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欠債(1 / 1)
雨,淋淋沥沥,潮湿冰冷,雨点打在肌肤上,顷刻间就能感受到所带来的凉意。
公车站牌下,一高一矮的身影正紧拉着手依偎在一块儿,两双出奇相似的漂亮黑眸,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荡漾着不一样的无奈。
“天灰蒙灰蒙的,看来这雨在短时间内是很难停下来了——未予的肚肚饿了没?”
可爱的胖小子摇摇小脑袋,犹豫了下,说道,“妈妈,未予想看机械超人,每次太阳公公下山前,它就会没有了。”
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黑亮的眸子,未予呶呶嘴巴,奶声奶气的童稚嗓音有着浓浓的失望。
“未予,要不,妈妈去公路对面的商店买把小伞伞吧!”
云亭俯身跟儿子商量了下,决定买把雨伞,至于买伞的钱,就从每天的午餐费里省一点下来就行了。
“你在这儿等着妈妈,别乱跑,知道吗?”
“嗯。”未予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云亭跑进迷蒙的雨幕,小小的红唇抿着下意识的紧张。妈妈要快点儿回来呀!
车辆接二连三地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阵的水花,水花溅到小男孩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上,他吓了一跳,瞠大圆亮的眸子,往后退开一大步。
“妈妈,妈妈——”
带着惊慌的呼喊声,未予牢牢地抱住站牌的细条柱子。
妈妈,快回来,妈妈!
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行驶,车内副驾驶座位上的美艳女人发现站牌下的小豆丁,惊呼道,“浩,你看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独自一人站在公车站牌下耶,这世道,居然还会有人让小孩子一个人乘公车?”
“华纳,我正在开车,再不闭嘴的话,我会让你在这儿下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袭淡灰条纹休闲西装,俐落帅性的短发,充满力道的性格浓眉下,是一双深蓝色的深邃锐眸,挺直的鼻,削薄的唇,不可否认,他是名深具魅力的英俊男性。
这女人吵死了,一路上说个没完,好不容易没了话题,安静下来了,现在又想搞什么花样?
“好啦,我不说就是了,浩,你别生气嘛!”
宋华纳识相地闭上描绘精细的艳唇,好不容易透过俱乐部的关系,认识了这么优的男人,她可不想什么都没开始,然后什么都没得到地结束呢!
深蓝色的眸微微眯起,闪过满意。
他就喜欢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都能听话的女人。
车内只是安静了片刻,柔腻的女声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长篇大论。
“咦?原来他是有大人在带的呀,说实在的,那女人也够粗心的,把一个随时让人一拎就走的小孩子放在站牌下——”
废话过多的女人,果然还是趁早清理的好!
浓眉一拧,男人的坏脾气不可遏止地涌现出来,“下车。”
性能极好的黑色轿车吱嘎一声,在路边刹车停下。
“什么?”美艳的女人不明就理。
“我说下车,立即马上。”
嗓音低沉冷酷,毫无转圜余地的坚定。
“你说什么!?”
拔高声线,宋华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让她在这儿雨天孤零零地下车淋雨!?
“理由,给我理由!”她甚至还没跟他上过床,他对她该死的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英俊的男人侧首看着面目扭曲的女人,勾起薄唇,唇旁性感至极的笑纹,恍若恶魔,“我讨厌多嘴的女人,亲爱的,我事先告诫过你了,不是吗?”
神色一敛,男人沉下声线,“下车。”
锐利的深蓝色瞳孔直视着宋华纳,让她顷刻间瑟瑟发抖开来,冰冷的眸色,冷酷独断,根本不存一点儿人气,这样的男人——像天神般俊美,像撒旦般无情,她——招惹不起!
华纳连忙打开车门,车外的雨下得厉害,一下子就打湿了她在美发店精心烫染的卷发,她‘砰’的声用力关上车门,暗骂了声晦气,七寸高跟鞋踩着重重的步子往旁边的站牌走去,站牌上的人正是让她惹来无故祸端的那对母子。
扫兴!
男人闭了闭深邃的眸,掏出香烟点燃,夹在长指间,吞云吐雾起来。
华纳决定在回家前去附近的美发店做个发膜,抬头看了眼天,又看向准备撑伞过街的母子,尖着嗓子要求道,“喂,你这雨伞借我!”
“这,要不,我们一起撑这把雨伞过去吧!”
云亭挂着和煦的笑,柔声说道。
伞只有一把,她怎么能借,更何况,还有未予在呢!
“罗嗦,我给双倍的钱,这伞就给我,你再去买一把——”刚说着,华纳就掏出钱塞进云亭手里,也不顾她的意愿,愣是一把抢过雨伞,撑着伞一扭一摆地快步没入雨幕==
“妈妈——”
“没事,是刚才那阿姨太不讲道理了,来,未予站在这儿,妈妈去跟那辆车的主人说说话。”
云亭看见女人是从那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的,怒气冲冲的样子,想必是跟车主吵架了,只是,他们吵架归吵架,不能无理取闹地抢走她与未予的雨伞呀。
她的性子温柔,从来不愿主动与别人起不必要的争执,但也不会允许别人莫名其妙地欺负到她头上,尤其这种洒狗血似的闹剧场面——
“嗯,妈妈要快回来哦。”
“乖。”亲亲儿子冰凉的脸颊,云亭柔美脸上出现一丝不舍,或许她该选择拿钱再去买把雨伞,好早些回家,而不是意气用事地跟人争论谁对谁错的问题。
看了下手中的钱,云亭咬唇思索了下,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冒着雨快步走向依旧停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
男人深深地吐出口中最后一个烟圈后,将烟蒂拧息,随手发动引擎——
“叩叩叩——”
车窗上响起的规律敲击声,他拧了下眉头,摇下车窗,锐眸懒懒的移向窗口——
向来强健的心脏止不住地一阵阵抽痛,为渐渐映入眼底的面容,漫不经心的视线瞬间出现扭曲的狂,是她!?
在翻天覆地地找了她将近五年,她居然该死的是用这种方式出现!?
“先生,这钱是你女伴给我买雨伞的钱,钱多了,麻烦你帮我还给她——”
声线戛然而止,她瞠大黑亮的眸,红唇轻颤,就像是只受惊的猫,下个反应就是将钱丢下,转身就往站牌疾步飞走。
身后传来的紧促脚步声,让她吓白了脸,步伐迈得零碎又飞快。
“妈妈,你回来了——”未予看着浑身湿透的云亭,她难看的脸色让他垮下堆砌的笑靥,“妈妈,你怎么了?”
“未予,叫我阿姨,叫我阿姨,回家后,妈妈再跟你解释,未予,听话,要叫阿姨——”
紧抱住未予的小身子,云亭将头埋在他的小肩膀上,小声在他耳旁语无伦次地说着,轻柔的嗓音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惶恐。
怎,怎么会碰见他,怎么能在这时碰见他?
“你该死的以为你还能逃得掉?”高昂的声线有着雨水冲刷不走的冷酷与怒气,男人走到站牌底下,大掌一伸,就将蹲着的纤细身子狠狠地拽起,“看着我,费云亭。”
被雨水打湿的乌发,益发苍白的脸颊,湿润的白色连衣裙贴合着薄弱的身子,还有手底下瑟瑟发抖的触感,她该死的,该死的,是在怕他吗?
是,她是该怕他,因为抛弃他的人是她,因为背叛的人是她,因为将他打入地狱的是她!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欺负妈妈,未予好怕,妈妈,妈妈——
未予抱着云亭的腿,大大的黑眼睛里蓄满泪水,小嘴一张,想要哭,“妈——”
猛地捂住儿子的嘴巴,被男人高高抓着手腕的云亭无法蹲下身安慰,只能摇摇头,顺着脸颊留下的透明液体,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未予小小的脸上。
“我叫你看着我,费云亭。”用力扯了下柔弱的女人,男人棱角分明的英俊脸上出现撒旦阴鸷的冷酷。
他该怎么惩罚这女人,该怎么让她体会他所尝受的苦楚,该怎么让她明白他满腔的怒与恨?
“安浩,求求你别再生气,我们都已经离婚五年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放弃你,安浩,安浩——”但,当时那种情形,她真的没信心再坚持下去,自卑,自责,不安,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她是真心诚意想给他最好的选择,是真的!
云亭细柔的嗓音接近沙哑,手腕处的疼痛让她用近乎哀求的姿态祈求原谅,“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呀。”
“是吗?”雨声渐渐淹没所有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口中刺人的嘲弄。
他与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再多的话,也都是她在辩解而已,直至今天,他还能相信她说的话吗?
“他是谁?”阴沉着俊颜,徐安浩冷睨着紧紧巴住云亭大腿的小男孩,闪烁着深蓝色的眸,冷哼了声,“你又结婚了?他是你的儿子?”
要真是这样,他想他会很容易就让这该死的女人明白后悔莫及这四个字的意思!
脸色发白,云亭抖颤着被雨水冲刷得惨白的唇,“不,不是,他是邻居家的孩子,真的,我只是来接他,真的,你相信我。”
她对他太了解了,甚至了解到深知镌刻在他骨血里的冷酷与残忍。
“放开他的嘴巴。”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徐安浩扬高坚毅的下颚,蓝眸恶质地紧睨着吓坏的柔弱女人,“我说,放开他,费云亭。”
对上强势更胜从前的他,云亭根本没其他选择,挣扎了下,她颤巍巍地收回手,嘴巴得到自由的小未予,马上呜哇一声,抱紧云亭的大腿。
“小子,她是谁?说——”
薄唇浮现恶质的笑,徐安浩微微蹲下高大的身形,大掌仍不愿放开到手的猎物,牵扯下,云亭踉跄了下,跟着惯性地俯下身。
他肯定是坏人,要不然妈妈不会吓成这样子,坏人,在欺负妈妈!
“阿姨,她是未予的阿姨。”
妈妈要他听话,他就听话,妈妈说她是阿姨,她就是未予的阿姨,他要乖,要叫阿姨,才能从坏人手中救妈妈。
带着哽咽的童稚嗓音宛若天籁,让云亭顿时松开揪紧的心口。
“你,你听见了,他是邻居家的孩子,你——”
“你没结婚?”
“是,我没结婚。”
云亭疲惫地蹙紧秀眉,手腕上传来的疼,让她的背脊直冒汗,他打算放过她了吗?
深蓝色的眸浮现满意,只是片刻后又让阴鸷取代,“费云亭,既然老天让我找到你,我就不会再轻易放过你,我徐安浩当年所承受的痛,我要让你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尽在咫尺的英俊脸颜,迎面袭来的灼热气息,她明白,他说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逃了这么些年,在决定回国的那日起,她就明白,欠下的迟早要还,因为面对感情,胆小懦弱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