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钢琴声隐隐从西首的耳房内传来。
郑直顿时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萎了。他放开尤安特少年,垂头丧气地下了屋脊,朝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一弯惨白的月亮似乎也倦了,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层当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晦暗下来。
钢琴声里混入了人声,纯净高亢略带郑属音质,娓娓吟唱着一首年代久远的民谣,内容似乎是关于爱情的承诺与背叛。
是树生。
过不多久,有个声音跟着唱了起来,沙哑低沉富有磁性。
两个声音和在一起,竟是分外美妙宛若天籁。
配合得如此默契,想必是经常在一起这样弹琴歌唱吧。
少年安静的侧影像一座雕像,许久没有移动分毫。
遥远的天际,一颗流星划过,耀眼的光华映亮了少年表情漠然的面孔,却又在刹那间消失无踪,一切重归黑暗。
时间像指缝间的沙砾一点点溜走,每天枯燥的操练与巡逻之余,树生似乎找到了他的额外乐趣:训练那个笨手笨脚的尤安特少年承担勤务兵的职责。
这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尤安特少年显然从未从事过相关职业,闯下的祸远比做过的事多得多。
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树生总是表现得很耐心,经常看到的是他无奈地摇着头收拾被尤安特少年弄得一塌糊涂的现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委屈兮兮。
外人视线之外,纯真的小军官可没有客气过,拳脚指甲精准地落在少年身体的隐蔽处,反正他也没办法跟谁诉苦。
比较扫兴的是,不管怎么折腾,文诺永远是一张没有多少表情的脸,每每让树生产生自己正在敲打一块木头的错觉。
两个星期过去,郑直和树生终于享受到了文诺准备的早餐,付出的代价是大约两箩筐的焦糊面包等废品和男孩手指间的好几处烫伤与刀痕。
男孩似乎是敏感性肤质,这些新的伤痕就不必说了,连半个月前被巡逻队抽打留下的鞭痕都还没有完全脱痂,一道道蓝紫色不时从宽大的袖管和裤腿间露出来,看得郑直一愣一愣的。
按照树生的说法,这小子纯粹是在自作自受,明明头脑灵活得很,什么技巧都一点就通,偏偏做事的时候总是慢半拍,如此这般,不受伤才怪。
不管尤安特少年是否存心添乱,那个月夜之后,他在郑直面前的行为举止表情神态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那个狂乱的吻只是上校偶尔心血来潮做的一个扑朔迷离的梦。
慢慢地,年轻上校也就安下心来,不再去想如何面对的问题。
不知不觉又到了罡风季节,北面沙漠里吹来的燥热气息与南面湿地上蒸腾而起的水汽在小小的要塞上空交汇,形成浓厚的积雨云,终日不散,看得人心里郁闷不已。
那铅灰色的云层积得时间长了,偶尔也落下一场雨来,于是地面温度骤降,不加个两三件衣裳非冻得瑟瑟发抖不可。
厨房的窗半敞着,文诺探出半边身子吸了吸鼻子,清冷的空气直灌进肺内,冻得他打了个寒战,赶紧缩了回来,将窗扉扣好。
“觉得冷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回转头,又是树生。这段时间郑上校的宿舍厨房都快成李上尉的第二个训练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