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缘（1 / 1）
【文中有关仙山除名称皆为虚构，考究党勿喷。】
“鼓钟之山，神命山主须灵接俸于三界六道众生。今宽度不察，一曰断肠草夹缝而生其中，终危于山中生灵万物。自天得命，褪其仙体，贬至凡间轮回，修德行满方归。”
白衣仙君伫立在钟鼓山顶，清冽的嗓音缓缓传至整座仙山。
手腕处窜来一束微风，压到指尖的时候，仙君须灵纤长手指绕过万千树木，指向躺在土地上呆呆的流着眼泪的小草。
眼中没有一丝怜惜，忽又向别处望了一眼。
“幸有焉酸商峘以身御毒，方能解此大祸。罚你凡间修行，你可受旨？”
小草低着头吸着鼻子，哽咽着抬头，却完全看不见须灵仙君所在何处。
“……小草不服。”
须灵凝神望过来，只见那断肠草嫩绿的叶片之上小小的嘴巴紧抿着，一双不合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不动声色道：“缘何不服？”
“这并非我所愿，后果却又为何要我承担？”小草眼里的坚定散发出来，直挺挺的站起来。
“虽非你所愿，可我鼓钟之山数万生灵皆被你所害，错了便是要罚。”
“我没错！”小草急忙开口。
然后又低下头，“我也是受害者，当初根本就不知事的来到这座山，也不知道为何土松被风带
离，更不知道我是如何害他们的？！”
“所以仙君不能不讲道理！”
须灵听完小草的话，也不和他争论，只静静地扫了整座山一眼，眉目微冷。
“那在你心中，谁是错？”
小草语塞。
“天庭赏罚分明，我鼓钟之山自是不敢相违，你修行良久，焉会不知修道者当以赏罚分明，决断爱憎恶等人生之情。”
须灵一字一句，皆剥的小草无处遁形。
“你不公平！”小草无奈之下怒喊。
须灵眉色一凌：“本君何谈公平与否，世事万物对错，公道自在人心。”
“你害生灵无数，虽非本心，却也值得贬入凡间轮回十世。”
小草动了动身子，想要往前走，却在下一刻被须灵指尖散发的气息所止住。浑身被包裹在一个凭空的气体里面，动弹不得。
“仙君，你放开我，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错！！”
小草不停地挣扎苦求，奈何须灵只说了一句，便将他的气势尽数拔去。
“罢了，休得多言，省下力气过了奈何桥吧……”
手掌从眼前挥过，指缝中尤可以看得见那那双冷冽的眼睛。他凝神挥动，重重阻挡下的小草瞬间消失在原处。
在山顶上站了许久，须灵才看向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焉酸草商峘。
“你身上的断肠草毒素可解？”
商峘答：“已解。”
“嗯。”须灵发出若有如无的一声回答。
商峘心下好奇，抬起头来透过自己三重的草片望向前方，只看得见须灵仙君的背影，刚一愣神，就听到他又开口。
“修行多久了？”
“……二百一十年。”
“还是个孩子啊。”
“……”商峘囧。
“世间只留有一颗焉酸，你经此事，已功德圆满，可点化成仙了。”
商峘一惊，眉眼发亮，仔细听着仙君的话。
“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只拥有仙体的植物，而是可化为人形，不经生老病死的仙人。”
商峘闻言，整棵草跪在地上，稳声道：“多谢山主！”
须灵转身看着诚恳跪地的商峘，却也不笑，依旧是冷冷的一张脸。
“你的仙籍我已上报玉帝，这便上了九重天随着遇仙池脱去凡骨吧。”
“是！”
商峘说完，从空中便传来一束白光，照着他的身体将他送上天庭。
须灵瞧着他愈飞愈弱的身躯，闭了眼眸，轻叹：人各有命，一瞬之间。
商峘还是一颗草形，周身被白光拢住，直直向着九重天而去。
他原本只是一颗生长在鼓钟之山里普普通通的灵草，本只愿安心修行求得仙位。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或是可以说草算不如另一颗草算。
那位断肠草他是见过的，平日里只呆呆的长在山谷里的一个小缝隙里面，无人会察觉。
自己也是因为一次意外才见着他，呆呆的站在那土里，整日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他又会时不时的傻笑两声，和旁边的大石头相处的极好。
他会躺在石头上睡觉，会叽里咕噜的和石头说话，虽然不知道那块没有一丝灵气的石头是不是真的听得懂？
他其实过得很舒服的吧。舒朗着一双眼睛，安然的气息散发到各处。
阴差阳错最是瘆人，便是那一次风不知怎么起的大了些，断肠草刚从午间醒来，一个不注意就被提到了空中，顺着风流到了不远处的小溪里面。
那小溪本是钟鼓山众生灵饮水而用，这一下子水一浸进草身，断肠草的毒素便被挥发出来，一部分落入河里，一部分散在空中。
偏偏那草还悠闲惬意得很，顺着湖水玩着。
他本想阻止，却不到片刻，毒素发作，山中所有生灵皆受其影响，不经者甚至已魂灭。
须灵仙君找上门来，绑了罪魁祸首听其发落。
怪谁呢，怪只怪那断肠草已得仙体，早已不似凡间那些同类浊物。所以其毒素自然不可抗力。
一时间受害万数，仙君一人治疗不能治本。
商峘看着被绑起来的小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噙满了泪水，一颗一颗的落下来。不知怎么，那委屈的模样顿时进了他的心。
其实，小草能有什么错呢？
当即，商峘禀告仙君，说自己可解此毒，这才让本次灾祸停止下来。
毒是解了不错，可还是免不了断肠草被罚。
穿过云层，到达第一重天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像是被剥了皮一般的刺骨。
深吸了一口气，商峘静下心来，然后迎接而来的便是一层又一层的脱胎换骨。
第六次，穿过欲界六重天，来到欲界六天的第一层、与人间最近的一层。传说在这里是与凡间相隔的最后一道屏障，可以看得见诸天下所有的事物。
商峘神色微动，低下头去。
重重的云霭之下，白雾飘散开来，有一个地方，满是鲜红。
血似的红色布满整个空间，空间的上空有些青面獠牙的石像，烟雾笼罩，哀恸哀鸣，添了好几分阴森之气。
商峘凝神多看了几眼，果然看见几个漂浮着的小鬼身后，正有一颗灵草歪歪扭扭的飘进来。
小断肠草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从他有意识起，就住在鼓钟山的一个小缝隙里面，整日里虽说无聊，但倒也安静。
况且山中仙气馥郁，于他修行大大有利。
今日做了这‘冤大头’，小断肠草心里即使不舒服，也不能在须灵仙君面前发泄出来。可现在到了这幽灵界，却被堵在黄泉路上。
还有一个老奶奶说什么要喝汤？！
我说，您老人家是仁慈还是无聊了啊，我这都被贬下凡间了还哪有心思喝您的汤？！
小草腹诽着，忍无可忍的听着后面小鬼们的催促，不耐烦的对老奶奶说：“不喝。”
“要过着奈何桥，就得喝下我孟婆的汤。”老奶奶幽幽的话传到耳边。
小草往旁边一站：“凭什么要喝，我不想！”
“这是规矩。”继续幽幽道。
“我是要下凡做人的，哪管你这儿的破规矩！”
“不管做人做畜生，到了这奈何桥，就得听我孟婆婆一个人的话。”孟婆有些不耐烦，厉声道。
“况且你这个小草，能下凡做人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还敢再此地喧哗，阻挡孟婆行事？！黑白无常，给我压住他。”
孟婆一声吼道，黑白无常一下子飘来，压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草。
孟婆阴森道：“张嘴。”
小草撇撇嘴，心想着他是可以成仙的，怎么做人就荣幸了，还莫大，(ˉ▽￣～) 切~~
刚一‘切’完，嘴巴就被人撬开，小草于是就看见一脸褶皱的老婆婆朝他过来。她黑黑的眼珠里面毫无神色，一股阴冷之气传进小草的身上。
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汤就被灌进了喉咙里面。
下一刻，他便踏过了奈何桥，落入一湖水中，不知身在何处了。
商峘在六重天看的急人，这是断肠草的归宿，本以为他已经听话的下凡转世了，可没想到到了黄泉路上还会被吓一遭。
小草还是喝下了孟婆汤，他心里的那一小点希冀也不见了。
孟婆汤，转世即忘前尘。
商峘敛了敛眉，不再多想，顺着白光飞身上了九重天。
来到遇仙池的时候，没有一丝预兆便被送了进去。他只感觉一阵冰凌刺骨之感，好像全身的每一处筋骨都被打乱重装。
虽然不知所措，但他凝神经受着仙池的洗礼。
一阵金光顺着池水上方倾下来，商峘的额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击打住。些微疼痛之后便跃出池面。
不再是植物的形体，他的长发披散着落入水中，趁着水滴抬头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深邃的黑曜石色瞳孔褶褶生辉。
笔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却波澜不兴。
随着池水滟滟声传入商峘耳中的是天帝的话。
“焉酸商峘，救鼓钟之山生灵，功德圆满，修为仙人。”
商峘半身在池水之外，深黯的眼睛不达其他，薄唇亲启，低哑的嗓音传至九重天的周围。
“谢天帝——”
回到鼓钟山的时候，山主须灵正在闭目打坐。
商峘站在他后面也不打扰，直到过了许久，须灵才起身回头。
“想不到你的耐心还是如此，本君想的不错，你果有仙缘。”
商峘微俯头，“仙君过奖。”
须灵左右看了他一眼，许是有些满意，点了点头才说：“即是成了仙，便好好在山中修行，闲暇时做个山中药仙也无妨。”
商峘一愣，随即缓了眉头，想来须灵仙君是担心着日后还会有如同那断肠草一般的事情发生。
恭声道：“遵仙君旨意。”
须灵也没有回答，转身便消失在此处，留下商峘闭目沉思。
生之际遇，莫过于此，一念之差，万世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