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库尔特III（1 / 1）
大陆历237年4月1日。
库尔特的海崖别墅，绿绒般的草地的边缘。微微寒冷的天，一层银灰色的云，清风拂面，夹杂着海的气息。早春来临，许多南方的候鸟都在往北飞去。
艾尔迎风伫立在海崖边上，凝视着底下的大海，他的双手闲散地插在腰间，鲜红的长巾在风中缓缓飞扬。
灰色的小楼门口，一名黑发女子正将一串红色的如意结系在门边。
“希亚，这是什么？”安娜从屋内走出来，看到希亚手中的红绳节，问道。
“这个叫如意结。”希亚笑了笑说道，“在我来的地方，人们做了这种节，乞求健康平安。”
“哦。”安娜答道，手里把玩着红色的花结。
希亚的余光瞄到站在海崖边的艾尔杰克，不由好奇地问道，“安娜姐，为什么艾尔总是戴着那段红巾呢？”
安娜看了她一眼，缓缓地答道，“那是前任团长坎布尔的遗物。”
希亚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安娜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那条红巾原本是坎布尔在航海贸易中淘到的他很喜欢的丝纺饰品，他打算回来之后就送给杰克的。”
“竟然是这样……”希亚小声问道，“坎布尔前辈，是为什么？……”
“是七年前，北方的一场事变。”安娜说道，黯然神伤。
“原来是这样……”希亚看向海崖边的艾尔杰克。他还有很多过往，她都不知道。
“我先回去了。”安娜说完，往屋里走去。
希亚不由有些担心，她似乎提到了安娜不愿想起的过往。
半个月后。
希亚收到了一封欧阳荨寄给她的信。这封信带来了一个噩耗。信中说，北方的日暮岛发生了政变，音族的元老院控制了王权，在世界各地下达了对以撒和白柳的追杀令。事件挑起的理由，是因为以撒掌握着邪术，被称为魔鬼的化身。日暮岛的历史文化中深深浸透着宗教文化，其中一脉是魔族文化，也就是日暮岛旧王国的文化。其余的几脉分别是音族文化，妖精族文化，鹫族文化。如今掌权的是音族的元老，音族人不能接受邪恶的化身作为他们的王。妖精族和鹫族，势力单薄，不足与魔族、音族相提并论。上一场海湾战争，魔族为了抵御奥斯和萨鲁的联军，元气大伤。如今最有实力的是音族。音族的元老院一直蓄谋着控制整个日暮岛。说以撒是恶魔的化身，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欧阳荨希望希亚能赶到日暮岛的海港城市格兰堡，在那里与她会合。欧阳荨说自己有办法将希亚的眼睛暂时变成蓝色，头发变成金色，一定能骗过日暮岛的官兵。
而读完了信的希亚，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就跑了出去。
等到傍晚，窗外电闪雷鸣。安娜去希亚的房间找她，看到桌上的纸条，手上抱着的水果蓝掉在了地上，水果都滚了出去。
只见纸条上写着：
“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我的照顾。克萝，安娜姐，布雷克，艾尔，谢谢你们。我要去一个地方，我不能保证能不能回来。珍重，爱你们的希亚。”笔迹写得很急，俨然写的人正急忙要赶去什么地方。
安娜匆忙拿着希亚的纸条去商会交易所找艾尔杰克和布雷克。两人在见到纸条的一刹那都十分震惊。
“希亚一定是去日暮岛了。”布雷克咬着下唇，“她怎么这么冲动，日暮岛现在的情况，她的样貌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日暮岛发生什么事了？”安娜焦急地问道。
“音族的元老院篡权了……现在的日暮岛国王，是旋音公主的父亲，巴格利弗。”艾尔杰克解释道，“以撒和他的同伴白柳，现在被全日暮岛的军队追杀。”
“怎么会……”安娜脸色刷的变白了。
“上次萨罗斯塔庭的一战，成果都让旋音公主给收了去。音族元老院趁着他重伤，暗自杀了的将士和忠臣。”布雷克在旁说道，“音族人果然心狠手辣。”
“那以撒他逃出去了吗？”安娜看向两人。
布雷克看向艾尔杰克，艾尔杰克顿了顿，说道，“他用了他的忌器，自然是逃出去了。只是他的忌器也不能再用了。”
“忌器？……”安娜面露疑惑。
“是一种能喷射出铁质圆球的暗器,”艾尔杰克说道，“是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竟然还有那样的东西的存在。”安娜说道。
艾尔杰克的灰眸看向窗外的电闪雷鸣，“现在的他没了忌器护身，就与普通人无异。”
“那他不是很危险？”安娜大惊。
“所以那个傻女人才不顾一切地跑出去了。”布雷克咬牙切齿，“她也真是的，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她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去，无异于送死。”
艾尔杰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对布雷克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布雷克，带上武器，我们要去海港。”
“怎么了？”布雷克和安娜同时问。
“没时间解释了，路上再说。”艾尔杰克转向安娜，“安娜，回去的时候，你从这里叫上几个弟兄陪你一起回去，晚上关好门，今晚不要单独行动。”说完，艾尔杰克已经从柜台上拿走了自己的匕首。
布雷克见状也拿上自己的武器。
二人留下安娜，到商会交易所门口找了两匹马，绝尘而去。
在赶往海港的路上，布雷克边策马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决定去海港？”
艾尔杰克皱眉道，“我刚刚突然想到，现在日暮政变的消息还只是在我们的情报网里流转，外面的人并不会知道。”
“那希亚是如何知道的？”布雷克疑惑地问。
“问题就出在这里。”艾尔杰克说道，“希亚会知道日暮岛的政变，一定是有人通信给她了。但是，以撒和白柳现在被人追杀，而希亚是跟以撒有关的人，从日暮岛寄出来写给希亚的信，肯定会被半途截下。所以这封送到了她手上的信，要么本身是陷阱，要么就已经招来了追杀以撒的人。”
“你是说，给希亚送信的人也认识以撒或者白柳？”布雷克大惊失色。
“没错。而且这个人知道希亚在我们商团里，受我们保护。”艾尔杰克说着，灰眸里透出冷冷的光。“他这样做，是故意想把她引出去。”
“到底会是谁写的信？”布雷克眉头紧锁。
“有两种可能，”艾尔杰克想了想道，“一种是前段时间刚走的欧阳荨……另一种，是日暮岛里的旋音。”
布雷克仍觉得疑惑，“但希亚也不至于那么笨，她应该知道海港边已经有埋伏了才对啊？为什么不先和我们说一声？”
“这点我也不能确定。”艾尔杰克推测道，“也许希亚虽然知道是陷阱，但是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决定一个人单独行动。总而言之，海港那里很可能已经布下了埋伏。不管希亚会不会去那里，我们都要守在那里以防万一。”
“我懂了。”布雷克点点头。
两人继续策马向海港狂奔而去。
只是艾尔杰克和布雷克赶到海边时，海港边电闪雷鸣，疾风大作。空旷的平地上，除了几个船员在搬运货物，空空荡荡。船还在海边，因此希亚应该还没离开。
两人下了马。
“怎么没看见人？”布雷克焦急地四下张望。在一阵阵的闪电笼罩下，海港周围更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晚春的空气仍然透着些许寒意，伴着呼啸的风，寒意渗入骨肉，冰冷刺骨。
艾尔杰克也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围绕在他周身的沉默的气息有一种绷紧的压力感。
过了片刻，一个黑发女子的身影背着包裹从集市里走出来。她裹着厚厚的棉夹袄，迎着大风，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乱舞。眼尖的布雷克很快就发现了她，立即跑了过去。
“希亚，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布雷克担心地说道。
“布雷克？”希亚诧异地看着他。她发现艾尔杰克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歉意。
布雷克和希亚一同向艾尔杰克的方向走去。
“杰克说有人寄信给你了，而且这封信可能被追踪了，海港这儿可能有埋伏。”布雷克说道。
“这……嗯，欧阳姐确实寄信给我了。”希亚说道，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为了避免信被大风吹走而小心紧攥在手心，“不过这封信是先寄到卡菲波尔，再秘密转寄到我们这里的，所以被追踪的可能性不大……”
布雷克接过希亚递上的信，打开一看，惊讶地哑口无言。艾尔杰克见布雷克反应异常，也凑了过去看了看。伴着闪电，艾尔杰克发现信上面都是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布雷克将信递回给希亚，一副疑惑的神情。
“这是某种外族语言。”希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应该只有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才有可能知道。”
“你说的从卡菲波尔转寄是什么意思？”艾尔杰克似乎不会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这封信是通过白柳的情报网秘密送到我手上的，所以可能你们也并不知道。”希亚把信收好，缓缓答道，“白柳对他在大陆的情报网一直没有向日暮岛方面透露过，所以欧阳姐从日暮岛寄到卡菲波尔的信并没有被人截下。而且外面的那封信的收件人也并不是我，而是白柳在卡菲波尔的一个线人。”
“原来如此。”布雷克点了点头。“难怪你这么有把握敢一个人来海港。只是——”他面露担忧之色，“到了日暮岛，你的样貌恐怕会藏不住。”
“这一点，欧阳姐已经帮我考虑好了，她有办法将我的眼睛暂时变成蓝色，头发也会帮我染成金色。见过我的人本来就不多，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
“那在你和欧阳荨见面之前的那段时间呢？”艾尔杰克冷着脸问道。
“她会在海港等我，我自己也会小心的……”希亚有些心虚地答道，远处的滚雷让她心底有些不安。
“愚钝！”褐发男子忽然厉声道。
希亚被艾尔杰克发怒的样子吓到了，“艾尔……”
“如果海港边有士兵巡查呢？如果欧阳荨没有在那里等你呢？即使你们见上了面，却找不到以撒和白柳呢？如果以撒和白柳已经被人控制了，只差将你们引上钩了呢？”艾尔杰克连番问道，伴随着阵阵的闪电，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你又将如何？”
“无论过程有多危险，我必须试一试……”希亚看着艾尔杰克的灰眸。
“在我看来你只是在拿性命开玩笑。”艾尔杰克说道。
“我知道，”希亚据理力争，“去日暮岛很危险。但是，我和欧阳姐，还有以撒和白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会有办法应对的。”
褐发男子看着她，许久竟无言可对，握紧双拳转过身，往马匹的方向走去。
“艾尔——”
褐发男子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既然这么想走，那就走吧。”说完继续提步离开。
“布雷克，”希亚转头看向布雷克。
布雷克也面露急色，朝艾尔杰克的背影喊道，“杰克，你别急着走啊，希亚的事情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她想送死让她自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艾尔杰克走到马匹边，牵起了马缰。
“你怎么……”布雷克哑口无言。
希亚低头向布雷克致歉，“我只是希望他不要那么生气，并没有请求你们帮我的意思。布雷克……谢谢你。”说完，她背起包裹往大船的方向跑去。
布雷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喊出了声，“希亚——”
然而黑发女子只是回头笑着和他招了招手，又转回脸继续向大船走去。布雷克看了她片刻，又回头看了看艾尔杰克远去的背影，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追随艾尔杰克而去。
等希亚走上了船，消失在船舱里，大船收锚起航，在电闪雷鸣中缓缓离远，大船离岸边大约有一百米了，艾尔杰克才忽然转过身，慌忙地搜索着她的身影，却没能找到，只看到大船黑色的影子。
布雷克骑马停在艾尔杰克的身侧，看到他失落的神情，也十分难过。
过了许久，艾尔杰克仍然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布雷克不由感到难过，幽幽开口道，“杰克……走吧。”
褐发少年眉头微蹙，沉默不语，也仍然没有移开目光。
然而，过了一会儿，艾尔杰克的神色忽然一变，紧紧地盯着大船的方向——当他看清一个人影却忽然背对着船舷走出来，顿时大惊，转身向大船跑去。
布雷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过了几秒钟，伴着一阵闪电，他才发现希亚已经背对着船头站在了甲板上，而对面有另外一人紧逼着。闪电过去，大船上又只剩黑影，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希亚在步步后退，一直退到船舷边，希亚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往海里跳去。
等布雷克看清楚这一切时，艾尔杰克已经到了海水边。只见他脱了外套，跳进水中，向大船游去。
坠入冰冷海水的希亚，挣扎着浮出水面。跳水之前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和靴子，她的棉夹袄在逐渐浸湿之后成了沉重的负担，她在自己的身体被海水没顶、继续下沉的过程中艰难脱掉外套。扑腾着双臂双腿却难以浮回水面，大海像是有生命的深渊，吸着她沉下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我会死？……持续的挣扎中，她终于憋不住气而呛了水，鼻腔剧痛，忍不住吸气，却吸入了更多的水，肺部疼得火辣辣的。越是疼越是吸入更多的水，短时间内她吸了很多水，意识也有些模糊……身体无法动弹，疼痛不知道什么开始已经不明显了。她仅存的意识感觉到自己正在海水之下，海面离她越来越远，一开始她还看得到闪电透过海水的微弱白光，而慢慢地只剩下漆黑。自己像是成了海中的一片海藻，一切都变得迟缓……
直到，意识迷糊中，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靠近她，用手环住她的腰，紧紧地抱住……会是谁？
记忆忽然回到了很久以前，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她沉入了海水中，有个人将她救了上来。
她终究失去了意识。
艾尔杰克抱紧了希亚，将她带回海面之上。自己急剧呼吸的同时，也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只是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这让他忽然觉得世界都塌了下来。艾尔杰克正准备往岸边游回去，脑海却中回想起希亚和他的一段对话……“溺水后的一分半钟是抢救的黄金时间。”
从这里游回到岸边，一分半钟肯定是来不及了。想到这里，艾尔杰克忽然在水中转过身，向着已经离远他们大约七八米的大船游去。艾尔杰克仰视着三米左右高的船身，一边划水，一边大脑飞速地运转。刚才船上有将希亚逼下水的人，所以这条船上是否埋伏满敌人还不能确定，最好不要贸然大喊。只是他身上没有携带钩索……怎样才能翻上船舷呢？
身后有扑腾水的声音，艾尔杰克回头，发现布雷克正在向自己游来，不禁喜出望外。
“杰克，希亚她……”布雷克话还没问完，艾尔杰克打断道，“布雷克，你的小刀带了吗？”
“有带，怎么了？”布雷克一边向他游过来一边问。
“借我，”艾尔杰克答道，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容，“我要送希亚到船上去。”
布雷克拔出腰间的小刀，扔给艾尔杰克。
艾尔杰克将希亚送往布雷克的方向，“接一下她。我先上去，再放绳索下来。”
布雷克点头，抱紧了希亚。于是艾尔杰克游到船边，将布雷克的小刀刁在嘴里，另一只手拔出自己腰间的匕首，举起手，将匕首深深地插/进船的木板里。紧抓着第一支钉在船上的匕首，他收起手臂，将自己的身体从海水里拔了起来，又用另一只手将第二只匕首插在了更高的位置。在把全身的重量都通过左手单手吊在第二只匕首上之后，他像钟摆一样一晃自己的身体，空着的右手就可以抓到船舷了。艾尔杰克右手抓住了船舷，左手拔掉了小刀留在手里，翻身越过船舷，落在大船的内侧，灰眸迅速打量周围。
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风。之前逼希亚下水的人已经回到了船舱。
艾尔杰克找到甲板上的绳索，在桅杆上系好，回到船舷边，将绳索扔了下去。
布雷克接过绳索，将希亚搭在肩膀上，开始往船上攀爬。
等布雷克接近了船舷，艾尔杰克伸手去接他，将他和希亚拉上了船。
布雷克仰面坐在甲板上，俨然他累得不轻。希亚倒在他身后，脸色灰紫。
“刀给你。”艾尔杰克将小刀扔给布雷克，布雷克灵巧地接住。
“现在怎么办？”布雷克问道。
“我救希亚，你望风。”艾尔杰克答道，走到希亚身边，单膝跪地。他向她的脸伸出手时，有一刹那的犹豫，但他很快打消了犹豫的念头，轻轻掰开她的嘴，把舌头拉出。希亚的嘴里很干净，似乎没什么异物。他的手伸向她的衣领时又犹豫了半秒钟，但还是很快地解开了她的衣领，然后抱起了她的腰，搭在他的腿上，让她的头朝下，顿时从她嘴里“哗啦啦”地倒出一大口水。他接着用手掌连续拍击她的背部，倒出更多的水。虽然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匪夷所思，但是方法似乎有效，希亚喝下去的水似乎都倒出来了。艾尔杰克将希亚平放在甲板上，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只手捏紧她的鼻子，俯下身，脸庞凑近她的脸庞，却怎么也下不了口。
忽然，不远处传来刀刃相抵的声音。“混蛋！”布雷克正和两名持刀的黑衣男子战在一块，一边用小刀格挡大刀，一边旋身后退。电闪雷鸣中，几人的声影难解难分。
似乎被危机感催使，艾尔杰克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捏紧希亚的鼻子，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双唇，往她的嘴里缓缓吹气。希亚的胸部渐渐升高。艾尔杰克转过身，打算伸手去按压她的胸部。做这一步完全是凭着理解，希亚解释说这一步是为了帮助溺水者呼吸，然而到底应该怎样按压，她并没有实际演示给他看，只是说了各种细节。要手臂垂直用力，不能过快过慢，速度为每分钟一百次以上，等等……而且按压的位置在……艾尔杰克无视了自己发烫的脸颊，双手在她胸口摸索了片刻，确定了按压的位置，垂直手臂用力地按压了五次，然后转过去继续往她嘴里送气。
“杰克！小心！”听到声音，艾尔杰克回过头，发现一个黑衣人正举到向他砍来。他就地抓起绳索，双手扯紧，架住劈下的刀锋，紧接着用蛮力竟用绳索抵着刀锋站了起来.黑衣人大惊。艾尔杰克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将他踢倒。黑衣人倒地，一阵麻痹的感觉通过脊髓传递到身体四周。然而艾尔杰克一脚踩在他握手的刀上，逼迫他松了手。艾尔杰克捡起刀，原本对准了他胸口，但似乎考虑到了什么，转动手腕，选择了一剑封喉。
甲板另一头，布雷克刚将小刀插入另一个黑衣人的心脏，拔了刀向他跑来。
艾尔杰克已经重新跪下身，为希亚做胸部按压。“布雷克，快来帮我。”
“怎、怎么帮？”布雷克也跪坐在一旁，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捏紧她的鼻子，往她嘴里吹气。”艾尔杰克急促地说道。
“啊，啊？”布雷克一脸懵住的表情，“还、还是你来吧……”
“救人要紧！”艾尔杰克的灰眸中透出厉色。布雷克听罢只好硬着头皮低下头，可还没碰到希亚的嘴，只听艾尔杰克说道，“把她下巴抬起来，记得吹气的时候要缓慢，把她的胸部吹起来才算成功。”
“好。”布雷克弱弱地答道，对着希亚的嘴吹了一口气。
艾尔杰克等着她的胸部缓缓升起，说道，“松开鼻子。”布雷克赶紧松开希亚的鼻子。艾尔杰克继续为她做十五次胸外按压，“继续吹。”布雷克听罢继续吹气，只是吹完疑惑地问道，“你这么用力不会把她的胸腔压坏吗？”
“不会。”褐发男子低下头，“需要压下去至少5厘米。继续吹。”
“哦。”布雷克低头继续给希亚送了一口气。渐渐地，他似乎也理解了这种做法是在救希亚的性命，两人配合起来也更流畅。
然而抢救了三分钟，希亚还是没有醒来。布雷克渐渐有些担忧，在一次送气之后问道，“杰克……她还有救吗？”
褐发男子继续按压了十五次，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继续做，直到她醒来为止。”
布雷克送完一口气，说道，“如果……她醒不来了呢？”
“她一定会醒来。”褐发男子一边继续做胸外按压，一边用灰眸冷淡地盯着布雷克，看得布雷克感觉自己仿佛一阵血流凝固的恐惧感。
“好吧。”布雷克说完，给希亚送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累了吗？我们换一下人吧。”
“不必。”褐发男子答道，一边做着胸外按压，一边眉头紧锁。片刻，他忽然惊讶地说道，“我感觉到她的脉搏了。”
“她是不是有救了？”布雷克看向他的灰眸问道。
艾尔杰克伸手探向她颈间的脉搏，然后探了探她的鼻息。“脉搏有了。但吹气还不能停。”
“我们换人吧。”布雷克站起身，走到艾尔杰克所在的位置，正要跪下来，却见艾尔杰克也站起身说道，“不用了，接下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布雷克，我要请你做一件危险的事。”
布雷克神色也严肃起来，“什么事？”
“你要去确认船舱里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找到船长，想办法让这艘船回到岸边。”
布雷克听罢，扫了他的灰眸一眼，“我尽力试试。”
“如果敌人太强，不要轻举妄动。”艾尔杰克补充道，“性命要紧。”
“放心，我自有分寸。”
布雷克手持双刀走进了船舱。
艾尔杰克继续为希亚做人工呼吸。她的脉搏虽然还在，却迟迟不能自己呼吸。五分钟过去了，艾尔杰克依稀记得自己已经给她送了60次气……可她还是没有自己开始呼吸。
难道，她会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不能自己呼吸，一旦断了送气，就会窒息而死吗？
艾尔杰克忽然有些恐慌。
肆虐的风中，他低头吻上她的双唇。她的唇瓣冰冷。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了气息。
“杰克！”布雷克的声音忽然从船舱里传出来。只见他身后还跟着几位船员，几人脸上都是关切的神色。
“布雷克，这是？”艾尔杰克不解地问道。
“关于那两个黑衣人的事，船长和船员们原来都不知情。”布雷克解释道，“我问了船长怎样可以回去。船长说这样的天气回去很难，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可以放下一只小船，划桨回岸边。”
褐发男子思索了片刻，微微颔首。“好，就这么办。”
布雷克伸手示意自己身旁的三名船员，“这些人都是自愿帮我们划船的。”
“各位……谢谢。”艾尔杰克有些不习惯地道起谢来。他从前需要给人道谢的场合并不多，要当面说出“谢谢”二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尴尬。
“不用客气。”其中一个偏胖的船员说道，憨厚地笑了笑，“我们反正也没什么事。”
“是啊，救人要紧。”另一个瘦高的船员应道。
第三个年轻的船员只是腼腆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于是布雷克和三名船员合力将一块甲板上的木板掀开，抬出了里面放置的一条小船。四人将小船抬到船舷边，松手让小船落了下去，撞击在海面，发出一声巨响。
昏迷中的希亚忽然动了动手指。
“希亚？”艾尔杰克在她身边轻轻地唤道。
然而她还是没有醒来，只是闭着的眼睛在微微颤抖。
艾尔杰克正要抱起她，布雷克走了上来。
“还是我来吧。”布雷克看着艾尔杰克苍白的面容说道，“你的伤还没痊愈，刚才又费了那么多力气。”说着蹲下身，将希亚扶起，驼在自己背上。
“谢谢……”艾尔杰克弱弱地说道，也站起身。
布雷克尴尬一笑，“谢什么。又不是只有你想救希亚。只是，下次你别再让我做那种高难度的活儿就行……”
褐发男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反应过来之后，忽然脸颊发烫，侧开脸去，沉默不语。
“杰克，还在发什么呆？走了。”布雷克的声音传来。
褐发男子回过神来，发现站在船舷边的布雷克正用他的紫眸打量着自己。
“你先下去，在下面接着我们吧。”布雷克说道。
“嗯。”褐发男子微微颔首，往船舷边走去。
等艾尔杰克登上了小船，布雷克也背着希亚，沿着绳索滑下了大船，跳上了小船。小船剧烈地摇晃，艾尔杰克伸手扶住希亚，顺势把她接入自己怀里。
剩下的三名船员鱼贯地沿着绳索滑下了大船，跳进了小船。
布雷克忽然发现不远处插在船身上的匕首，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向匕首的方向游去。索性匕首是插在水面上一米左右的位置，否则大船这一路北上，不知道会不会有漏水的危险。
艾尔杰克看着布雷克亲自去把自己的匕首取了回来，心底某个冰冷的角落似乎融化了一些。
布雷克拿着匕首翻回到小船上，把匕首扔给艾尔杰克之后，瑟缩地搓了搓自己的双臂。“这鬼天气，真是冷死爷了——”
“划桨吧，动一动就不冷了。”一名船员笑着扔给他一只桨。
布雷克接过，默默地说了句谢谢。
小船的两侧，布雷克和三名船员分开从两侧划桨。小船的中间，艾尔杰克紧抱着希亚，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布雷克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不知道应该安慰他什么才好。
小船回到了岸边，艾尔杰克和布雷克与三名船员道别，然后带着希亚回到了海崖上的灰色小楼。
一楼的大厅里还亮着油灯。小楼外站着几名站岗的团员，远远见到艾尔杰克和布雷克骑马而来的身影，不由喜出望外。“团长！”、“团长！”地纷纷喊了起来。
原本守在一楼大厅的桌边的安娜和克萝，听到动静也匆忙站起了身。
克萝最先赶到门边，却看见艾尔杰克怀里抱着希亚走了回来，旁边跟着布雷克。
“团长？这是——怎么回事？”克萝疑惑地问。
而随后赶到的安娜看到他们一行三人都湿漉漉的，说了句“我去生火”，就转身离开了。
“克萝，等会我再跟你解释。”艾尔杰克说道，“你可以去搬一些闲置的被褥过来吗？”
“哦，好。”克萝听罢转身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布雷克找了一张靠近壁炉的沙发坐下，仰面休息，“今晚真是累死了……”
安娜提着盛满木块的铁桶来到了壁炉边，一边开始生火，一边用温柔的声音问道，“希亚，还好吗？”
“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应该没事了。”艾尔杰克答道，走近壁炉，弯下腰，将希亚缓缓地平放在地毯上。完成这件事，他走回到门边，对守在门边的两名团员说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们去办。我需要往日暮岛送一封急信，要跟我们那边的联络人员这样说……”
艾尔杰克低声和两名团员交代完事情，转身回到壁炉边照看希亚。
两名团员领了任务后，匆忙离开。
克萝抱着棉被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梯。
“团长，棉被拿来了。”她发现安娜已经把火升了起来。艾尔杰克正坐在希亚身边，专注打量着她的脸。
褐发男子似乎被她的话拉回了现实，“……你来了。”
克萝抱着棉被走到他身边。褐发男子从她手中接过棉被，小心地铺开，盖在希亚身上。
“她怎么了？”克萝也蹲在希亚身边。
艾尔杰克忽然觉得解释起来非常疲惫，这天晚上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想了想，他看了一眼克萝，缓缓答道，“她溺水了。”
“天呐……”克萝一脸惊讶，不由也担忧了起来。“她会醒来吗？”
“会吧……”褐发男子轻声答道，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