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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洹河灾画女入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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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起身,把手举到面前,将其中一截露出指尖的枯木用力一拔。

枯木离了她的指尖,因根已经扎在肉中,所以连带着被扯起来的还有她的皮肉。

她目不斜视地继续拔,拔起来的枯木就扔在一边,待十根指头的枯木都被拔起才垂下手,呆坐。

“轰隆隆。”又是一道响雷。

喻青若似受到了惊吓,原本僵直的目光一转,将腿屈起,双手合并,捂住脸颊,又将手背顶在膝盖上,双肩不停地抖动,却没有声响。

雨水打在土地上,那些枯木似寻到可以生存的环境,再次扎根复活。

雨水打在喻青若手指的伤口上,那些鲜红的血迹被冲刷得不见了踪影,露出狰狞的白肉。

“哎,这位小娘子。”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喻青若放下手,见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了位穿了蓑衣的老妇,那位老妇还背着一篓东西,约莫是柴或者药材。

那位老妇人见喻青若抬起头来,又走近了两步“娘子怎么独自来这山间,莫不是被水冲来的?哎呀,小娘子怎么哭成这样?”

喻青若点点头,扯了扯嘴角“问过大娘。”

那位老妇人叹了一声“可怜见的,小娘子自哪儿来?”

“奴祖籍梁州。”

“这次洹水淹到梁州了?”没等喻青若回答,老妇人又问“你家里人呢?”

喻青若低下头“奴,不知。”

“这会儿离洹水大发也有好几天了,你先和我到庄上喝碗粥再做打算如何?我那主人心善,定会善待小娘子的。”

喻青若撑着发颤的腿,站了起来,朝那老妇人一拜“有劳大娘。”

两人向山下行去,那老妇人虽上了年纪,走起路来却一点不比年轻人慢,喻青若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跟着她还有些吃力。

终于到了镇上,老妇人将喻青若领到一座大宅的大厅中,不表。

喻青若低头,敛着眉目,她不知道正主会不会出现,但她确实需要食物。

没过多久,从里面走来一位丫鬟,她手上端了一个餐盘,见一身狼狈的喻青若,规规矩矩地行礼,再与喻青若说她家主子让她来服侍。

喻青若微微颔首,伸出手,正打算接过那丫头手上的粥,那丫头惊叫一声,险些把粥给摔了。

喻青若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指尖,道了抱歉,依旧接过那碗粥,她望了望又有大量鲜血涌出的指尖,端粥的手尽量避过伤口,估摸着粥的温度正好,索性也不取筷子,几口将那碗粥喝完,道了声谢。

那丫鬟的眼神微变,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温和,道“与婢同来便是。”

两人传过几条廊道,在一间屋子的房门前停下,那丫鬟朝里边大喊“小曼,出来!”

不一会儿,一位少女急急跑了出来,她的衣服料子算是上等的,但已被洗得泛白,她低着头,行了礼。

“小萝,你服侍这位贵客梳洗,再把她带到夫人屋里,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萝望着那位丫鬟远去的背影,一语不发,待那丫鬟再也看不见,才转向喻青若,行了礼“娘子随贱婢行来。”

小萝很少说话,但事情做得利索而小心,一切顺利,不表。

小萝将喻青若带到主屋外,在门口与喻青若道“贱婢品级不够,不能陪娘子进去,万望娘子见谅。”

喻青若点点头,道了辛苦,她屈起手指,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冷清的女声“推进来便是。”

喻青若推进去,又将门掩好,就听到屋里的人道“喻娘。”

喻青若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没有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她盯着那女子曳地的湖蓝色长裙,又觉得眼熟得很。

那女子转过身,看着喻青若“扬州烟花巷秦歌,喻娘大概还是记得的?”

喻青若有了些印象,但她实在不能将眼前这个高贵清冷的女子与那个身居花柳之地却陷于情爱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她有些不确定“夫人是秦娘?”

得到那女子的首肯,喻青若不由回想起她们在扬州的过往。

那个时候她正陪着郁子瑾在扬州过冬,因积蓄所剩无几,不得不借着自己的名号找些事做。

那一日她正巧在医堂捡药,忽然有一位稳婆找到她,告诉她烟花巷中一位妓子正在生产,却因胎位不正,引发了血崩,现在已命悬一线,问她是否愿意帮忙。

她并没有为人接生过,但想着总该试试,或许能救下那母亲,便去了,后来果真成功了,母子平安。

后来那位来请她的稳婆与她说,那女子唤作秦歌,是被相好的下了虎狼药,因胎儿已将近足月,致了早产。

她本无意打听别人的事,听过也就算了,没想到秦歌在事后让人来请她,给了她丰厚的酬金,又与她说了两个人的事。

秦歌的老相好叫张芥,是个商人,祖籍青州。

张芥已有家室,秦歌是知道的。

两人初见时秦歌还是都知,张芥见秦歌是整条烟花巷中长得最标志的女子,便包了她大半年。

一来二去,两人熟识后也渐渐聊开了。

秦歌向张芥说她希望能早些出去,消去奴籍,过平常人家的生活,就算终身不嫁也好。

听了秦歌这个想法没几天,张芥说可以帮她赎身,只要秦歌答应他一个条件。

张芥说他已近不惑却无子嗣,只要秦歌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就将她接回青州,娶为平妻。

秦歌毕竟年少,且张芥也待她不错,她早已动心,听到张芥提出这事,早就高兴得没边了,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张芥为秦歌交了赎身所需的银两,但与她说,他在青州没有固定住处,她还住楼里更合适些。

秦歌没过多久就怀孕了,张芥很是高兴,恨不得日日与她腻在一起,秦歌以为苦日子到头了,自然也是欢欣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秦歌有孕九个来月的时候,张芥去找了一位颇有盛名的算命先生,要为秦歌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算一卦。

那算命先生说,秦歌肚子里的,若是男孩,便不是张芥的种。

张芥是个商人,每逢有大的买卖,总会找算命先生算上一卦,多年来生意很少有赔的,因而对算命先生有种盲目的崇敬。

当晚张芥回烟花楼里与秦歌对峙,秦歌不曾做过的事当然不会承认,最后只服软地支吾道,指不定是个女孩儿。

张芥其实是有两个孩子的,不过两个都是女孩,所以他一直盼着秦歌怀的是个能传宗接代男孩儿,所以听秦歌这么说,气得夺门而去。

隔天,张芥像往常那般来看她,又向她赔了之前的不是,秦歌终是心软,原谅了他。

不曾想,张芥刚走,她的腹部就开始可阵痛,服侍她的嬷嬷有经验,想着约莫是快生了,忙去请了稳婆。

稳婆来时,秦歌已经有了血崩的征兆,稳婆知晓这定不寻常,验过她喝的茶水才知用了狼虎药,忙亲自去请了喻青若,秦歌这才保住一条命。

喻青若记得,当时的秦歌神形枯槁,哪有半分今日的风采?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得呆呆地站着。

秦歌笑了笑“喻娘与我也是老相识了,何必如此拘谨?来,坐。”说着便要牵喻青若入座。

因触碰到喻青若的伤口,她发出“嘶”的一声,双手也露了出来。

秦歌倒吸一口冷气,忙问喻青若的手如何会成这般模样。

喻青若摇摇头,只道不知,复问秦歌,这是什么地界。

“是兖州。喻娘如何会在山间,且如此狼狈?”

喻青若从那位送她来的大娘口中依稀可以猜出,洹河发了大水,她叹了一声“被洹水冲来的。”

秦歌也是一声叹息“这次洹河,算是彻底完了。我这门口,堵的都是流亡至此的难民,方才顾娘都不敢领你从大门进。”

喻青若有几分惊讶“洹河出了什么事了么?”

秦歌见喻青若不知,更是惊讶“你在什么河段被冲下来的,居然不知道?”

喻青若苦笑一声“我家中出了些事,走得迷糊了,也不太记得那是哪儿了。”

秦歌倒没刨根问底,只道“若是有困难,来找我便是。

洹水在七天前发了大水,听闻不仅冀州、兖州遭了灾,连青州、豫州也不能幸免。

大水发了三天,那水都汇到海里去了,洹河的河床也现了。在冀州,有段河床是宫殿模样,里头吃穿用度样样皆全。有胆大好事者,去了洹水源头,竟发现那里已不再出水。

五天前,当朝首都,那些贵人们住的宫殿门口,出现了一只异兽的尸首,它蛇头龟身,有人说是神兽玄武。”

喻青若点点头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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