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迟景然听他这么一说赶忙腾出一只手来取手机打电话,不料顾铭琛昏眩的厉害,身体控制不住的往下滑,他刚取出来的手机直接扔在了地上才扶住他。
“顾铭琛,你怎么样?”
迟景然索性弯腰将顾铭琛抱在怀里,俯首间感觉到他口鼻中呼出来的热气,心下几分惊慌,他肺部的炎症还没有彻底痊愈,宋秉恒千叮咛万嘱咐过无论如何不准他再受寒发热,否则并发肺水肿的几率极高,他抱着顾铭琛大步的跨着台阶往下跑,正好碰上迎面上来的小郑。
Chapter47
“车开来了没?”
迟景然一路抱着顾铭琛下了山,把人放到车厢里准备跟着一起回医院的时候却被那人推开来。
“你回去。”
“不行,顾铭琛。”
“去陪她。”
原本精力不济的人不知道从哪来了力气,一把将迟景然推出去关上车门便嘱咐小郑开车。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迟景然悬着的心总是放不下,回身跑着上了山捡起来手机便给宋秉恒去了电话,说了顾铭琛的情况以后不可避免的被狠狠训了一通,不过还是随即吩咐护士去准备急救药品。
顾铭琛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大汗淋漓的症状,阵发性的咳嗽伴有粉红色的泡沫痰,宋秉恒带着护士下来接车一看这情景便头皮 ,大喊着将轮床推过来把人抬了上去。
肺水肿的病人切忌平躺,需要保持坐位或者半坐位,奈何顾铭琛连坐都坐不住,小郑只能跟在后面扶着他一路进了抢救室。
宋秉恒直接为他做了化验检查、动脉血气分析,x线检查和心导管检查确诊无误 行常规给药,一通忙乱下来好不容易稳定了病情。
顾铭琛意识模模糊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却又昏睡不过去,隔一会儿便有护士进来为他注射药剂,症状缓和以后他才慢慢昏睡过去。
直至天色昏暗下来,山风呼啸气势渐猛,迟景然才强拉着苏玥珺下了山,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落泪,反而看得人胆战心惊说不出的难受,想到葬礼上她看顾铭琛的眼神,迟景然更是一阵阵的后怕,捡了一些已经调查清楚的事情说给她听。
他极尽婉转的提了一下苏氏这些年的账目亏空以及几笔工程款不明去向的情况,那姑娘却是很平静的听完这个事实和他说她已经知晓,她不晓得的是在苏氏遭遇如此重创的时候,顾铭琛会出其不意的将公司收购,半点转圜余地都不肯留,她原本认为父辈多年来的友情加上极为坚固的姻亲关系都没能让他留情半分。
苏玥珺说到这里的时候终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她一直都被苏峻衡保护的很好,自小接触的都是光鲜亮丽最为美好明媚的一面,却不曾见过商场上尔虞我诈翻脸无情的险恶。
迟景然拿了纸巾地给她擦拭泪水,心里权衡着究竟是否要将事情和盘托出,苏峻衡在侵占公司财产这件事情上多少已经让苏玥珺失望,他不知道如果告知她,她最敬重的父亲还曾经与人勾结在一起,只为一步一步吞并铭远设下重重陷阱惹怒顾铭琛,最终却被他步步为营逼上了绝路。
他几次欲言又止,在听到苏玥珺哑着嗓子几乎是决绝而又冰冷的复仇时,他终于是按耐不住一刻也不曾停留的驾车飞驰出去。
她说,景然哥哥,我想替爸爸报仇。
她说,我知道你会为难,所以,我们分手吧。
有那么一刹那,苏玥珺那还是心存着侥幸,她从小爱慕了十几年的景然哥哥会为了和她的爱情冲动一次,她想听见他说。
小玥,我们不分手,我陪着你。
可是,迟景然终归是理智战胜一切的人,他一言不发只是将车加大了油门往前开,若不是系着安全带,怕是两个人都能从车里飞出去。
车最终停在了铭远的大楼前,苏玥珺思忖不出迟景然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她坐在副驾驶位上,两只泛红略肿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旁边的人。
“景然哥哥,你也是想看我笑话吗?”
“小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看一些东西。”
“你是来做说客的吗?”
“小玥,你冷静一点,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是以一个很客观的态度来看你爸爸的事情,关于他和顾。。。二哥之间的事情,我这些日子以来走访调查了许多,其中的恩怨纠葛并不是我们之前所听说的那样,我带你来,不过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呈现给你看,然后你再决定自己要怎么做。”
苏玥珺最终还是跟着迟景然上了电梯,直接去了顾铭琛的办公室,他前一天整理的资料还整齐地排列在办公桌上,那是铭远收购苏氏的一系列资料,其中的细枝末节他还是那天整理的时候才知晓,这些都是公司的最高机密,即使铭远中的高层,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其实是冒了险的,将这些机密完全的暴露在苏玥珺的面前,而他唯一的砝码,不过是这些年来对她性格的那么一点点认知,他深知自己是在进行一场输赢只在一念之间的豪赌,他明明知道这是商场中最忌讳的,可是,他却第一次想反其道而行之。
无论输赢,至少,他不曾后悔。
其实,迟景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就是这么一点点可能的、潜在的威胁,或许会对顾铭琛有可能造成伤害,他都下意识的做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他不允许,哪怕是一个念头。
苏玥珺悄无声息的翻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沓资料,苏氏这些年来与铭远,包括其他公司合作的几项工程,或多或少都存在着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情况,来自质监部门的检测报告赫然罗列出来一条条潜在的隐患,刺眼而且陌生,她原本以为那天检方来批捕时候出示的罪名有诬告之嫌,她一厢情愿的相信了父亲的话去找顾德盛说情,可是,真相往往最是鲜血淋漓。
在所有关于苏氏的收购案下面还附着另一份材料,关于前不久苏氏聘用的法国知名建筑师télémaque的人物分析报告,以及与苏氏合作开发的项目调查,甚至还有她所不清楚的海外账户在最近的一年来悄然收购铭远的散股数据,苏玥珺越是看到后面就越觉得后背发凉,她突然之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陡然之间崩塌,那些她引以为傲的光环不过是以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拼接起来的海市蜃楼,她这些年间挥霍的也不过是一堆斑斓易碎的泡沫。
苏玥珺毫无预兆地捂着脸顺着沙发滑至地板上,放在腿边的一沓资料四处飘散着撒了一地,她已经哭不出眼泪,声音却是惊天动地带着说不清楚的遗憾和悔恨。
迟景然站在一边想伸手去将她扶起来,却终究没有动手,他只是转身将办公室的门窗关好,不让她的声音被下面还在加班的人听见。
一个人压抑的太久的话,是需要发泄的。
她自从家中变故,便是四处奔波求人,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面对着一群老谋深算的老滑头,或被轻视,或被鄙夷,或被落井下石,短短几天的时间,她所经历的便像是一个人一生的缩影。她为了心目中那个慈祥伟岸的父亲,不论多么难听的话,多么轻蔑的语气都憋着眼泪忍了下来,只为父女团圆。
只是,眨眼间,那些她自以为崇高的信仰便轰然间瓦解,只余了断壁残垣,只余了一场错爱。
她从来都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连哭都带着惊天动地,那些骨子里的骄傲还浓浓的附着在她的的身上,大约蹲着哭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苏玥珺便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着看了看迟景然,飞快的擦干了泪渍站起身边往外走。
迟景然下意识的去拉她的手臂却不小心将她上臂带着的孝牌扯了下来,等他弯腰捡起来的时候,苏玥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追至楼下,迟景然看着苏玥珺拦下出租车绝尘而去,他才猛然间发现,在这场名为他主动的爱情里,尽管他努力尝试过,尽管他费心经营过,可是,终究还是辜负了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
我们都曾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朝气蓬勃,阳光爽朗,做事不计后果,更不必负责任。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懂爱情,等到我们明白了所有,那些单纯而美好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
辜负了就是辜负了,今生便是一场弥补不了的遗憾。
到了后来,迟景然终于明白这些的时候,苏玥珺已经远在大洋彼岸,他们终究成为了两条平行线,渐行渐远,虽然恩怨情仇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的淡薄,可是,却终究成为心底的一道疤。
迟景然没有开车再追,他发觉自己在顾铭琛和苏玥珺之间不假思索的偏袒了顾铭琛,在内疚的同时更多的却是迷惘。
他第一次如此挫败,兜兜转转仍旧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站在积雪未化的街道上,迟景然左右张望着,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顾铭琛症状缓解之后便一直在昏睡,小郑没有接到新的指示索性便守在他的病房里日夜陪伴,他闲暇之余会回想那天在墓园去接顾铭琛的时候,迟景然抱着他从山上的台阶跑下来,眼底的焦躁慌乱泄露无疑,他不知道他走的那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却敏锐的感觉到了迟景然态度发生了转变,只是他还没有庆幸很久,那人却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