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婆男人有两只(1 / 1)
回去的路上,吴是非沉闷的低头独行,大概是没见到姐姐这位美人吧,心情有些低落。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挑今天,索性问个明白。
我不着痕迹的朝他靠近了些:“吴兄,前些日子你总是出门,这些日子倒不见如此了,可是将手头的事办妥了?”我期盼他最好是忘记了,忘得越干净越好。
他仍低着头,右肩上背着药箱,没有被东西牵制的左手举到我面前轻轻一挥:“的确是有事情要办,不过我已经放弃了。”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他刚刚说什么?放弃——放弃了?
老天呐,太谢谢你了,我几乎要欢呼了,雀跃了。
事实证明,人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往往潜意识里想制造点混乱和危难出来,果然是有病。用三个字形容最贴切,那便是——贱骨头。
咳咳,不凑巧,我就是一个典型的病人,而且病得还不轻。
我龇着牙凑上前:“莫非事情很棘手,不知木某能否帮得上忙?”
吴是非终于肯抬起高贵的头,只不过,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我打算暂时销声匿迹,那丫头肯定以为我放弃了,便会放松警惕,待到她再次出现时,我就可以一雪前耻。”他缓缓的将左手握成拳,骨头在力道的压制下咯咯作响。
我心里的祥云、圣光通通掉进了裂开的地面下,迅速的被无底的黑洞所吞噬,连个渣渣都不剩。
此时我所听到的笑声比半夜猫儿的哭声还凄厉,老天爷,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是我高估了他的心胸,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他能做个好人了。就算小猪会上树,鸡鸭长了四条腿,鱼能倒着游水,方正山能变穷鬼,我也不会相信他能变成好人,能做半件好事。
保持沉默,不要同他讲话,这种人和他多讲一个字我都觉得是在浪费口水、糟践粮食、白费气力。
吴是非或许是积怨已久,这一次得到了宣泄的口,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这会儿正在滔滔不绝的描述他的吴氏十大酷刑。他讲他的,耳朵可是我的,不理他。
此番情形与我们刚出来时恰恰相反。我低着头闷不做声,他则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又走了段路,我无趣的踢着脚边的碎石子。
远处,有些熟悉的衣阙飘进视线。我微微抬起眼角,不远处与我们相向而来的两人外型很是眼熟,再定睛一看,哎吆吆,有好戏喽。我悄悄扭头,发现吴是非依旧口若悬河,瞧他那副陶醉样,肯定是没瞧见对面的二人。再看他那身装束,适合,实在是太适合了。
算好了距离,右手悄无声息的探进左袖中,摸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这种银针本是我用来防身的,故尔做的很细很小,主要是不易被敌方察觉,此次倒也能派上很好的用场。趁吴是非仰天喷口水之际,右手一摆,针已离手。
“哎吆吆~”对面的人登时就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吴兄,那边有人跌倒了,我们快去看看。”吴是非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被我拖着一溜烟的向出事地点跑去。
我赶在最前头冲到趴在地上的人面前,蹲下去,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拔出银针。“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怎么跌到了呢?”
那人举起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好端端的,我也不知怎会跌倒,哎吆~”他一动就牵着筋疼,这一痛就不免要抬头,一抬头就不免要跟我和吴是非打个照面。“木兄——”倒是他先开口,口气里充满了讶异。
我也故作惊讶:“方兄,怎会是你?”这两声,想必吴是非都听见了,就是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有什么反应。逃跑?还是另有妙招?
“木兄,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你快帮我瞧瞧看,这不会是什么重病吧?”方正山神色颇忧的盯着他那条‘针灸’过的腿。
“好说好说,方兄倘若觉得痛便是无大碍,我先扶方兄起来,稍候去在下的医馆详加诊断便是。”到底是大夫说的话有那么些威信,况且大街上人来人往,方家大少爷自然不好趴在路中央任由车马人流踏践,更不想任人参观,毕竟这姿势太有辱斯文,于是在我和他的小厮搀扶下,方正山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站好,我就开始四处搜寻吴是非,果然看到他背对着我们,大有死不回头的意思。
“木兄,那位小兄弟可是医馆的人?”方正山只看到一个背影外加肩上的药箱,不联想到我这医馆都难,自然而然也就将吴是非定位在了随从这个位置。
为了增加效果,我敛了敛神色,将头微微撇向另一侧,支支吾吾道:“这……”边说我还边悄悄的瞟着吴是非,对,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千万不要转过身来,这样方正山才会更好奇,然后,哈哈……
方正山越发的纳闷了,这一点从他的脸上就能明明白白读出来。“不是吗?”他开始嘀咕着:“可他明明背着药箱。为什么一直背对着我们呢?这个背影,”他顿了顿,“这个背影有些眼熟。”方正山不死心的唤上小厮扶着他,想转到正面一睹庐山真面目。可他转,吴是非也跟着转,就是不让他看见正面。最后,忍无可忍的方正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度,一把扳住吴是非的肩膀一使劲,“吴是非——”这一声可比方才抬头见我时喊得响亮。
方正山先是惊讶的合不拢嘴,然而很快就被幸灾乐祸的神情所取代。“吴兄——这不是吴兄吗?我该不会是摔了一跤摔花了眼吧。一向自认潇洒自由的吴兄竟当了人家的随从。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尽管此时我应该当个最好的观众,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戏,但是我毕竟不是个隐形人,说到底也该站出来象征性的说两句。
“方兄,我看你是误会了,吴兄他……”
方正山大手一挥,拦住我的话,“木兄,你不必多言,我心中有数。想当初若不是我父亲好心收留了快要饿死的吴兄,让他吃住在我家,木兄怕是也没机会认识此人。吴兄喜欢潇洒,不愿受人束缚,所以镇日里游手好闲,早已是入不敷出。我猜这回吴兄也是囊中羞涩,才去当了木兄的随从吧。”方正山嘴上虽然一口一个吴兄,但是说出的话句句带刺,扎人不见血,比我的暗器还要厉害上几万倍。只是我没想到,吴是非之前在方家还有过混吃混喝的经历,前科累累,果然是前途无量的丐帮最佳掌门候选人。
被人当街羞辱,吴是非自然是不甘示弱,立刻奋起反击。“方兄,你莫要胡言乱语。吴某虽不屑于以方家恩人身份自居,但救过方老爷亦是事实。方老爷为报恩,屡次盛情邀请吴某到府上小住。吴某不忍拒绝老人家一片好意才应承下来。怎被方兄你说的这般不堪。”
方正山被吴是非的话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活像吞了刚煮熟的鸡蛋,硬生生的卡在喉咙,咽不下也吐不出。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就算是吧,可现下吴兄这身打扮又作何解释呢?”
看得出,方正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街就揭了吴是非的老底。咬吧咬吧,你二人不过是半斤八两,最好将对方的丑事都抖出来。
果然不负众望,吴是非睚眦必报的回道:“那方兄呢?借着送珠宝首饰之名三番五次往恭亲王府跑,甚至不请自到,是为什么啊?”
被吴是非一吼,方正山登时脸涨的通红。耶,一个市侩的商人居然也会脸红,真乃奇迹也。
吴是非继续道:“可有见过郡主一面半面?怕是连郡主的头发丝都没瞧见一根吧?”
良好的家教终究敌不过吴是非的一再刺激,方正山终于忍受不住咆哮道:“要你管。”
一手抓着药箱的带子,吴是非煞有其事的点头道:“的确用不着吴某操心,不过呢,今天我可是真真切切的见过郡主。”
“你?”方正山眼睛一亮。
“没错。”吴是非自豪的一拍胸脯:“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穿成这样的吗?告诉你,今儿个我随木兄到王府走了一趟,有幸能一睹郡主芳容,果然惊为天人,也不枉我吴某人折了身份扮作下人走这么一遭。”说罢,他摆出陶醉状,用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眼仰视天空。
演的果然十分的像,说实话,今儿个郡主没见到,垂涎他‘美色’的婢女倒是见了不少。
方正山大概是听了心痒,又不免有几分猜测,转头来向我求证。“木兄,可有此事?”
我瞟了一眼吴是非,那厮悄悄的冲我挤了挤眼睛,乞求之意饱含其中。能被这种自傲自负的人求一回当真也不是易事,好吧,我且帮你一回。
我点点头道:“确实。”
一听到我的话,刚刚还略有担忧的吴是非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卯足了劲跳到方正山面前就开始吹嘘:“我就知道你不信,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木兄的随从也不是好当的,这个位子一般人也不敢觊觎。作为朋友,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想见郡主绝不是问题,只要你肯放下身段……”
吴是非,你最好闭上嘴巴,少胡说八道。万一下次方正山也死皮赖脸在我身后嚷着要扮作随从怎么办?
但话说回来,我还是很佩服吴是非自圆其说、颠倒是非的能力的。刚刚还将信将疑的方正山现如今已是十成十的信了吴是非。方正山挪了挪脚底,凑到吴是非身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阵,说什么我没听见,但吴是非脸上渐渐浮现的奸笑我可是看得清楚明白。然后他二人就像多年老友一样谈笑风生。方正山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在和一个‘随从’相谈甚欢。
“木兄。”方正山唤了我一声,我抬头见这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刚刚我似乎一直当看客来着,仿佛有些不妥。我心想,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妥当,别再跟什么随从仆人的扯上瓜葛了,于是问道:“方兄,你的腿好些了吗?是否要去医馆?”
“刚刚许是抽筋,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就不叨扰木兄了。改日有空,还请木兄和吴兄到舍下一聚。”
见色忘痛!看样子,美色当前,就是明晃晃的刀子悬在他脑瓜顶上,他也风流不误。
况且方正山还邀请他顶顶讨厌的吴是非到家中去,啧啧,这个吴是非果然有颠倒黑白的能力。
提到方正山的家,就不得不说说方正山的家业,提到方正山的家业,就不得不说说一段奇闻。
相传二十余年前在这京城之中曾有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他的家业,他的财富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所能衡量,就连先皇都曾亲邀他赴那皇亲贵族们才有幸参与的宴席。可不知何故,有一天,他莫名的离开了京城,将手下的铺子卖的卖、关的关、送的送,再也没了音信。却说济愈堂对面的红锦坊,便是当年他聘来打理店铺的赵爷爷从前老板——便是那位前辈——那里买来的。而他的所有消息,包括他的来历,他的名姓,他的长相,也像悬浮于世的一缕清风,莫名的散了。自他离开京城、淡出商场之后便无人能及他当年的高度。而今我眼前的方正山则被市井传为足以匹敌那位前辈的商场新秀,那表示什么?方家一定是钱倾四海,誉满全国。这样的人家不去参观实在是可惜。
“方兄盛情,木某不日自当登门拜访。”
“那方某就先行告辞了,请。”
“请。”
见方正山走得远了,我回头将吴是非从头到脚打量了那么一番。
“木兄,我哪里不对劲吗?是不是脸上沾了土了?那可要快点擦掉,不然就影响我的英俊形象了。”他兀自的抬起胳膊专心的擦着。
我在心底无力的叹气,这个男人心里除了他那张漂亮的脸以外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我摇摇头以示否定他那自恋的想法:“不是,我只是好奇。刚刚你说了什么?方兄的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正擦脸的手停了一下,吴是非嘴角微微一勾:“他向我打听郡主的事,有求于我,态度自然要好些了。”
他语意含糊的说道,显然是不想明说,好吧,你不说,我也懒得问,大不了自己去查,反正啊,姑娘我也没指望从你那里听到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