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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柳暗花明
一成不变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对你的思念,徐意。
思念是一种像空气一样的东西,没有刻意而为之,却无处不在。又,某些时候,你以为它已经远去了,其实它却深刻得如同每一次呼吸一般自然而理所应当。果然,这冰城,放眼望去,都是你留下的痕迹。
你不在我身边,你在我心里,时时刻刻都陪伴着我。
三三说这学期的我沉默多了,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我不想知道她口中的多余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她说得对,我确实懒得花哪怕一点心思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如同三三说的,我不再像往日那般压抑着自己的冷漠与淡薄,这些如今全数从骨子里迸发出来,再无一丝阻隔。
“如果说以前的你看起来平易近人,对谁都很和善,但其实深接触了才发现你这个人隐藏的太深,那份和善只是你的处世态度,你对其他人一视同仁的善意。而要真正走进你的内心,那是多么的难啊。但现在,你连那份和善都不愿意维持了,或者是不在乎了吧。”三三这么跟我说,也只有她,才能这么直接的跟我说这些话。
“怎么可能会在乎呢,这些都不重要了,仿佛我的世界不再需要其他人似的。我知道这样不好,对别人不好,对自己更不好,但是我做不到,我的世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考研。”
我知道有很多人诧异如今的我怎么就变得淡漠至极,最多只有一个僵硬的微笑。但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改变最多也只是让人诧异三秒罢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谁会多余的去管你到底怎么。这样其实最好,我不必花什么时间在这上面。
我只有她,只有家,只有我们的目标。
小五三三和饺子不时的会拉我出去,逛一会,聚个餐。感受着她们的欢声笑语,我无力一起笑,只能在旁边微笑着看。但也唯有那个时候,我仿佛才活在这个世界。大学遇到这群人,我何其幸运啊。
每个星期都会往家里打电话,每天都会给徐意打电话。还有弟弟,那个永远感情丰富精力充沛的小子。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小心翼翼,似乎怕刺激到他姐姐如今因为“学业”而单一“脆弱”的心。与我不同的是,这家伙喜欢参加各种活动,到处短途旅行,拍下很多意境深远的照片,一一发给我。试探的撒着娇,献宝似的求夸奖。多好啊,还像从前那样。
然后他说:“等你要毕业了,我想来给你拍毕业照。对了,最好带上意姐。我上回去看她,她听我说起这个的时候,就很开心的说,她也很想见识一下北方的风景。姐,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一起过来呢。”
我说:“你来吧,怕你来了就不想回去了,这里辽阔无际,一马平川,正适合你那旷达的性格。”
只是弟弟啊,如果徐意要来,才不是第一次呢。这是我和她的秘密,就如同K城。
大四的上学期,课很少,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人要考公务员,有人忙着准备面试,实习,但更多的还是考研党。每天早出晚归,较着劲,直学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黑白颠倒时间错乱不知今夕是何年。
十一黄金周,这里下了几场雨,甚至有小雪着急的飘落。一叶落而知秋,这岂止一叶落呢,窗外的白桦叶子都已枯黄,我仍旧喜欢穿着修长宽大的风衣行走在树下,一任狂风卷了我一身的寒秋。我给她发图,发行走在路上的图,发自习室的图,发清朗深邃的天空的图。希望她能通过我的视野,感受我的心情,就如同我在她身边。这个习惯是因为爸妈形成的,如今又加了一个她。
但她的反馈却还是不多,偶尔有一张照片,也多是在病房里。青黑的眼圈,看似灿烂却暗含忧郁的笑容,还有身后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的舅妈。背景都是医院漆成绿白色的墙,隔着屏幕都仿佛闻到了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
然后就是考研报名,现场确认。我所要等待并为之奋斗的东西,真的如同滚滚洪流一般,不可阻挡的到来了。
千里冰封的北方大地,世界只剩灰白两种颜色,离初试也只剩冲刺的时间了。寒风凛冽,封冻的夜色中,路灯下纷飞的雪花看起来有种梦幻的感觉中。我照例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收好手机回寝。在进寝室楼的时候,接到了徐意的电话。
二十年的相处,润物细无声的互相了解,我早已经可以熟练分辨出她话语中的每一分情绪,更何况这磨心的近乎半年的彼此的体会与折磨。所以我听得出来,不同往日,她这次的声音带着欣喜,与一点犹疑。
于是我问:“是舅妈的病有好转吗?”那边的声音终于不再沉重,她如释重负的说:“嗯,妈妈的病好很多了,你猜我在哪里?”听到这依然疲惫但是终于有了生气的声音,我的心情也终于明朗起来。我凝神思索了会,一个从不敢奢望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能置信的问她:“难道舅妈已经出院了?!”
“呵呵~语儿就是语儿,一下子就猜到了,但是没全猜对哦。”
“咦?”
“妈妈的病情有所好转,情况很好,但是还不能回去。所以,转到K城的人民医院来了。不出意料的话,观察个十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就能回家啦!”相隔千里却仍能感受到这个人的狂喜,我又何尝不是?舅妈在省城住了将近四个月的院,病情反反复复,如此折磨,别说是徐意了,我这身在远方的人都煎熬不已。现在终于看到希望,教我们如何不喜啊!还记得不久前跟徐意通电话时,跟清醒状态下的舅妈也说了几句。这个跟徐意一般温柔的母亲说的话至今仍让我心酸不已。
“语儿,你和意儿就像亲姐妹一样,以后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不能庇护你们两个了,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啊!徐玟我是不指望了,倒是你,前途无量,有能力的话,多多看顾你姐姐,好吗?”
这近乎于遗嘱一样的话令我在挂了电话之后躲在被子里泣不成声,但是现在,这样的心酸,再也不会有了。
我笑着说:“那我考完试回来,说不定还能去K城看你们。但是最好不要啦,早一天病愈都好,是不是啊姐姐。”
那边轻笑着,嗔怪:“你这丫头呀~”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宠溺。我抿着嘴,从心底有笑意泛出来,止都止不住,也不想止住。这么久了啊,压抑了这么久。我傻笑着,徘徊在楼梯口,不忍心上楼去。
“转院的事应该不只是今天吧,怎么没一早告诉我呢?”
“就知道你会计较这个。”徐意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语气,“这事情琐碎,再说,想给你个惊喜,我跟阿霞忙活了两天,安顿好了才跟你说的。怕早说了你还得担心这事,你正在复习的关键阶段,可不能教你分心了....我可不想自己去X城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说到最后,这人竟哧哧笑起来,看来心情极好。
我叫道:“哎呀你取笑我!”却很受用她这样的调笑,那人轻笑着:“我说的是事实啊语儿,不剩多少时间了,千万别有压力,别太累,好好复习。”
“知道啦,你也好好的,正好舅妈病情好转了,你也不用那么累了。好好调理,别舅妈好了你倒了,那...我才不会原谅你呢。”
“嗯,我知道...我等你。”她说,后半句声音忽然低下去,但我还是听到了。就觉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腾”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赤喃喃道:“你..你说什么?”真是,这句话完全是我心荡神驰状态下的不自禁的反应。那人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在那头似嗔似羞的回我:“你、你这人...我说,我等你。”
“我听见了....”我傻傻的说,不知所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在做梦。好疼,不是梦哎,那为什么总觉得一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呢?
她在那边笑的花枝乱颤,取笑我是不是像个呆瓜似的傻在这了。我还真就傻笑着,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无数我抓不住的画面,却又因为这些而百感交集。紧接着,一个激灵,我忽然回忆起刚才,她的第一句话,那夹杂着欣喜与犹疑的情绪。下意识的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顿时收敛了笑意,认真的问她:“徐意,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啊?”
“我是说,你是不是有想告诉我而又不想告诉我的事...啊呸,这什么跟什么啊!”姐姐我想说的是,她是不是有些我应该知道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啊。奇怪的直觉。
果然她略停顿了一会,很快笑道:“是啊语儿,刚刚就想跟你说来着。不过嘛,眼看你就要考试了,还是等你回来我告诉你吧。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是吗?”我怀疑的反问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徐意,你以为我听不出你情绪的变动吗。
不过算了,舅妈的病好转本就是一件大喜事了,既然徐意都说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虽然有情绪变动但也不太剧烈,那想必不太要紧。她不想打扰我考试,那就等回去再慢慢问她吧。
又聊了一会,走廊虽然还亮着,寝室却已经熄灯,我也就挂了电话,急匆匆跑回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