官差大爷了!”
胤禛听舒敏说了要走,立马牵了舒敏的手就朝外面走去,临走还冷哼了一声,让那位觉得自己很善良的官差成功做到了一头雾水。
一行人找了个看见还算齐整的客栈打算歇一晚再取道江宁直奔南京,却不料,向来有着胤禛欣赏的办事能力的高无庸却在和店家伙计闲聊的时候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那位坐在府衙里的唯一一位官差,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妹妹是知州的小妾,不然,恐怕就连他在那府衙中也呆不下去了。这样的消息对于已经濒临爆发的胤禛来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一个小小的滁州知府,巴结上司无所不用其极,还将这种拉拉扯扯的裙带关系安排到朝廷的衙门里面,简直是胆大包天。
舒敏看着胤禛皱着的眉头,倾身上去用手轻轻的抚平,“阿祯,你别生闷气。本来,这世上的事情就不会是全然公平的。只要有人在,就不会没有不公平。只是我们可以想办法努力多做些改变,但这些并不代表,我们能将这些事情杜绝。”她想起后世对胤禛的评价,“刽子手”,“杀人魔”,说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贪官,凡是有贪腐的,就一定会查抄家产,手起刀落,斩草除根。她不希望胤禛成为那么偏激的人,因为,那样的人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活的太累了。
胤禛听了舒敏的话,长出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情绪不高。“敏敏,这些蠹虫,硕鼠,若是一一杀了,是不是就干净利落了?”见一个杀一个,总归会杀干净的。
舒敏听了这话,微微笑了,不愧是她知道的胤禛,恨贪赃枉法入骨,“阿祯,人,本就是复杂的,杀鸡儆猴,固然有杀鸡儆猴的效用,但有的时候,欲念太强的时候,就算是杀猴,别的猴也不见得会怕。真要贪腐灭绝,怕不是很容易,只能是想着法子,少一点儿是一点儿,百姓多得利一些,就多得一些。我们也做不出什么太多的事情了。”贪污腐败这种事情,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是有的,世界和历史解决了几千年都没能解决的大难题,一时半刻,哪能想出什么解决方案。只是能想出些办法缓解一下,抑制一下,就已经称得上成功了。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早,天还未大亮就赶紧启程了。他们要赶紧抵达南京,趁那些逢迎上司的官员们都聚在南京的时候,想个法子,一网打尽。
取道江宁赶去南京,相比滁州的荒凉景象,不论是江宁府还是南京城都太过繁华了。尤其是南京城,披红挂绿,像是城中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一般,让舒敏这种不怎么好热闹的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好奇。叫住了车子,舒敏让竹青去问问城里究竟是为什么这么热闹,问回来才知道,全城都在给知府的“掌上明珠”过生辰,而那年方三岁的掌上明珠,是一只雪白的小狗。听了这样的汇报,舒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相比舒敏的怒极而笑,胤禛显然已经是满脸黑气了。那样乌云压顶的表情,让舒敏有一种自己旁边墩了一堆□□,点一个火星就能立马炸开花的感觉。
将手轻轻搭在胤禛肩上,舒敏微微笑着,“爷,别这么生气嘛,你脸黑的,如果是夜里,我说不定都要找不到你人了!”
胤禛自然知道自己现在脸色并不是很好,只是舒敏这样说了,却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将舒敏的手握住了,他想让舒敏安心,可明明自己都没办法完全平静下来。
舒敏偷偷地笑了笑,将指尖摁上了胤禛的眉心,轻轻地说,“我让你别生气,是怕你气的厉害伤了自己的身子。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状况,到时候,指不定走一步看一步,有什么法子了呢?”其实说这样的话,是因为舒敏现在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误打误撞地指不定会南辕北辙,倒不如先了解些再下手。
谈话间,一行人到了知府的府衙,门口披红挂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看样子,似乎正是那所谓的寿辰闹剧开演的好时候呢。舒敏本就是想要来碰碰运气,所以一行人打扮地都很有几分富商模样。下车后的舒敏先领着竹青朝着那几个貌似是门房的人走过去,打问了一声,“问问这位小哥儿,今儿咱们知府给掌上明珠办生辰,小妇人跟夫君是外地来的,想沾个福气……”
那门房看舒敏是个长相出色的小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夫人,您家老爷没有请帖吗?”虽说他们家大人老爷很是有些“进门便是客”的想法,一向对于上门的这些看着富贵的客人是来者不拒的,但,作为门房,他也得稍稍注意些,毕竟若是放了些会让老爷不开心的人,保不齐要让自己丢了饭碗。
舒敏瞄了眼渐渐走进的胤禛,暗自想想,果然有些小动作是没办法当着胤禛的面做的。指使青竹将一个银锭子塞到那门房手里,门房就马上见钱眼开地同意了。胤禛自然不是没看到舒敏的动作,只是有些事情虽说他不乐意去做,却没别的办法,而看到这样冲锋向前的自家媳妇儿,胤禛竟觉着,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某些事情是不是需要改变,尤其是他坚持着的某些做事方式。
胤禛和舒敏混进来,自然不是为了凑热闹或是花钱的,他们其实是想进来看看,这位知府办这么个所谓的“宴会”究竟是打着什么如意算盘。而特意带着的三个武功高强的随从,早就跟着十三到府内各处去探了。
说起十三,也真是把那孩子憋坏了,本来,十三是自己吵着要出来的,可后来,到了滁州问了那官差之后,舒敏起了将十三放在暗处的想法,便不让那孩子再扮成商人的幼弟了,而是穿了和随从想相似的暗色衣服扮作小厮。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个懂事的,被这般安排,竟也不觉着被哥哥嫂嫂拘着了,还一个劲儿说着自己要多帮四哥四嫂做些事情。
因为舒敏不想给这位知府大人送太多的礼金,所以,只在礼单上写了很简单的自己的母族姓。但即便是母族姓,出现在这样的账册上,也还是给那些记账的礼房账房吃了一惊。后面跟着的礼物,是舒敏原本以防万一的一尊用来充数的玉佛,和几串金佛珠。吃惊的礼房先生看着这位后面跟着的明显是丈夫的小夫人,名册上的觉罗氏和送上来的礼物,觉得这样的人一定得告诉自家老爷一声。毕竟,就算是朝廷命官,在这南方,也几乎是汉官为主,可这说是生意人家的小夫人写的却是个满姓,还是个大姓,就算是说不上博学多才长袖善舞的礼房先生也觉得来人不会是一般人。
胤禛和舒敏并无意去凑那些前厅的热闹,相反他们更想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好让这次查抄贪腐能多些依据。只是没想到,三个人走着走着,被几个看上去像是护院模样的人给拦住了。
现如今这三个人里,虽说都有功夫傍身,但身为丫鬟的竹青还是理所当然地往前了一步。说起这个竹青,也许是因为她的性子本就不想其他的小丫鬟那么软绵,所以舒敏和她说的话并不是很多。她只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竹青姐姐的功夫很好,是在自己在宫里做女官的时候,父亲替自己找来做“嫁妆”的,她也几乎不会交给竹青做些什么,可一旦交到竹青手里去做的事情,却总都能很好的完成。舒敏本以为,竹青只是类似于保镖的存在,可能一般丫鬟做的事情,她并不一定很能做得来,可这次出来却发现,除了话少,竹青几乎称得上是全能了。他们这次出来,本来考虑到跟在自己身边的春书秋画虽说和自己小的时候一起学过些功夫皮毛,但都不一定足以自保,而舒敏自诩还是有些天赋灵性,但也只是自保而已。为了不要有什么突发状况拖累大家,舒敏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留在府里看家,带了这个本来是当做保镖对待的竹青。毕竟舒敏虽然说是过了十几年娇小姐的日子,但也不是那种四体不勤的人,既然出来了,有些事情实在不行自己做也能接受,却没想到,有着一身好武艺的竹青居然还能将自己的饮食起居打理地一丝不苟。
那几个护院家丁看着竹青向前几步的架势,也能看出来是个练家子,更何况,他们家主人本就是要客客气气请这对儿夫妇过去的,说是贵客,真动起手来免不了会伤了和气,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人就说道,“这位老爷,这位夫人,我们家老爷请您二位借一步说话,还烦劳这位姐姐手下留情。”
舒敏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看胤禛,却发现他急不可查的微微皱了下眉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让竹青回来,而是有些声音冷硬地问着,“你们家老爷,就是南京城的知府?”
“这位老爷,您说的没错儿,我们老爷就是知府大人。”
“他叫我们去做什么?”胤禛暗自打着嘀咕,毕竟到现在还没见着方才和他们分开的十三一行人,他总要探探底,看看对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那领头的护院儿笑笑,回答说,“这位老爷您也别慌张,我们老爷只是觉着,您是京城来的商人,这位夫人也似乎不是一般身份,想有些生意看能不能谈成,您别想太多了。”
胤禛听了这样的话,虽然还在为十三他们几个的安全有些略微的担心,想想他们几人的身手,微微定了定神,“这位小哥儿,不知道您可否和我讲一下,你们家主子在哪里候着我们?只是舍弟顽皮,本来同行,小孩子却是骄纵了些,说人有三急,却不知道领着随从小厮跑去了哪里。若是方便,不妨将位置告诉在下,待在下等着舍弟归来一同前去拜访。”这一次,胤禛却是把自己不好的表情都压下来了,他理解了舒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做戏做全套”。这种情况下,不管对方是让他在这儿等,还是直接将他们带走,自己都必须做出一副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胤禛这样说了,其实并没有想到对方会爽快地答应,毕竟,他一开始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因为十三一行人武艺不足露了马脚,而对方这样爽快地答应,却说明,他们说不定就是为了那种所谓的“生意”而来的。
那护院听胤禛这样一说,行了一礼,虽说不是完全爽快地答应了胤禛的提议,却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答案,“那这位老爷不如在此暂候,小的先去禀报我们家老爷,老爷自会再支应人来引这位老爷您的。”
而有的时候,时间就是那么巧合,这护院儿才带着一行人离开,一声鹰哨,一只舒敏熟悉的猎鹰掠了过来,随后十三一行人就悄悄冒了出来,手上似乎还拿了些东西。而搞清楚状况的十三也和自己哥哥迅速将事情安排好,派了一个随从将寻来的东西与十三身上除下来的随从外衣拿去,找个客栈作为落脚。刚刚将事情准备了个八九不离十,便看到回廊拐角处出来了两个灰衣小厮的身影。
那知府约见的地方是一个隔窗花厅,但说来也奇怪,这可能是南方水乡园林的特色,虽说四周都是隔窗,却偏偏是幽静可人。而那站在厅内背着手的知府,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不知为何,明明是个贪官却有着一脸的福相,颇有些憨态可掬的意味。或许是因为在礼房账册上填写了身份的舒敏,所以那知府反而是一脸笑容地朝着舒敏迎了上来,显然,在这位虽然爬上了从四品职位却一直在外做官很少能和真正地满族贵族有太多的联系。这样好不容易的一个机会,让想要赶紧成为京官的他产生了一种必须要抓住的紧迫感。
“这位夫人,久仰久仰。”很显然,即便知府忽略了胤禛,舒敏却不会忽略自己身边突然有了低气压的夫君。
“大人承让,小妇人只是随夫君外出生意,真有些生意往来也都是夫君做主。大人不如和夫君多多商讨才是。”早在等十三的过程中,舒敏就已经编了一套身份,那便是他们是满姓皇商,也将本来装在身上以防万一的外公给的觉罗氏腰牌给了胤禛,毕竟,真正代表着他们身份的四皇子的令牌可不是这个时机能够拿出来的。
看到了胤禛虽然黑着脸但是拿出来的觉罗氏腰牌,那种质地与花纹自然不可能作假,更重要的是,两人身上的气度也让这位知府大人十分笃定自己是遇上了贵人,便和其实不怎么乐意搭话的胤禛商讨了些有的没的,立马就将一行人奉为贵宾。
两人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舒敏实际上是没什么兴趣听的,尤其是涉及到所谓“皇商”的很多细节,舒敏本就是灵机一动编出来的身份,反正她知道胤禛肯定能圆过去的,至于她自己,自然就无所谓知不知道了。
而成为知府老爷贵宾的一行人自然是被安顿在一个不错的客院儿里。只是到了晚上,十三进来向胤禛他们二人汇报当日白天探到的消息的时候,胤禛和舒敏才知道这个知府究竟是一种怎样级别的硕鼠。
哄着十三去睡,小夫妻两人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看着三日后这荒唐地寿辰就要结束,那些各处来的小贪官们便要尘归尘土归土,舒敏盯着放在书案上的十三和随从们搜出来的证据,陷入了沉思。按照胤禛的想法,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直接全都写了密折递给皇上,来个大杀特杀的,可舒敏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就算这些官员全部被裁撤,甚至是抄家灭族,但也会产生一个问题,那便是,江南这一大片区域,会在一段,甚至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合适的官员来治理。这样的问题,虽说不是现在身为“钦差”,要查处贪官的胤禛要完全想到的,但,这种事情如果胤禛不去想,便要康熙去想。可胤禛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势必会让康熙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失望。想到这一点的舒敏将自己的想法和坐在熟谙前同样是一脸沉思的胤禛说了,却被胤禛一把揽到怀里,坐在了胤禛的腿上。
胤禛用下巴摩挲着舒敏的发顶,良久,才有些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话,“敏敏,那你说,该怎么办,那些蛀虫,硕鼠,肆意享用着民脂民膏,不杀他们,又怎能平天下人之愤怒。”
舒敏其实是赞同胤禛想法的,这些人鱼肉百姓,本就该抄家处刑,将那些不义之财重归人民,但是,这是人民的想法,却不是统治者的想法。统治者,需要的有人可用,甚至是明知道不能为却想方设法而为。但这样的问题让一心想着天下为公的胤禛来理解,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更何况,他们此次就是要出来处理贪官的,那自然是要想出个处理的方式来。
被胤禛圈着身子的舒敏,拿着朱砂笔在几张礼房账单上勾勾画画,这些账单都不是原件,全是十三和那随从抄下来的附本。画着画着,舒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任何一个现代人都不陌生的词,叫做“慈善”。
二十一世纪的慈善,是有钱人争相跟风的名利场,大多数的慈善都是那些慈善家和想要有好声誉的商人们主动选择的一种“刷脸”方式。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付出不同数量的金钱,达到一些似有似无的目的。这样的慈善虽然不是人们常说的一种可以称之为“善良”的救济,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什么其他的目的,但这种“慈善”却是很多类型善款的主要来源。舒敏在现代的时候虽然说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却不能讲这种方式完全否定。
而现在,很明显的,不用说是舒敏,就连胤禛也没有将这些官员全都连根拔起的权利,可是看着这些人拿着这么多钱,却也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想,舒敏索性捏着正在发呆的胤禛的手让他回神,将自己粗略的想法告诉了胤禛。那个粗略的想法就是“强制捐款”。这些贪官污吏都是些只进不出的害虫,只是单纯地让他们把钱拿出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用什么样的方法呢?
两人想了半天,异口同声说出的却是“威逼利诱”。没错,想要让这些人都乖乖将自己的钱从荷包里掏出来,就只有威逼利诱这一招。只是,利诱的利,舒敏却不想给他们什么实际的好处。这些人毕竟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贪墨之事,本来项上人头凭着这些“罪证”也是说不保就不保的,思来想去,舒敏想出了一个法子,在旁边宣纸的空白处用朱砂写了两个字“善官”,还用朱砂笔圈了起来。而胤禛看到这两个秀气的字也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给那些按照要求捐了钱粮出来的官员一个所谓的“善官”虚名,就如同“大善人”这样的称呼一样,戴着高帽子,便没办法低下头来捂住被拳头捣上的肚子了。
只是很显然,胤禛并不想将这些人轻易放过,还是将舒敏已经画的有些杂乱的名录和账册重新整理了一遍。而舒敏则是凭空捏造了几个所谓的等级不同的“善官”,将白天十三送上来的礼房账册上的那些数字大致捋了一遍,就算出了个区间。这样的一笔钱款捐出来,就算不是倾家荡产,也能让那些贪官们大伤元气。
至于这次出现在这次的这个“活动”上,却不打算“出血”的官员,舒敏也体贴地为他们准备好了归宿,那就是“威逼”的下策,直接交给咱们传说中“铁面无私”的四爷处理就好了。等两人马不停蹄地把所有列在名录内的人名都安上了合适的捐款金额的时候,舒敏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东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浅浅的一线白色,再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亮起来了,而他们让高无庸他们几个人特意找来的“捐款箱”也已经准备就位了。
在几个人的计划里,并不打算让胤禛一开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先让十三试个水。果然,区区十岁的少年站在庭院正中搭起来的台子上说自己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十三爷胤祥的时候,坐在台下的宾客都是一脸“少骗我了,小屁孩儿,你这么说话不怕被杀头吗?”的表情。没有看到胤禛几人身影的那位知府更是想让几个家丁护院上去把站在那胡说的小家伙直接弄下来。却在这个时候,胤禛带着舒敏出现了,终于能够稍微恣意潇洒些的胤禛显然心情不错,一只手牵着舒敏的小手,一只手拿着折扇,朗声说道,“没想到,南京知府竟是这样一个以下犯上的狂徒,连皇上派来的十三爷都敢动手!”
这知府还是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了胤禛这样的话,还以为是十三爷找了这位觉罗大爷一起出来游历,急忙想向前几步过来再套套近乎,却又被身后的十三叫住了。“知府大人,其实此次本钦差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只是父皇有旨,要本钦差解决江南水患与灾民现况。大人也不用太过紧张,先让本钦差将话说完可好?”
不得不说,历史上有着“文武双全”评价的十三即使还是个小孩子,却已经显现出了不少这方面的天赋,将早上舒敏与胤禛交代的事情说的一字不落,只是,或许是因为十三的年纪还是太小,也或许是因为舒敏的那套方案让人闻所未闻,总之,在十三话音落下之后,坐在院中的人都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之后便是有些悉悉索索的笑声。
十三虽然是个孩子,但看到这样的情势,也觉得很是窘迫。舒敏抬起手臂招了招手,把那孩子叫了下来,便觉出来十三喊得那声“嫂子”,音调已经有些不对头了,急忙将孩子肩膀揽住,很是安慰了一番。之后,便微微冲着胤禛一笑,既然这些人给了这么多的机会都不怎么想抓住,那就必须得来一些强有力的措施了。
胤禛手中的扇子本就是他练武时特制的,所以,当他可以在手上拍出些响声的时候,在这个略有些人声嘈杂的地方竟犹如平地惊雷一般。“诸位既然不愿听十三爷的建议,那,在下就不得不请诸位配合了。高无庸,你和郑海一起把人带上来吧!”
而说到高无庸和郑海带上来的人,却是舒敏他们计划中不可分割的一个重要环节。那就是这次出来会身手的人除了他们三个主子倾巢而动,将这知府府衙上下凡有些功夫傍身的都栓根绳子带来。那知府大人一看这个架势,立马吓的腿软,院内的众人也都慌了神,知府大人急得要跪在地上给胤禛行礼,“觉罗大爷,觉罗大爷,您究竟要多少钱才肯放小的们一马,十万?二十万?”看着胤禛始终不虞的脸色,知府颤抖着声音说,“不然,五十万?再加上漕运口两个口子的生意?”
胤禛本就心情不好,现如今看到这些官员为了保命保财,竟能将漕运事务都拿出来做交易,不由得更是生气,舒敏听着这知府越来越不靠谱的说法和自家夫君越来越黑的脸色,竟出奇地产生了恶作剧的心思。扶着刚刚回到身边的竹青的手,舒敏使了点儿千斤坠儿的功夫,点了点那胖知府的肩膀,一下就将本就腿软的胖知府推的坐在了地上。想必胤禛中气十足沉着声音的音调,舒敏故意扬着的音调显然是清越好听的,只是,她说的话却让这满院子的人一点儿都不想听第二遍。“诸位别这么紧张嘛,我们四爷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能和和气气地照着刚刚十三爷的说法做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嘛,省的还有些有的没的让大家心焦。”
听了舒敏话里所说的“四爷”,有两个脑子活的大着胆子怯怯地问了一句,“敢问,夫人……四爷……可是……那位四爷?”
舒敏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不错,听了这话有些赞许也有些骄傲地说,“这位大人是有些见识的,不过,四爷,不就那一位四爷吗?”
这话一落,院内所有人俱是面如死灰,就算他们再蠢,也知道只有一位的四爷,是哪一位。那位铁面无私,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四爷,就是再给他们多几个胆子,也不想亲眼看见。
而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胖知府显然还有些没办法接受原本自己当做座上客的皇商觉罗大爷怎么就成了那个传说中堪比冷面阎王的四贝勒爷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如同仙人般站在自己面前仿佛自带圣光的舒敏,喃喃地说,“那位,那位是四爷……那……那您?”那这位看着漂亮有头脑的小夫人呢?
舒敏笑笑,很是有几分娇艳又从那笑容里绽放出来,“知府大人,初次见面不成敬意,小妇人如假包换便是夫君的夫人。”舒敏这样的解释让原本黑着脸的胤禛听了,心情好了几分。而这席间有一位看见年纪并不算小的家眷却是叫出声来,“敏姑姑,敏姑姑!你是敏姑姑!”却让竹青凌空一个松果打的跪在地上,还伴随着十三一句轻斥,“这般喧哗嫂嫂之前的称号,真是成何体统!怪不得外人道,家和方能万事皆成,妻贤才可避祸夫君!真是上不了台面!”
既然胤禛已经亮出了身份,事情的处理自然就轻松愉快了许多。剩下在江南地区逗留的几日,也无非是胤禛带着舒敏,拿着从那些贪官污吏处讹出来的银子,领着那些肉疼却不能说些什么的官员各地走访扶贫,治灾安民。十三则是跟在一边默默记着那些官员的作为,以此为他们是否会被呈了密折遣返回乡的标准。看着那些原本胡吃海喝鱼肉乡民的贪官污吏碍于自己头上乌纱帽的安危而不得不按部就班地做事情的时候顶着的苦瓜脸,和有了救济之后眼看着能够继续生活的百姓们,胤禛脸上的表情显然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