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正文 第124章 有心之士(2)(1 / 1)
垂眸专心查着账册,晌午过后,伏灵均难免生出些困意。一杯又一杯浓茶落喉,他揉着发涨的眉心,只觉得脑袋依旧昏沉不已。几夜未眠,他心中知晓,自己的精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在里间小憩,初刻方醒。褚宛翕正揉着惺忪睡眼,便听见外头书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睡意顿然尽散,她扶着床沿站起身来,透过珠帘,远远瞧见昏睡在地的伏灵均,心中大惊。
健步如飞地赶到书桌前,褚宛翕弯下身子,毫不费力地就背起了他。片刻,待门外的临槿赶到查看时,伏灵均已然被褚宛翕放在了床上。
“主子,帝君主子……”
“嘘,让他休息罢。”压低声音制止道,褚宛翕说话间,又将自己的大氅盖在了他的身上。
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地出了内间,倒也配合默契。来到妆台前,将凌乱的发丝稍加整理,褚宛翕随意簪了支木簪,便又吩咐道,“你出去伺候罢。”
“是。”临槿闻言,只得躬身离去了。
轻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褚宛翕侧眸望着床上熟睡中的他,只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平和静谧。
原本二人分工有序,自己负责处理朝堂内务,他负责把控各国军情传达。可自从有了这孩子后,他担心自己熬夜伤身,便总是揽走一堆朝中的琐事,帮着打理照看。
这几日临近重阳,朝中与宫中的各种开销,全然化作了堆积如山的账本,等着他一一批阅。因时间紧,也不知晓他瞒着自己通宵不眠了几夜,这才将大部分账目都过手了一遍。
褚宛翕信步来到书桌前,随意翻了翻桌上的账册。字里行间,他用精致的蝇头小楷所下的批注,着实让她感动不已。
她的手,握着兵器的时间本就多于笔。故而,她字迹平平,远不及伏灵均笔下的正楷工整,亦不及他手中行书如流云飘逸。
沉身落座,褚宛翕不敢耽误正事,便接着他的字迹,继续提笔批注了起来。一面算着账目,她一面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当年伏灵均教她看账本的场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直至入夜。临槿进屋替她添上几盏灯,便退出了房门。坐在那里一下午纹丝未动,褚宛翕终将剩下的账本都经手过一遍后,方才停歇。
回到内间床榻边,见伏灵均尚未睡醒。她不便打扰,遂取出张锦被替他添上。转而,又从柜中托出一床薄衾,自顾自地倒身在软榻旁,且合衣睡去了。
清晨,伏灵均发觉自己躺在凤榻之上,甚是诧异。顿而,侧首又见褚宛翕衣衫单薄地躺在软榻上,心头一紧,便忙起了身。
“宛翕,快回床上,这里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伏灵均满面忧色道。
微微张开眸子,她半梦半醒间,不由得抓上了他的手,“身为你的妻主,让你终日费心,着实是朕的错。”
“你莫非……”伏灵均忙向书桌瞧去,见账本皆已被归整完毕,不由得蹙眉道,“郑太医一再叮嘱,你不可操劳,不可忧思。你怎么……”
“这些事,本是朕该做的。也怪朕没有察觉,你竟不眠不休地来替朕做事。今日下朝后,你且先回崇安殿歇息一天罢。”坐起身,褚宛翕摆摆手道,“昨日你昏厥,那才是真真吓到了朕。你的身子,远比这些折子账本重要。答应朕,今天先歇歇罢。”
头依旧沉沉的,伏灵均见她如此执意,只好作罢。
下朝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崇安殿,伏灵均当即命人伺候自己沐浴更衣。几日的疲乏,在热水的浸泡中,渐渐也就尽数散去了。
换过一身衣裳后,他刚进了卧房,便嗅到了一阵阵清新的香气。在他正欲询问间,只见韶溪托着一碟子雪白的糕点和一壶酒,徐步而入。
“主子,这是宁伺君送来的菊瓣糕及清菊酒。您既不肯用早膳,且用一些垫腹罢。”来到桌前,韶溪搁下托盘道。
在桌旁落座,伏灵均打量着那碟子糕点,不免开口问道,“你可是在屋中焚了安神香?”
韶溪见他似乎有些不悦,悻悻答道,“是。”
“本君吃不下,你且尝尝这糕饼。”伏灵均将碟子推向他道。
不免有些诧异,韶溪闻言后,只好俯身取了一块糕饼,迟疑片刻,方将其递到唇畔,小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伏灵均问道。
又咬了一口,韶溪细细品味着答道,“和寻常红果馅儿一样,酸酸甜甜的。”
“既然味道不错,便赏了你罢。”伏灵均扫了一眼那馅料,便站起身子悠然地向床榻迈去了,“红花是活血之物,搀进红果里,自然颜色要更鲜亮些。你素来气血不畅,这倒对你身子好。”
微微一怔,韶溪低头浅嗅,且将剩余的糕点丢回了盘中,“主子,宁伺君送这搀了红花汁子的点心来,显然是要对您不利啊!”
“红花的效用缓慢,需日日服用方可逐渐奏效。但这东西只被送来过一次,又有出处可寻。宁伺君再不济,也不会……”话语忽止,伏灵均忙站起身道,“这红花,定是被加在了御膳房的备料中,各宫都会收到,自然无从可查。事不宜迟,你快去让临槿仔细着陛下的膳食,莫让她误服了!”
见事态严重,韶溪忙福身道,“是。”
待他离去,伏灵均稍稍缓神,心中难免气愤难耐。如今大燕正逢内忧外患之际,后宫中尚有人兴风作浪。纵然他二人在前朝如何尽力,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当真引人唏嘘!
……
立于长阳殿外,赵贤君静静聆听着殿内男子虔诚的诵经声,心中苦涩在所难免。
这些年都过去了,殿内的他画地为牢,持素念佛,依旧一遍遍地谴责着他自己。得妙音入耳,他当真就可以轻易解脱吗?
从里间出来,石沐霖的随侍兰琴,当即躬身向赵贤君见礼道,“贤君主子,劳您久等,请进罢。”
点点头,赵贤君示意方明于门外等候,这才随着兰琴踏入了长阳殿。
恬静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赵贤君远远瞧去,见石沐霖正穿着礼佛的海青,与一女尼一同跪在佛前诵读经书。他不由得止了步,不愿再去打扰二人清修。
在旁静候半晌,直到见那女尼缓缓合上经书,赵贤君总算才敢开了口,“臣伺参见皇贵君。”
在兰琴的搀扶下徐徐起身,石沐霖先行俯身向那女尼见了礼,复而看向赵贤君道,“佛堂净地,贤君不必行俗世之礼。”
“皇贵君如此潜心向佛,来日必有善果。”赵贤君见他身旁女尼眉清目秀,一派释家正气,便淡笑道。
石沐霖闻言,似乎并不在意,“我并不奢望求得善果。今日,邀淳素师傅前来,心血来潮罢了。”
“原来,这位师傅就是惠安大师的爱徒淳素大师啊!久闻大师少年了悟净土宗佛法,十余岁便进入我大齐相国寺,拜入住持惠安大师门下。得见大师于此,实乃本君之幸!”赵贤君喜形于色,忙也向她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