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终末（1 / 1）
言峰绮礼一直在暗中观察间桐樱。在第五次圣杯战争开始之前，他甚至来到了对方就读的学校，远远地看着应当已经获得令咒、却表现得一如平常的少女。
这个少女，似乎已经将在间桐家所受的苦抛诸脑后。她在学校里结识了新的朋友，甚至也有了喜欢的人。在面对那个继承了卫宫切嗣姓氏与理想的少年面前，少女的脸颊会浮起淡淡的红晕。
也就是说，间桐樱已经忘记了雁夜吗？她已经，彻底遗忘了那个为她舍生忘死的傻瓜了吗？
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懑在脑海中产生，言峰绮礼困惑地摇了摇头。
“间桐雁夜”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再度浮现的一刻，绮礼开始努力地回想对方的模样。
在相隔十年的现在，对方那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容貌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不堪。但是，对方出演自己剧本时的表现以及四战后与自己相处的短暂时光，却仍旧鲜明并强烈地存在着。只要自己稍微想想，便觉得格外愉悦。
因为刻印虫的折磨而血流满面的间桐雁夜；
因为遭遇死敌而孤注一掷飞蛾扑火的间桐雁夜；
因为落入自己圈套而在教堂发狂崩溃的间桐雁夜；
因为需要魔力而乞求自己的侵|犯的间桐雁夜；
……
那些，都是自己生命中极致的愉悦。在此之后，再也没有如此令自己兴奋失控的存在。
当然，对方死前那脱离自己掌控的行为，也给予了自己延续至今的，能够在心中引起剧烈疼痛的挫败感。
言峰绮礼转身离开。他自然而然地将手伸入口袋，摩挲着衣袋内的那样皱皱巴巴的东西。
在间桐雁夜还没有进入虫仓之前，仍旧名为远坂樱的少女将自己亲手制作的御守送给雁夜作为礼物，而那个男人一直将它带在身上，直到被自己捕获为止。
将雁夜信念的依托残忍地夺走，之后欣赏对方不得不强压怨恨乞求自己的姿态。只可惜，间桐雁夜单方面地切断了自己的计划——在一切开始之前。
口袋里的御守已经褪色，被保护在塑料外套里的彩纸也已经起了毛边。但它仍旧存在着，正如同雁夜以报复的形式给予绮礼的，那刻骨铭心的自虐式快|感。
失去心脏的自己，如果不追求愉悦，就无法体会到活着的感觉；
而能令自己获得无上愉悦的，就只有间桐雁夜而已；
虽然那只是个愚蠢的男人，但自己的愉悦，非对方不可。
心中已经无比明了，自己要赢得圣杯，将那个愉悦之源从地狱中拉扯出来。但在看到间桐樱如何被恶念所侵蚀的时候，言峰绮礼改变了策略。
帮助少女取出体内的虫子并限制间桐脏砚，言峰绮礼令间桐樱获得了自由。虽然，那个被黑暗吞没了的少女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仿佛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神父并无好感。
“你和间桐家有什么渊源吗？你并不是为了‘救我’才救我的，而是为了什么其他人吧？”
与恶念合为一体的少女，仿佛有了洞穿人心的力量。
“为了一个愚蠢至极的男人。”绮礼简单地答道，“那个男人是你的叔叔。”
“噢？”少女仿佛真的不记得间桐雁夜了，饶有兴趣地追问，“他参加了第四次圣杯战争吧？这样说来，他应该是你的敌人才对。为什么要为了他而救我呢？”
为什么要为了间桐雁夜做这些事情？
那家伙，只是玩物而已。为什么，要实现对方的愿望？
——为了证明对方的可悲与渺小。
间桐雁夜死的时候，自己是这样想的。但是，就仅此而已吗？
言峰绮礼的内心出现了强烈的动摇。
——自己对间桐雁夜的在意，已经超出了玩物的范畴。
终于坦然承认这一点，言峰绮礼忽然对眼前的少女产生了厌烦。
雁夜所在意的，就只有这个少女而已。那家伙不惜性命去救间桐樱，甚至甘愿向自己乞求魔力，只为令少女好受一点。
多么愚蠢，多么不值得。
“那家伙……雁夜他，并不是我的敌人。”言峰绮礼沉声说着，将汹涌的情感死死压在心底，“想与我对抗，他还不够格。他只是个脆弱的白痴而已，为了根本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搞得遍体鳞伤。”
间桐雁夜对自己唯一一次欺骗忽然涌入脑海，连对方死亡时的震撼也再度回归心房。言峰绮礼深吸一口气，满满的恶意再难抑制。
“轻信我的谎言跃入陷阱，以低贱的姿态祈求我，假装乖巧骗取我的疏忽。所有的这些事，他都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孩子做的。”言峰绮礼自顾自地说道，“而那个女孩子完全不记得这个白痴了。说白了，雁夜是个愚蠢的男人，唯一的价值，就是令我感到愉悦……”
言峰绮礼的话戛然而止。他惊愕地抬眼看向少女。
就在刚才，少女以影之魔术凿穿了他的心脏。从胸口迸溅开来的破碎血肉飘扬起来又缓缓落下，血淋淋的场景令绮礼回想起当初自己感知到雁夜死亡时所见的一片血色。
少女眼角含泪，唇边却挂着残忍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果然，是你害死了雁夜叔叔！”她高声说道，“你就是他最憎恨的那个人！你就是他以死亡报复的那个人！”
男人再度瞪大双眼。
——自己是间桐雁夜最恨的那个人。
——自己是被间桐雁夜所在意着的。
——自己是被自己所在意着的人在意着的。
他这样想着，双目逐渐被疯狂的喜悦所填满。
“无论怎样，我还是做到了你无力完成的事。”
褪色的记忆再度变得鲜活，那个青年淡漠又固执的眼神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原来，在深渊之上俯视你的我，也早就陷进去了啊。
在想明白这一点的一刻，所有狂躁的戾气都褪去了。纯黑的男人释然地微笑起来。
“至少我和你，还能在地狱底层相见吧，雁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