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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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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卑远近亲表堂,偏生刁奴还添忙

从马场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四阿哥那尊大神倒也没有再多出什么举动来,倒是蓝齐格格时常会遣人来送些新奇玩意儿,有宫里新出的绣样子,也有其他的稀奇东西。每次这些东西送来,舒敏也只能苦笑着从额娘的手里接过来,吩咐春书好好地收在柜子里。等到入宫的时候便会带上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小荷包或是下厨做出来的小零嘴儿一并给那位格格送去。如此一来二去的,倒也让宫里的老祖宗和太后知道了这两个小姑娘关系的不一般。不过两位老人也是乐见其成,对两个人关系的亲近并未阻拦,甚至还时不时在舒敏进宫的时候特许舒敏留宿在蓝齐格格的璟毓宫中。

不过这在宫中行走,碰到四阿哥的机会反而多了起来。不过或许正因为是在宫中,四阿哥倒是规矩了许多。看见后两人也只是淡淡见礼,偶尔寒暄一两句便过去了。

说来也是,如今四阿哥还未开牙建府,毕竟还尚未娶亲。想到娶亲这件事儿,舒敏的牙根又是一咬,心里愤恨的不行。真是万恶的古代啊,想来自己才刚刚九岁,就算真像历史记载她结婚的时候,也只有区区十四岁而已啊!未成年呢还是!

不过因为阿哥没有娶亲,就只能住在皇宫的中偏西的“阿哥所”,有的时候也称西五所,那地方说白了就是阿哥们的宿舍了。相比之下做格格的就要幸福多了,最起码在长宁宫中还是分着不同的小院子的,格格们可以按着自己的喜好给那些个自己住的小院儿起上名字。这也就是为什么蓝齐会有一间叫做“璟毓宫”的小宫殿了。

在宫里留宿也是有定制的,命妇们若是被后宫嫔妃留宿,顶多只能住一个晚上,就算有老祖宗通融也只能是两晚。而蓝齐儿因为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格格留宿闺友按定制是两天,舒敏便能在宫里多呆上一晚了。不过,这是蓝齐开心的地方,因为这小姑娘在,总能把整个璟毓宫收拾地清清丽丽的,看上去就赏心悦目。

只是,舒敏却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皇宫里。因为蓝齐格格是受宠的皇女,自然没有人敢跑到格格的面前来挑刺添堵,但是下面人就不一定了。哪怕同为一个主子的下人,因为治下不严,也会产生很多不必要而麻烦的纷争。

蓝齐儿虽有些娇蛮,但是在对待下人上显然宽松了太多,经常会有互相看不顺眼的手下宫女明争暗斗,尤其是舒敏进宫之后,因为舒敏是蓝齐儿的“贵客”,这些手下人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但是话里话外的排挤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舒敏本着是在做客便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忍了下来。所以,当老祖宗身边的青橙姑姑来找自己说,额娘来宫里因为府上的事务繁忙想要把自己接出宫去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

蓝齐儿看见青橙姑姑来了,便知道,肯定是老祖宗派来的,是赫舍里氏想要接舒敏回家去。撒娇卖痴地缠着,“青橙姑姑,您就让我一块儿去吧。舒姑娘在我这里住了两天,想来我也应该去拜访一下舒姑娘的额娘才行呢!”

青橙被缠得无法,只好看了看一脸灿烂微笑的蓝齐儿和手中挽着包袱的舒敏,“二公主这般说了,便一同去给老祖宗请个安吧。”这二公主是皇上和老祖宗捧在手心儿里疼的人,她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也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儿。

慈宁宫中,依旧是舒敏多次入宫时候看到的老景象,老祖宗坐在主位上,太后坐在一旁,只是这次自己并未跟在母亲的身后。赫舍里氏穿着一身清淡的旗装,规矩地坐在绣墩上冲着舒敏浅笑。在宫里的两日看了太多人的假面孔,舒敏突然很是想念这世上真正用心待自己的人。

但即使是很想念,舒敏还是将手中的包袱交给了身后的青橙姑姑,冲主位上的老祖宗行了个蹲身礼。

老祖宗看着舒敏不由得慈祥地笑着,“舒丫头来了?你几日没有回去,你额娘都怕府上长出草来呢!”

赫舍里氏在一旁笑着,“老祖宗就会打趣臣妾……”但她也是真的想自己的小女儿了。再一想马上就到了选秀入宫服侍的年龄,更是一刻都舍不得女儿离开身侧了。

坐在马车上回府的路上,舒敏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赫舍里氏,轻轻倚在她的怀里,“额娘这次怕是想女儿更多些吧!虽然是用了宗亲来府上要我回去帮忙的由头。”

赫舍里氏揉了揉舒敏的头发,“小鬼精灵,额娘肯定是想你回来了才去求老祖宗的。不过只是历年都有的族会,往年又不是没有这种事儿,额娘怎么可能处置不来呢?”

舒敏仰起头笑得灿烂,“就知道额娘和女儿一样,女儿也是很想额娘的呢!不过,既然女儿回来了,就帮着母亲一起处理府上的事务吧!”

赫舍里氏本想让女儿好好回家放松一下,但一想女儿如今的年纪,便也点了点头,“那你就陪着额娘一起吧!”

母女二人刚刚到府,才下了马车,留在府中帮着赫舍里氏协理事务的赫舍里氏的陪嫁嬷嬷就急急上前来与赫舍里氏耳语一番。舒敏虽没有听清楚,但是也略微能猜得出来。

赫舍里氏听完,蹙起了秀眉,“郑嬷嬷,那起子人又闹上来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吗?”

舒敏听着自家额娘的话,瞬间就知道是哪些人又惹到了向来好脾气的额娘。“额娘,又是族里的四叔吗?”说是四叔,也只是按着族人的排行排出来的的叫法罢了。要真说这家人怎么能让舒敏能够记住,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人实在是太闹腾了;而另一个,就是这家还有一个女儿,比舒敏只小了不到两岁,名叫舒兰。而他们乌拉那拉氏,偏偏只有她和这个叫舒兰的小姑娘是正经的正房嫡女。

舒敏不知道,那个在小说野史中多次出现的所谓第二个乌姓皇后究竟是不是这位只小自己不到两岁的族妹,但是,因为她的特殊性,舒敏还是记住了这一家子。

赫舍里氏也知道,这么几年这家子人在府上总是生出事端来,女儿知道些也不为过。

舒敏刚刚踏进前院儿,一只拳头大小的橘子便迎面飞了过来。舒敏一伸左手便抓了个正着,而那扔橘子的元凶,舒兰的额娘则站在花厅的门槛儿里,似乎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舒兰虽然穿了一身翠绿色的旗装,但却畏缩在自己额娘的身后,让舒敏怎么都与那些宫装戏里面飞扬跋扈的皇后娘娘联系不起来。

赫舍里氏似乎也有些吓到了,但是,她是因为从未料到女儿会有这般好的身手,能够接到那么远飞来的橘子,毕竟,她一直以为,女儿几年来学武也只是学着玩而已。一想到这橘子要不是女儿有些身手,就直接砸到了女儿的小脸上,赫舍里氏就有些心头火起。

舒敏将擒住的橘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再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的时候,身上的气势陡然变了,连眼神都凌厉起来。左手一摔,将手中的橘子狠狠甩在身后,扬起声音,“真不知道,这究竟还是谁们的府宅了!半晌午不在,居然能让这样的人物儿惹出这般的事情来。”语气虽然是平静的,但面上的表情和整个人的气场都不怒自威起来,带了点儿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赫舍里氏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表现,在心里默默赞许着,也不打算出声,只由着女儿自由发挥,若是自家闺女哪里没做对,她再出手掰回来就成。

站在一旁一直伺候着舒兰一家人的管事和嬷嬷还有大丫头们都急忙跪下。虽然他们心知,自家小姐不是在作自己,但是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姐的戏更好往下唱啊!赫舍里身边的大丫鬟梅儿更是一跪下就说,“主子息怒,实在是奴婢们服侍不周,才使得府上的贵客发了脾气……奴婢求主子责罚。”话虽是这样,人也跪下了,但梅儿清楚自家的好小姐才舍不得让自己人受委屈呢!要真说起来,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也属她和小姐最为亲近了,当年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也只有她没有去亲近那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大小姐。

舒敏淡淡一笑,“你们都起来吧!梅儿这话说得不对,怎能说是你们服侍不周呢?”话尾轻轻一扬,连眼角都挑了起来,本来清秀怡人的小脸竟然诡异地染上了一丝妖媚的感觉。这样的神情,跟在舒敏身后的春书曾有幸见过,一般自家主子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一定会有人要倒霉了。要说起来,主子虽然平时想法什么的不同于寻常人,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让她们这些看到的人越发觉得自家主子不同寻常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赫舍里氏从未见过自家女儿这个表情,刚刚猛地一看有些心惊,但细细看去,竟有着一丝不一样的漂亮的感觉,就像是老祖宗或是太后娘娘那般的人身上的贵气一般,生生抓着人的眼睛。

“这服侍不周,得要看是服侍谁,那人又是什么心思。若对方是贵客,自然是要尽心服侍的,稍有怠慢便得重罚,”话音一顿,舒敏微微笑着看着似乎有些得意起来的自己的那位四婶子。“只是,若服侍的是那种诚心上门找麻烦,鸡蛋里硬要挑骨头的无礼之徒,便是应该茶都不给一口的统统打出去才是正理呢。”舒敏话落,尾音扬着,听起来竟有些娇媚的蛮横。

这个时候站在自己母亲身后的舒兰看着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心中生出一丝嫉妒来。凭什么这样的女孩子就能将这么简单的颜色穿出这般不一样的风格?凭什么一样样年龄的女孩子,自己就必须躲在母亲的身后,而她就能够成为这么一个大府衙的主子?

舒敏没有注意到舒兰略有些阴毒的目光,更或者是,舒敏就压根儿没有把自己这个“小妹妹”真正放在眼里。她只是笑的温婉,“你们是我们内大臣三品大员府上的奴仆。古训里都讲了,宰相门前都是七品官,这话虽然不是全对,但你们也不必作践自己去应承这些自恃有身份的所谓主子。你们的正经主子是这府上的主子,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儿去惹这些麻烦呢?服侍着这些人习惯了,反倒在咱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起来了,生生的想毁了正经主子的脸面儿!还不是你们太把他们当主子,给了太多脸面吗?倒惹得他们作起来了!若不是今儿额娘从宫里接了姑娘我回府里来,凭着我额娘那单薄的小身量,这水果儿还不得砸到你们主母的脸上去了?!”

听完这话,舒兰的母亲徐佳氏一下子气急起来,急吼吼地冲上来便想挄舒敏巴掌。舒敏往后退了半步,行了个礼,“四叔母,您这般不觉得有些失礼吗?舒敏是个小辈儿,不会讲话而已……况且舒敏已经给您行礼了。说起来伸手不打笑面人,您这般又是为何呢?”

徐佳氏被郑嬷嬷用身子拦住,只能生气地叫骂,“哼,你个牙尖嘴利的小蹄子!居然说我们是禁不起伺候的人,难不成你们这府上的下人还是要分人才伺候的吗?”她一看见这个小姑娘就气得不行,明明自家的女儿也不错,明明自家女儿也会琴棋书画,为什么那些个族人就总是看着这个小姑千般万般的好,却觉得自家女儿一文不名的。就连说起来选秀的事情,大家也都指望着这个女孩儿能进宫或是被指给皇子做个皇家妇,而自己的女儿却连个管教嬷嬷都不给请。还不就是因为这个姑娘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有着一个好家境吗?

舒敏听了不由得冷笑,“叔母这话说得便奇怪了,舒敏何时曾说过这样的话了?还是叔母这般想自己了?若真是叔母想的,那便把舒敏想的忒不堪了!”

徐佳氏恨恨地跺脚,“哼,不堪?你还真是不堪,何止是不堪,简直是无耻!”

赫舍里氏听见女儿被这般贬斥,便想开口驳斥那不知好歹的徐佳氏,却不料被女儿轻轻用手臂拦住了。

舒敏微微低头一笑,这话说得还真是毒呢!眼角的余光却已经看到了那个徐佳氏家的家主,舒兰的父亲。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经带了泪光,仿若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而这一幕正好被和费扬古一起走过来的舒兰父亲看了个正着。舒敏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哭腔,眼角的晶莹衬着泫然欲泣的表情更是令人怜爱。舒兰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发暗。乌氏族人哪个不知道费扬古大人最是宠爱这个掌上明珠了?再一想到自己想摆脱自己这位族兄帮忙处理的几个商铺的事情,看着眼前这个一来大人府上就喜欢胡闹的婆娘,心头就是一阵火起。

“叔母,不知舒敏究竟哪里得罪了叔母,竟让叔母这般想要掌掴舒敏……”委委屈屈说完,舒敏还欠着身子行了一个全礼,按着礼制,对这样的族人,舒敏这种身份是不需要行全礼的。“求叔母原谅舒敏,舒敏人小,年少无知,叔母就不要因为舒敏不懂事的言辞怪罪舒敏了……”声音温软,表情无辜,尤其放在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起来尤其惹人怜爱。

费扬古当然也看到了自家小女儿的行为举动。两道剑眉一下子便皱了起来。好几次夫人都说,自己族人都还是好相与的,唯独这个四族弟的家眷是蛮不讲理得很,自己却找理由说是同族之人,让夫人暂且忍让一二。谁曾想居然姑息到欺负到自家女儿身上了。舒敏这个女儿因为从小乖巧聪颖,自己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看着女儿这般哭泣的样子,一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了。

随即便扭过头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点头哈腰却脸上也是一片尴尬的族弟,“贤弟,你家夫人这般,不太好吧。”

当然,徐佳氏并没有看到自己身后的方向慢慢走来的两个家主,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丈夫想要求人办事的族兄都看到了舒敏那个小丫头的一脸可怜样。她现在只是想要冲上去把这个死丫头的脸划烂,她就是看不得这个小姑娘比自己家的女儿漂亮。正嘴里骂骂咧咧地想要抢上几步上去对舒敏动手,却不料身后一个人使劲儿扯住了自己的胳膊肘。

徐佳氏头也不扭,只是想要挣开,“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拦着我去打这个臭丫头……”

却不想身后的力道更是大起来,“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徐佳氏听到声音一惊,扭头看去,脸上顿时惊慌成一片,脸色各种变换如同颜料铺一般精彩,“老,老爷……您怎么……”再一看自家丈夫身边一脸怒色的费扬古,心下更是没底儿,连“大伯兄”这个称呼都叫不出来了。

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今天真的完了,即使以前自己怎么欺侮那个性子温和的赫舍里氏都没有暴露,但今天,因为舒敏这个小丫头,她的一切本性完全暴露在了自家丈夫和这个需要仰其鼻息的大伯兄的眼睛里。

费扬古并未搭理挡在路中间的徐佳氏,只是轻轻用手指为自己的小女儿抹了抹颊上的泪水,“敏敏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

舒敏摇摇头,故意用着哽咽的声音,“阿玛,没什么的……只是敏敏不会说话,惹叔母不开心了而已……阿玛不必为了敏敏的小性子费心思的……”

费扬古却仿若没有听到舒敏对徐佳氏的求情,只是扭转头去冲身后的族弟说,“贤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

那舒兰的父亲却是个眼神极活的人,看着这样忙是一个躬身下去,顺手还揪着自家媳妇一起行礼,“大哥,是内子不懂事,冒犯了小姐,小弟回去一定会好好管教内子的。那件事还求大哥帮小弟周旋一二。”简直是开玩笑,怎么能因为这个内宅妇人不懂事的举动就毁了自己的生意呢?相比之下,还是这位三品大员的族兄的权势更重要些啊!

费扬古看他如此,便沉吟了一下,“既是这样,为兄还是看在祖宗的面上去为你周旋一二吧……只是,你内宅的事情就得你自己整治清楚了……”

舒兰父亲一听,脸上顿时布满了笑容,“那小弟就谢谢兄长了!小弟也不多叨扰,就先别过了,改日,小弟定会再登门拜访。”

费扬古点点头,“也好,哪日你空闲了,自来我书房便可。”言外之意就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带你那个欺负了我女儿的妻子来了。

两家人便一同朝着垂花门出府的方向走去。舒兰和舒敏并排走在后面。舒敏本低着头看着路面,突然感觉到旁边一道怨毒的目光射向自己。抬头看去,是自己身边的舒兰。舒敏浅笑,“怎么,心里觉得不舒服吗?”声音轻柔如同耳语,脸上的笑容却璀璨如星辰。

舒兰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刚刚舒敏是在做戏,即使是她也看出来了,可是父亲和大伯偏偏信了这个一脸伪装的丫头,而委屈了额娘。她的手攥得很紧,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打舒敏的冲动。

舒敏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雪花一般转瞬即逝,随即,是冰冷的眼神和淡漠的表情,看的舒兰瞬间有一种寒冬腊月穿着中衣跪在雪地里的冰冷感觉,冷到彻骨。“你知道吗,这便是权势,你没有时候会让别人践踏你,你拥有了便能够踩踏别人的东西。”似乎连声音都是冰冷的了,让舒兰在这样暖和的夏天后背一凉。她已经快九岁了,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这样可怕的感觉。随即眼神一闪便急急走了几步,跟上了自家额娘。

舒敏看着对自己避如蛇蝎的舒兰,也没有继续随着她的脚步追上去,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继续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舒兰的脚步迈出了垂花门还扭过头来似乎是畏惧一般地看了自己一眼。

舒兰直到坐在了自家的马车上,心情依旧不能平复下来。她现在后悔自己最后又扭回头去多看了一眼,却将自己这位堂姐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一个清楚,那样的表情,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舒敏看着舒兰一家离去,心里默默想了想。刚才自己的表现也不算过分,若真的是按照自己所知道的那样,这个族妹有可能将来会接替自己的位置,还不如现在就给她点厉害瞧瞧,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这边方才处理完,舒敏刚刚回到自己的晴雪阁,坐下还未顾上喝一盏茶,只是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秋画去收拾,春书便急急走进来,“主子,万家媳妇来了。”

舒敏一听,“万家的媳妇儿?是怎么一回事儿?”万家媳妇儿舒敏并不陌生,这个是万管事的老婆,专门负责内宅的器具管理的。因为那次舒敏在父亲生辰上面在器具管理上颇有些成效,赫舍里氏就索性将府里这一块儿的事情交给舒敏去管理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舒敏仗着前世知道的一些仓库管理的办法,还真是有不小的好成果,家里器具不明原因丢失和损毁的情况减少了许多。

只是这万氏向来是个知进退的,在这么多丫鬟婆子里面是很得舒敏心的有分寸的人,这次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这个向来精明能干的妇人也要找自己来亲自过问呢?

其实舒敏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扶额,她发现,自己虽然只是进宫住了不到三天,但是这三天赶上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多了。仿佛是专门把这些事情堆在了她不在家里的这几天一样。自己一回来,便是各式各样的问题扑面而来。

万家媳妇儿一进来舒敏晴雪阁的花厅,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办事不周,求主子责罚。”脸上全是自责,却看不出一丝的侥幸或是口是心非。

舒敏示意身边的春书去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万家嫂子,起来回话吧。虽说我是主子,但你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了,什么大事件竟让你这么一声不发地就跑来我这儿请罪了?”将秋画斟好的茶水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不得不说,秋画这丫头沏茶的水平是越发高了,出来的茶水不仅不热不凉,茶香也很饱满,眼看着已经能出师了。

万家媳妇虽然在春书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但依旧是垂着头站在舒敏的面前。“回主子,奴婢实在是没有颜面来见主子了。主子将那样的差事儿交到奴婢的手里,奴婢居然就这么没了主子的脸面。”万家媳妇其实心里是很懊恼的,因为,在整个府上,能够被这位小主子赏识绝对是一件可以被引以为荣的事情,毕竟,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小主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自己这次居然因为一时不查,就办出了会让这位小主子失望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舒敏淡淡地喝着手上的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很聪明的,自己也是因为当初看上了她的这一点才会让她从那么众多的丫鬟婆子们中间脱颖而出的。而来到这个世界,舒敏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因为跟聪明人打交道,可以省掉不少的麻烦。就像现在,这个万氏很聪明地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来找自己禀报,而不是先自作聪明地将事情遮掩下去,等自己查的时候再发现,再去解决,这本身就是聪明人才能做出的选择。若是那些有点儿小聪明的人,肯定会在问题出现的第一时间,先想办法瞒下来,等到瞒不住的那一天再想办法用最不容易出问题的方式搪塞过去,但显然这样的处置方式,在舒敏这里是行不通的。

就像,在整个府上的器具管理制度上,舒敏实行的是类似于连坐的惩罚机制。譬如,你这一层被查出了问题,那么,很好说,从你这一层开始往下的每一层都会被处罚,而且这种很大力度的处罚是不会有任何原因也是容不得任何人求情的。若是想要得到宽宥,很简单,找出问题的根源,那么其他没有参与犯错的人便不会被惩罚了。这样一来,便在一切做事的人中间形成了一种类似于现世的监督制度,也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明知故犯屡教不改了。

终于将茶盏中的渍梅子含到了嘴里,舒敏轻轻舒了口气。这么多的零食里面,她最喜欢的还是这种酸酸甜甜的渍梅子,每次在茶水里泡开再进到口中,别有一番滋味。

抬眼笑了笑,舒敏的声音还是温温的,“万家嫂子,若是我没有记错,你管得应该是内宅的器具吧。”

万氏终于等这个小主子说了一句实质性的话,恭敬地回答道,“回主子,是的。奴婢是内宅里管器具的。”

舒敏点点头,“嗯,那便是,这次族会上启用器具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

万氏一愣,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位小姐去。还好自己从未生出过那些龌龊心思,要不然定会死的很惨的。“主子说的没错。也是奴婢失察,居然让那贱人钻了空子。”她现在还真是懊悔不已,居然会让那个该死的丫鬟趁着小姐不在家就趁机钻了空子。现如今若不是自己还有些聪明劲儿在,早就被小姐一同处置了。

舒敏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词儿,“那贱人”,由此可见,是个风评不怎么好的丫鬟了?而且这个丫鬟还是能够和器具管理扯上关系的。

在古代,一般被称作贱人的女子都不不怎么一般的。不是与骂人的妇人家的夫君有什么牵扯,便是和很多男子有关系了,风评一定会不怎么样的。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骂人的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女子。不过舒敏看了看站在地下的万家媳妇,便很轻易地将后面一种想法打消了。

综合自己知道的,和秋画无意中透露给自己的府上的各种八卦,舒敏将这个人选锁定了。

清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因为咬了梅子稍稍有些含混,“说吧,宋格格院子里的翠红究竟又做下什么事情了?”

万氏一听,心里更是对这个小主子刮目相看,自己还未禀报,这位无所不知的小主子居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要来告谁的状了!简直就是未卜先知的仙人啊!“主子英明,就是那贱人毛手毛脚动了器具。主子真是英明啊!”说着便准备跪下。

舒敏微微一抬手制止了万氏要下跪的动作。其实,会猜到那个丫鬟的原因很简单。自从万氏成为自己亲自遴选上来的管事之一,她就吩咐过秋画,要努力将自己手下的这些个管事的八卦打听清楚了。

而不得不说,这个万氏的事情实在是太让舒敏记忆深刻了。因为母亲在府上治理的不错,父亲这几年并未再收过什么通房,纳过什么小妾,只有偏院儿里当初舒云的亲生姨娘,宋格格一个妾室在府上。而那翠红是宋格格的几个大丫鬟之一,曾经是打过自家阿玛的主意的,但后来发现阿玛并没有那份儿心思便绝了那个念头,府上的大少爷又不是她一个妾室房里的丫鬟能够肖想的,最后便将目光放到了那些个能干的管事儿身上。

说来也邪门儿,明明府上那么多管事,未婚娶的也不是没有,可这翠红还就偏偏瞧上了那个姓万的管事,也不看看那管事家里尚有一个容貌身姿才能样样不落的当家媳妇,便二话不说地扑上去了。这么一来,自然让万家媳妇儿心里格外不舒服,但是,因为是宋格格的贴身丫鬟主动投怀送抱,她也没什么能说的,这宋格格在府上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却也比他们这些奴仆们强了太多。心里即使再有气也只能暗暗忍下,生怕自己惹得那翠红恼了,会打蛇随棍上,直接求宋格格将她赏给自家夫君,到那时自己才真正是打落牙齿往肚吞了。

舒敏静静看着万氏脸上变幻的表情,也在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想起那些男人便不由得更有些生气。要真是什么富人家也便罢了,她再有本事也不会管到人家府上去,可这一个自家府上的小小管事,居然都能够做出这样背叛发妻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万管事本就没什么本事,如今舒敏尚未将他遣出府去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万氏媳妇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如此,便用自己的手帮上这个万家媳妇儿一次吧。

对身边的秋画吩咐,“秋画,去吧,差个人把咱们的翠红姑娘请来吧。”

秋画点点头便下去了。

舒敏等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已经有些困了,轻轻打了个哈欠,方看见花厅外秋画带着一行人走来了。向来嘻嘻哈哈的秋画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怎么好看。

再想想时间,舒敏便心下了然,看着那翠红在其他丫鬟婆子的推搡下进了花厅,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哟,咱们翠红姑娘的架子还是真大的可以啊!我这个府上的正牌儿小姐都请不来了呢!”

那翠红本来想要仗着自己是宋格格的贴身丫鬟,来舒敏这里撒一撒威风的,却没想到一扭头看到了万氏。心下就是一紧,难不成是这个贱人来找小姐告状,要找借口处置自己吗?

随即也不管其他人究竟是什么神情,便指着那站在舒敏身侧的万氏破口大骂,“贱人,一定是你来挑唆小姐,要借小姐的威风骑在我的头上的!小姐,您休要听那贱人胡言乱语,奴婢清水儿一般的人儿,怎么能平白的让那贱人扣了一身的脏污!”声音尖利刺耳,让舒敏偏头捂了捂耳朵。

等翠红的一声嚎叫落下,舒敏才缓缓抬头,“翠红姑娘,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翠红听了一怔,是啊,她虽然刚刚一路上磨磨蹭蹭,但是也不知道这位小姐究竟找自己是为什么,遣来的几个下人也只是说,小姐请自己前去问话的,并未说是因为什么。自己这么叫嚣起来,反而是太过沉不住气了。

舒敏看着翠红像是调色盘一般的脸,心里冷笑,这就是自作聪明的人,而自作聪明则是最大的愚蠢。还真是应了现世的人们很喜欢说的一句话,不作不死呢!

连眼皮儿都不抬,舒敏淡淡地来了一句,“冯嬷嬷,帮咱们翠红姑娘选个听事儿的好姿势吧!”冯嬷嬷虽是晴雪阁的管事嬷嬷,但在这晴雪阁权利最大的,除了姑娘主子和那两个大丫鬟之外,也只有姑娘的奶妈陈妈了,这冯嬷嬷顶多能排在前五里面。听的姑娘的吩咐,冯嬷嬷也不多说,上去就是一脚,正中翠红的腿弯,本还想站着挣扎的翠红好不防备便跪在了舒敏的脚下。

跪下的翠红似乎是很不甘心,膝行了几步上前抱住了舒敏的腿。舒敏一皱眉,就狠下心踢了一脚,将抱住自己腿的翠红踢开一边。

翠红抬起眼来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自家这个备受宠爱的小主子。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别提有多么惹人怜爱了。看着这样的女子,舒敏也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心狠了。但一想到只有杀一方能儆百,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狠下心去。

舒敏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花厅一侧的赵家媳妇儿,这个妇人是府上专门管内宅制度的婆子,一般情况下若是家里的内宅制度上有些什么问题,要请家法,便都会有这个赵家媳妇儿在场。

“赵妈妈,不用我多说,就刚刚咱们翠红姑娘的做法,该是怎么个处置法儿呢?”

赵家媳妇儿微一颌首,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府上真正能做了内宅的主的除了那位只管着大事儿的夫人就是这个坐在花厅主位上的嫡小姐了。“回姑娘,按照内宅法度,咱们府的戒律里面有规矩,凡是妨害主子,顶撞主子,不服主子的,当掌嘴二十。”

舒敏点点头,“好,那么在主子面前搬弄口舌,教唆主子呢?”

赵氏依旧是微微垂着头,“回姑娘,若是这第二条,应当掌嘴十五。”

舒敏点点头,“好,那便先这般处置吧。”她当然很想将这个翠红直接打一顿,想办法知道那个失窃的宋朝花瓶究竟到了哪里,但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有万氏这一个人证是不够的。

被其他人制着跪在地上的翠红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这位小姐还不知道她的主子让她做的那件事吗?难不成,这万氏来这里告状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做的那件事情了吗?

转念一想,可是若是不知道那件事儿,这样的处罚未免也有些太过了吧。还未细想,跟在赵家媳妇儿身边的婆子倒已经撸起了袖子抡圆了胳膊,眼看着蒲扇般的大手掌就要向自己这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上过来了。翠红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无可奈何身后两个力大无比的婆子将自己实实在在固定在了原地,任是自己如何都动不了一丝一毫。

几个巴掌下来,翠红已经头晕眼花,自己都能尝出来自己嘴巴里鲜血的咸味儿。她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圈子,一直在想要不要将那件事儿说出去。但总是想了一下又忍住了。她现在说了固然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只是,若是那小姐并没有能耐保住自己,再让那位心狠手辣的主儿捉住自己的错处儿,那只怕就不只是皮肉之苦的事情了,有可能她这条小命儿就没了。思量再三,还是抿紧了嘴巴。

在翠红挨打的时候,舒敏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女子。不得不说,能经受住这样的责打的,也只有这个时代的下人了。她并不奇怪为什么翠红现在还没有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只是因为她对自己这个小姐的地位还是不很信任。要真说她是信守承诺,念着主仆恩情而不肯在这紧要的关头背主,舒敏是不信的。这个翠红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才会犹豫罢了。

因为舒敏这边儿的动静有些大了,赫舍里氏派了身边的竹儿来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儿,舒敏淡淡吩咐让竹儿回去回母亲就说是自己在处置些不听话的奴仆罢了,让母亲不必担心了。

还未等竹儿走多远,在偏院儿咏荷院的宋格格便急急忙忙地朝着晴雪阁赶过来。

竹儿向来是个懂礼的,看见宋格格便是倾身行礼,“奴婢见过格格。”

宋格格可能是因为走得有些急,连发髻上的钗环都有些歪斜,只是她自己还不自觉。看见竹儿只是说,“啊,竹儿姑娘好。咱们姑娘究竟是在院儿里忙些什么呢?”

竹儿还是微微地一颌首,“格格这话奴婢不敢回,毕竟是主子做的事儿,做奴婢的哪里能去插嘴拨舌的呢?奴婢还要回夫人处回话,就不耽误格格的正事了。”

宋格格知道这梅兰竹菊是夫人身边儿得宠的几个大丫头,听得人家说还要回去主院回话,也不敢多留,“那竹儿姑娘便去忙吧。我自己去看看便成了。”

竹儿又是一行礼便就此别过宋格格往主院走去。

翠红的巴掌还未挨完,宋格格便急匆匆地朝着晴雪阁的花厅抢了进来,全然不顾那些个礼法制度了。

舒敏本来在低头喝茶,并未注意到花厅进了人,怎奈得身边的秋画是个眼睛毒辣的人。偏偏声线还极为明亮,“哟,这宋格格怎么说也是咱们府上的半个主子呢,怎么这么点儿礼制都能疏忽了呢?”

按着礼制,若是府上的侍妾见到嫡子女是要行颌首礼的,虽不是大礼,但也是不能废的规矩。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没有位份的原因,对于没有位份的侍妾来说,就像是通房丫环一般,根本不能用主子的礼节去对待。

舒敏听见秋画的声音,从茶杯中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阳光下有些仪容不整的宋格格,连眼睛都弯成了两钩新月。只是一刹那脸上便又换成了那一向平淡的微笑,冲身边的秋画说,“臭丫头,怎的不看宋格格这般着忙,只知道在哪里搬嘴弄舌的,还不赶紧去给宋格格端张椅子去,让宋格格歇着?”

复又自己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盏搁在桌案上,向着宋格格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什么事儿,把格格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催过来了。我这边儿并没有派去什么不长眼睛的刁奴三催四请啊,格格怎的这般着急呢?”抬头看看宋格格头上有些松动的钗环,“竟是跑得连仪容都不整了,这可让敏敏如何是好啊。”

宋格格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小姑娘,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一股闷气。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女儿始终没能压过这个小丫头去,就那么凄凄惨惨地打发嫁了人。而这个小姑娘现在锦衣玉食金枝玉叶地生活着,每每想到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她的段数明显还是要比她那个女儿高明许多了。看着舒敏这般,也是微微浅笑,“姑娘说笑了,只是我听说我的人做了错事儿,惹了姑娘处罚,故而有些心急,寻来看看。”

舒敏听完,点点头,径直往回走去,丝毫不管身后的宋格格是什么面目表情,便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脸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这般说来真是难为了格格了!就这么一个刁奴,居然还要烦劳格格亲自前来探看求情呢!”

宋格格看看跪在地上的翠红,那张脸已经红肿地不成样子了。并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脸上陪着笑,“姑娘这话,毕竟是主仆一场的,怎好把事情做得那般决绝呢?这个奴才不是什么好事业,姑娘处置处置便是了,可不要因这起子小人而气坏了身子才是啊!”

舒敏听出来宋格格的弦外之音,心下不由得好笑,“也就是格格心善了,才能纵容着手下人这般张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户的了。这起子小人若不是严加惩处了,谁知道这些个下人将来会不会不知斤两地把整个的乌府给窃了去呢!格格不必费心了,舒敏的身子还好得很,处理这点子小事儿还是不在话下的!”你想保她?怎么可能,若是你真的保住了她,别说再也找不到那样古董了,说不定不久之后连翠红这个人都不会出现了!

宋格格看着自己软语温声地劝说并不能改变舒敏坚定的心意,便准备拿出些礼制上的硬框框来让舒敏打消念头,却不料刚刚离开了的竹儿复又出现在了花厅门口,也只是遥遥行了一礼便进了花厅走到了舒敏的身边。竹儿的手上提着一个食盒,但是很显然,她在这么一个巧合的时机出现绝不会是偶然。

原来,刚才竹儿在这边的时候,春书已经将这边的事情大概耳语了她一番,她心里有数儿之后便回到了主院去禀告夫人。

赫舍里氏听完只是点点头,嘴里轻轻说着,“女儿就是长大了,这些小事情都不需要额娘去费心了。”说着脸上还浮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竹儿想到自己临离开的时候正正好碰到了宋格格,便又是一蹲身子,“只是夫人,刚刚奴婢从姑娘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偏院儿的那位急匆匆朝着姑娘的院子去了。”说完也不多话,只是站着等自家主子的吩咐。

赫舍里氏听了沉吟一下,“那位吗?哼,倒是想得美,还想骑到正经主子的头上去吗?这样吧,竹儿,还是你,提上些咱们姑娘爱吃的小食点心什么的,去把我的话儿传下去,就说,这府里的奴才,你们舒姑娘有着一切的处置权。去吧,趁着那位还没掀起什么风浪来,早早去把事情办了。”

竹儿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现在宋格格看见竹儿手中的食盒,只以为这是那边给舒敏送来的吃食,并未在意,依旧是权衡着把自己想说的话继续说了出来,“姑娘,不是我说您,只是这仆从啊,怎么的也要看看她主子的面子。古训不都讲了说,要尊天敬地,孝顺父母,哪怕是父母房里的猫儿啊,狗儿的,也要有着一份宽容在呢!”

舒敏并未说话,只是看着竹儿拿过来的都是自己爱吃的几样,小小的蟹黄奶包,炸的酥脆的鹅油松仁儿卷儿,还有很多种小吃,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衔了块儿才抬起头来。“格格这话,舒敏听不太明白,这格格是父母房里的,舒敏自是明白的,也是尊重的,可什么时候这位翠红姑娘也是父母房里的了呢?”转头看向身边的竹儿,“竹儿姐姐,你可是额娘房里当差很久的了,不知你可曾见过主院里有那么一个丫头?”说罢还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红肿着脸的翠红。

竹儿心里为自家的小主子的智慧暗暗高兴,脸上也是笑意连连,连声音都带了笑声儿,“姑娘净是说笑了,奴婢当差这么多年了,哪里还在夫人的院子里见过这般的奴才呢?况且,就算奴婢是夫人院子里的,犯了错也是任由姑娘您处置的,这个是夫人的意思,咱这府上一众的奴才但凡是叫您抓住错处儿的,都是由着您处置呢 !哪里还由得其他人来说三道四呢?”说完还用眼睛瞟了瞟站在座位上一脸绛紫色的宋格格。

现在宋氏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来纯心就是让这个小姑娘逗着玩儿了,自己根本就不该来这一趟。如此想着,恨恨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翠红,这个死蹄子最好死了才好,省得她还要想办法去周旋。这小贱蹄子握在手上的东西大不了折了就是了,断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把自己折进去!

拳头暗暗攥着,心里却下着决心。只能放弃翠红和她手上的那样东西了。

舒敏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宋格格,看着她攥紧的拳头,舒敏已经能大概猜出来这个现在已经有些无计可施的女人的想法了。其实瓷器的事儿小,舒敏关键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宋格格一个警告。

这么多年来,宋格格并不是真正安分的人,只是胜在额娘尚是很有些办法的人,所以,宋格格固然能够在钱财上多贪图一些,但于权利却是一点的办法都没有。而这个翠红无非就是舒敏的一个石子而已,一个一石二鸟的石子。现在能够严惩了翠红,是对宋格格的一个警告,也是对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们的一个警戒。

终于,宋格格重新在脸上铺上了笑容。她不能因为这个小丫鬟把自己搭进去,她还要想办法生下来儿子,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承这个家的人,脸上的笑容是和当初的舒云一样的僵硬苍白,但是说话的语气明显就要稍微动听些。“姑娘,照着竹儿姑娘这般说,我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遂又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翠红,“真说起来,像这起子毛手毛脚的下人,还真得姑娘好好惩治一下,要不这府上还不得让这些个该死的玩意儿掏空了不成?”

舒敏听到宋格格这样的话,微微低头,就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却默默勾起了一抹微笑,自己果然没有想错,这个女人肯定不会舍弃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护着这么一个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用处的小丫鬟的。现在的翠红,纵然手上还有些宋格格的把柄,但,在宋格格看来已经无疑就是一颗弃子了。因为,在宋格格的心中,翠红如今到了二小姐的手里,肯定是不问缘由地打一顿赶出去,怎么可能还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情说出去呢?

抬起头来,舒敏正好迎上了宋格格自得的笑容,这样便是自作聪明的典型了。“格格说的没错,这下人啊,还真得好好管教呢!”

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宋格格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格格是打算回去了呢,敏敏便送上格格几步吧!”

宋格格欠了欠身子,“姑娘说哪里话,我自去便是了,那还能劳烦姑娘呢?”其实她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个嫡女究竟会不会给自己面子什么的,她只是希望着舒敏赶紧将那个翠红收拾了才算完。

舒敏摆摆手说,“我这事情既然已经明了了,不急于一时的,还是送送格格要紧,毕竟像格格这般的贵客一般不来我这个小院子的。”

跪在地上的翠红虽然已经看不出脸的轮廓,但是一双眸子仿佛是喷火一般看着想要轻易脱身的宋格格。便是这样,她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主子就将她当做身外之物一般毫不在乎地留在这里任由这位小姑奶奶收拾了。她根本不念着一点儿主仆恩情,当初自己又是为何要拼命地替她维护?!翠红现在是有些后悔的,后悔自己跟了这样一个不讲情分的主子,后悔自己眼拙要帮着这么一位主子,更后悔当初信了那贱女人的胡言乱语,把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两人相携往晴雪阁的外院走去,舒敏故意和宋格格并肩走着,春书则是识相地将宋格格带来的唯一一个丫鬟挤在了后面,因为,她知道她们向来懂礼节的主子这般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这位宋格格说了。

外院的阳光很是明媚,宋格格看着舒敏将自己送到了院中,转过身来准备道别,舒敏轻轻用手牵住了宋格格的袖口,“格格,您知道么,有些奴才们做事情是因为被主子捉住了把柄才不得已为之的呢,这做主子的啊,如何管教奴才可还真是一门儿学问呢!”

宋格格的瞳孔一下子张大了,“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敏微微笑,还是用着那种极低却让人有些后背发凉的语气,“宋格格当真以为大小姐是那么蠢的人吗?一次都做不成吗?”她不算是最蠢的人,只是很可惜碰上了穿越历史长河逆流而来的我的灵魂。

宋格格听到舒敏的话呆立在原地。原来,这就是这位嫡小姐的真面目了。这样的好心机,她自诩会琢磨人,却是她自己再加上她那个心狠手辣的果断女儿都不是面前这个小小少女的对手!她总算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和自己的大女儿的谋划究竟是输在谁的手上了,不是那位坐在主院中气定神闲的蒙古贵女,那位主母,而是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少女。

舒敏说完了,心满意足地看着宋氏的反应,你不是妄想着要再次爬上爹爹的床再生个儿子出来和哥哥争抢家产吗?别说是额娘了,怕就是我,也不是你能等闲胜之的!挥手找来一直站在后面的翠嫣,“翠嫣,赶紧送你们主子回去吧,在那儿楞着做什么呢?”

翠嫣是赫舍里氏安插在宋格格处的人,自然明白小主子的意思,急忙上前搭住了宋格格的胳膊,看着宋氏有些苍白的脸色,翠嫣虽不知道姑娘说了些什么,但是看着这个向来喜欢欺负下人的女人成了这幅模样,也觉得有些大快人心。

还未等到舒敏进院儿,冯嬷嬷便出来凑在舒敏的耳边,“姑娘,那个小蹄子说,有要紧的事儿要说与姑娘听。”

舒敏不必多想,也知道是那个翠红伤了心,准备反水了,摆摆手冲冯嬷嬷说,“你着人将那翠红带下去休息吧,就说,姑娘我等她伤好了,想好了,再来听她回话。”

冯嬷嬷便准备领命而去,舒敏忙忙叫住“等等,就安排在咱们的院子里吧,派人好好地守住了。”

冯嬷嬷不明就里,“姑娘是怕那死丫头跑了吗?”若是怕她跑了,何不如现在就打断她的腿算了?

舒敏摇头,“必然不是的,我是怕有些人想要取了这个翠红的性命。”

晴雪阁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晴朗,舒敏却看了看天气,自言自语了一声,“果然是晴天也要备着伞的,谁又知道那个时候就会狂风暴雨起来呢?”

跟在舒敏身后的春书虽然有些听不懂,却没有问,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有的时候说的话并不一定是能听得懂的,但姑娘那般说必然是有着缘由的,只是她们这些下人没那能听懂的好耳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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