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1 / 1)
弥子瑕只是淡淡道:“朝,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卫国朝政?你不是也宁愿身陷囹圄,也要呆在卫国?朝,我们都一样的……”
弥子瑕叹了一声,突然他眼中眸色变了变,道:“朝,你与南子再无可能,为什么不相忘于江湖?凭你的才华,在各国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弥子瑕是为他可惜的,他在卫国落到这么个下场,卫宫险恶多变,他怕公子朝也落到如此下场,可是公子朝只是坚定的摇摇头,一如他当初,再道:“我不会舍弃她!”
弥子瑕低叹,没有再说话。
公子朝缓了缓情绪,毕竟久别重逢,他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赵温茂。”弥子瑕道。
“姓赵?你被安排在赵氏一族?”公子朝面色陡然变得奇怪。
“怎么了?”弥子瑕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公子朝摇头,“姓赵挺好的,你以后和赵氏一族多加亲近些,尤其是一个叫赵无恤的。”
这个时候,赵无恤应该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被兄长欺压,被父亲无视,可是谁又能想象将来晋国的生死兴衰会掌握在一个姬妾所生的人身上。公子朝暗想。
弥子瑕困惑皱眉,一直以来公子朝都对各国朝政十分熟悉,他疑惑:“朝,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我总感觉好像你知道很多事,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就像周国的大卜(大卜:卜算的人)一样。”
公子朝笑了笑,道:“周朝的大卜都没有我这么灵。”
弥子瑕:“……”
“如果我说我是两千年以后的人,你相信吗?”公子朝笑道。
弥子瑕低眉沉吟,公子朝以为他会像别人一样以为他疯了,却不想弥子瑕竟然道:“我以前不相信,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公子朝:“……”
“朝,晋国七代后真的会亡吗?”弥子瑕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子瑕,其实晋国真正算起来连七代都没有……”公子朝小心翼翼的道,他怕弥子瑕会伤心,生生将下面的话咽到肚子里去。
晋国三家分晋时,晋国还存在,只是当时的晋国领土只有绛与曲沃两地,晋国名存实亡,到了很后来,晋国才被赵魏韩三家吞并。而公子朝所算的七代,恰好只是晋国真正灭亡的那一代,晋国三家分晋其实根本离弥子瑕不远了,所以公子朝才会那么担心弥子瑕,不愿他再涉入朝政。
弥子瑕惊诧,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半响他才喃喃道:“朝,我先走了。”
“嗯,好。我送你吧。”
弥子瑕带上面具,登上马车,车帘将放,公子朝突然撩住车帘,迅速严肃的道一句:“齐卫鲁宋郑,你小心。”
弥子瑕一惊,车帘已经放下。
“安山,快点。”弥子瑕催着前面的小厮。
“是。”小厮用力将鞭子甩到马背上。
到了赵军驻扎地,弥子瑕一把掀开车帘,道:“推我到赵鞅的帐中。”
弥子瑕被拦在帐外,得到的回复是赵鞅去校场看练兵的将士了。他眉头一皱,就要在门外等下去,安山却怕他受凉:“家主,奴才送你回去吧,奴才在这里等着,赵大夫一回来,我在向您禀告。”
弥子瑕摇头。
安山有些为难,虽然弥子瑕从来不说,但是他亦是知道每到深夜,弥子瑕膝盖就冻的钻心的疼,像他这种身子,应该在府中好好休养才是,何苦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活受这种罪?而那赵鞅也是,明明知道自家主子的身份,却总是视而不见,任由家主这么冻着。
这时,对面带着一队兵巡逻归来的赵无恤眼尖的一眼看到赵鞅这边的情况,他奇怪的靠近,询问道:“怎么了?”
“世子,这两个人想要见将军。”门外守将道。
赵无恤疑惑的看向弥子瑕:“你有事找父亲?”
“是。”弥子瑕神色有些严肃。
“你跟我说吧。”赵无恤却一脸随意,他本能的觉得一个刚才偏族过来的人会有什么要紧的事?
弥子瑕微一迟疑,听那人唤他世子,想来和他说也是一样,于是道:“我打听过了,齐卫鲁宋郑五国在援助范氏和中行氏。”
赵无恤先是一惊,再是怀疑他说的可信度,他一残废之人是如何获此至关重要的消息?若是像他所说在卫国有好友,也应该是假消息,怎么可能有人叛国透露这种消息?只怕是他那位“好友”是故意透露假消息,然后勾起赵军和其他国家的矛盾,帮助卫国援助范氏和中行氏,而这半残之人竟然还傻傻的相信了。
弥子瑕知他定会怀疑,严肃道:“世子,这件事请务必禀告赵大夫。”赵鞅知晓他的身份,定会好好考量他的话。
赵无恤虽是疑惑,但是仍然点头。
弥子瑕拱手道谢,然后吩咐安山转头回帐,赵无恤却突然走到他身旁:“你吃饭了吗?”
弥子瑕愕然的抬头,显然没有料到他问这个。
赵无恤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何异样,现在这个时辰就是吃饭的时间啊,于是他执着的问道:“你吃饭了吗?”
“禀世子,还未。”弥子瑕怔怔道。
“早,我们去吃饭。”赵无恤抢过了轮椅,理所当然的推他往餐帐走。
安山一下子无措的看向弥子瑕,弥子瑕对他点了点头,他才安然的跟在两人后面。
餐帐中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士兵,寒冬腊月的,各个看起来还生龙活虎,朝气澎湃,散发着刚刚训练过的汗味,有的人干脆就打起了光膀,五大三粗的坐在席上大口口的吃着米饭。
也难怪,卫国地处南方,即使到了冬天,也存着一点暖意,哪能和晋国的冬天相比,那里到了冬天最冷的季节,就是立在外面一炷香,整个人都能冻成冰柱。
可是,弥子瑕与这些士兵不同,他在卫国呆了足足八年,早已习惯了卫国的一切,卫国的冬天对于他来说还是寒冬彻骨。
这些士兵看到赵无恤,也不起来行礼,想来是早已习惯了这公子哥明明有好的住处,偏偏喜欢和他们这些苦命的士兵呆在一起。
赵无恤递给弥子瑕一双筷子,弥子瑕接住,转头却是对安山道:“安山,你也坐下来吃饭吧。”
安山犹豫,赵无恤没有拘束的仰着脖子:“坐吧,你站着,我看着怪难受的。”
“是。”安山恭敬的坐在下来,低垂眼,一派拘谨的吃着饭。
赵无恤吃饭极快,仿佛只是随便扒拉几口,他面前的大碗就空了,而弥子瑕明明盛的只是个小碗,他的饭仿佛原封未动般。
赵无恤惊讶地望着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的吃着面前的饭,他的筷子几乎都不怎么碰菜,白饭朱唇,青青玉手,怎么会有人连吃个饭都这么优雅,如果忽略他本身的残疾,和带着面具不能窥见的半边面容,赵无恤简直会以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达官子弟。
也许是赵无恤的目光太过炽热,弥子瑕抬头,赵无恤立刻笑嘻嘻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中。
弥子瑕低头夹起那有点秧了的青菜,这些菜都是很久以前从晋国带过的,那个时候保鲜技术还很差,就是人们把蔬菜放到比较寒冷的地下埋起来。
弥子瑕吃了一口,眉头就蹙了起来,舌尖全都是酸涩变质的菜味。
“不好吃吗?”赵无恤也夹起一个青菜叶,放在口中咀嚼,他一脸美味,没有任何异样,还迷惑的看着弥子瑕。
弥子瑕却放下了菜,继续扒拉他的饭。
赵无恤看他至始至终都再也没有碰过那菜,心里起了些不豫:“喂,你好娇生惯养的,前几天看你在风中冻的发抖,今天这饭菜又不合你口味?”赵无恤是同情他身有残疾还被父亲拉过来打战,可是他也见不得别人这般做作。
弥子瑕诧异抬头,赶忙解释道:“不是,我喜欢吃饭。”
“哪有人喜欢吃饭的?”赵无恤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弥子瑕略微低眉沉默,夹起那半根青菜就放进嘴中,然后他每吃一口饭就夹一口菜。其实,他完全可是忽视这个不受宠世子的话,可是弥子瑕就是弥子瑕,恪守周礼,更重情重义,所以,他对待南子和公子朝的问题上,只因公子朝是他的朋友,他就尽力帮助。
下午
赵鞅来找弥子瑕,安山却为难的道:“大夫,家主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怎么了?”赵鞅皱眉道。
“好像是吃坏了东西。”安山道,心里却埋怨眼前人那个儿子非逼家主吃什么菜,搞得家主一回来就上吐下泻。
“让他好了之后,立刻到我帐中。”赵鞅交代。
“诺。”
“家主,你好些了吗?”安山进帐,蹲在弥子瑕身旁,担心的道。
弥子瑕面色惨白,青色眉头蹙起,手紧按绞痛的腹部,虽然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安慰安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