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蓝色鸢尾（1 / 1）
十一、蓝色鸢尾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愈发的肯定大人们对这个外来节日毫无概念，因为他们居然把家宴定在这一天。情人节哎，现在大街小巷估计都是情侣，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简直是要闪瞎我等单身汪的钛合金眼。
亲近的亲戚自然少不了徐意一家，本来嘛，哪个假期回来都少不了一起吃几顿饭，倒也其乐融融。独独这个假期，拜徐意所赐，家宴什么的让我如坐针毡。
冬天的夜来的特别早，才五点钟天就开始有黑的迹象。这次的家宴定在小叔叔家里，几家的大人在厨房里忙着要给大家“露一手”，孩子们则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嗑瓜子，等着饭好菜熟帮忙端菜摆饭。徐意和几个半大孩子在沙发上打打闹闹，我一向不喜欢吵闹，躲在最远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玩耍，时不时发个小呆。
“姐姐~”
我闻声扭头，小叔叔的女儿叶澜正站在我面前。说来好笑，当初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可谓是全家总动员，小叔叔PIA掉诸多创意，看得我有些不耐烦，随口说一句：“夜阑人静，叔叔你这么浮躁，干脆小妹妹叫叶澜好了。”叔叔一拍大腿，连连叫好。本来以为叔叔是在跟我开玩笑，谁曾想从户口本到学校档案，都是这个名字，竟是认了真的。以至我每次看见叶澜这小姑娘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冲她一笑，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她顺势坐下来，雀跃道：“姐姐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捏捏她的鼻子，我说：“都十二岁了，明年就升初中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喜欢听故事呐？”
“在你面前永远是小孩子呀，谁让你比我大呢~”叶澜冲我吐吐舌头：“姐姐总不开心，正好我也不开心，讲讲故事，大家就都开心啦。”我顿感头大，现在的孩子啊，猴精猴精的，不好对付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即道：“那姐姐给你讲个新版的梁祝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叶澜拍手叫好，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笑意中戏谑的成分。
“话说祝英台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梁山伯了，可是她不知道梁山伯喜不喜欢她呀，而且她扮的是男装，特别担心梁山伯不能接受她。有一天，在书院里，四下无人，梁山伯突然抱住祝英台说，英台，我喜欢你。祝英台大喜，连问，你知道我是女的了？梁山伯闻言大惊失色：卧槽你是女的啊！”
“啊~姐姐我明白了，原来梁山伯喜欢男的，哈哈哈哈哈~”叶澜笑的前仰后合。有些后悔，我不会教坏小孩子吧。猛然间叶澜又问：“那既然梁山伯可以喜欢男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可以喜欢女孩子呀？”
忍住心中强烈的想吐槽的念头，现在的孩子这都什么啊，这都谁教的！？一点都不纯洁，哪像我们以前，跟男生说个话都要脸红半天的，咳咳。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我答：“嗯...应该是可以的。”话说完，忍不住朝徐意看过去，却发现徐意正好也望过来。目光交汇，二人都是一怔，接着相视一笑，各自掉开脸去。低下头，心中百感交集。
饭吃的心不在焉索然无味，大人们见我这模样于是打趣我是不是想男盆友了，然后话题延伸开去，竟然开始讨论我年龄到了该谈恋爱的事情上来。更有甚者，叔叔居然开始给我介绍他所看好的“青年才俊”。好嘛，原来你们也是知道情人节这回事的，几个为老不尊的...倒是老爸一本正经的说：“我家这姑娘眼光太高，谈恋爱估计还要等好几年呢。”妈妈也有点紧张，一个劲地说姑娘还小不着急。嘿嘿，这么看来，以后要真有男盆友的话，过爸妈这一关很难呢。然后就想起徐意来，似乎不管发生什么联系到她已经变成很自然的事情了。要是我跟徐意在一起了，爸妈那边要怎么办？
心中一堵，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几句，仍然觉得心慌意乱，面颊发烫。正愁肠百结之际，猛然发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从方向来看应该是徐意。不敢抬头，装作淡定的样子随便夹了几块鸡肉，若无其事的扒着饭。这么告诉自己：不能吃太快，吃太快大人会不开心，不能吃太慢，吃太慢总这么忍受着徐意的目光也是很难熬的，再说吃慢了陪大人聊天简直就是“危机四伏杀机毕现”啊，谁让我是可怜的小辈呢。
“从容的”吃完饭，我对大人们歉意的笑笑：“我吃好了，大家慢用，我去隔壁看会书~”哎，大人们对乖巧的孩子疑心是降到最低的，这是多年来猫鼠大战总结出的基本经验。在这个“情人节”的风口浪尖上，更是要尽量低调，低调。
有阴影遮住了书上的字，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扑面而来。未及抬头，徐意已经坐到旁边。
“看什么书呢？”她问，近距离看着她，发现她清减了几分，不似前一阵子圆润，眼睛下边也有重重的阴影，憔悴了不少。隐隐有几分心疼。一面把书合上，递到她面前，说：“这个。”
“淮南子...你总喜欢看这样的书。”
“看这样的书能静心。”我淡淡的答。她若有所思：“是吗...”扭头去看窗外。我笑笑，说：“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顿了顿，又问她：“今天情人节哎，追你的人那么多，没有人给你送花吗？”
“应该是没有吧，你呢？”她轻描淡写的将话推过来。我答：“肯定是没有的，哪会有人喜欢我这种人啊。”话音刚落，她还未来得及接话，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请问是叶语涵女士吗？我们是心语花店的...”
这事情真不禁说，才说怎么会有人送花给我，花店就给我打电话了，居然送到我家楼下去了。报上叔叔家的地址，挂了电话，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谁啊？”
“花店的。”我有些郁闷的回答。徐意哈哈笑出声来：“刚才你不是说没人给你送花吗？”“我怎么知道，我跟那男的都不熟好吗？”“不熟人家给你送花？”“姐姐哎，我跟他都不是一个专业的，只是一起上过公共课而已，他要缠着我我有什么办法？”“是没办法，谁让你魅力大呢？哎，他人怎么样？”“人挺好的，又高又帅。”“不考虑考虑？”“没感觉，不是我的菜。”“人又好，长得帅，这还入不了您的法眼啊，那什么才是你的菜啊！”
我盯着她，差点脱口而出：“你。”不过被我生生咽下去了，这话要说出来，我俩可没法再相处下去。只是摇摇头说道：“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再好的人也白搭。”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手机又响了。接了电话，起身穿上外套下楼去，徐意在后面跟着，亦步亦趋。才到楼梯口，就远远看到送花的小哥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站在树下等，旁边的徐意轻轻吸了口冷气。我有些无奈，走过去，小哥看着我俩，问道：“请问你们谁是叶语涵女士？”
“是我。”
“玫瑰是Y城的齐海光先生赠送给您的，51朵红玫瑰，象征着您是齐先生唯一的爱......”小哥还说了别的什么，然而我只感到身旁的徐意渐渐哀伤下去，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随之有种名为恼怒的情绪在心里蔓延，齐海光这是干什么？对，我就是不愿意徐意看到这一幕，我不想她知道有人喜欢我纠缠我：“...心语祝叶小姐和齐先生的爱情如同这玫瑰一般火热。”
我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花，对送花小哥微笑道：“谢谢~也祝心语越办越红火。”
上楼的时候，徐意若无其事笑着说：“那个齐什么的还真是痴情啊，Y城与这里千里之隔，他能弄到这里花店的号码，也真是不容易。”
“那有什么，话说外事不决问谷歌，内事不决问百度，去百度一下，什么搜不出来啊。”我没好气的回了她一句，哼，有人送花给我你很开心吗？
“啧啧，51朵玫瑰呢。”徐意叹道。哈！徐意你什么语气啊！我一听就怒了：“51朵，51朵怎么了？”“你没听那小哥说吗？51朵代表着唯一的爱呀。”
这话说的，让我瞬间有一种要炸毛的感觉，怒意难免的掺杂着苦涩，我心烦意乱，知道徐意只是强作欢笑打趣我，但是这样才让我更难过好吗？谁让你强颜欢笑了？哪怕你生气，哪怕你扭头就走，也比这么跟我说话强！
“随便！都说了我不喜欢他，别说51朵，就算是99朵，999朵，1001朵我也还是不喜欢他！他爱我是他的事，这么送花送的我心烦！”话说完，我撇下愣住的她，气得噔噔噔跑上楼。推门进屋，顺手将玫瑰扔在了桌上。
好你个徐意，这么着急将我推开吗？51朵怎么了，唯一怎么了，你就这么希望我变成别人的唯一？越想越委屈，不由冲着刚进门的她吼：“我最烦有人喜欢我了！人家对我好，好像我不对人家好不喜欢人家就是欠了人家一样！好多人都这么想！”
“人家那么想是人家的事啊~你烦什么？”徐意坐在我旁边，好笑的盯着我看。我哼了一声：“这就算了，随便他们怎么想，但是总有人在我耳边唧唧歪歪说他怎么怎么对我好，我就烦！对我好怎么了，我不爱他难道就因为他对我好我就要跟他在一起？我不跟他在一起还变成我的错了是吧？这么说起来被喜欢的人多倒霉啊！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根本就没考虑过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那个人的感受，他爱的只是自己吧？那些人追人花那么多心思不就是跟自己较劲想追到手吗？到头来还有几分感情在？感情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呢！”一口气将心里的话连珠炮一般爆出来，没等徐意接话，又狠狠白了她一眼，说：“还有，本姑娘不喜欢玫瑰！送玫瑰就跟现在的人说我爱你一样随便一样草率一样没诚意！”一顿抢白，把徐意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她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反而眸中的笑意在累积，慢慢慢慢的化开，溢出，她笑，焕发的神采是我未曾见过的，欣喜？感慨？玩味？说不上来，只听她问：“那感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说是问我，话落在耳中给我的感觉倒像是她在自我拷问。
“感情应该是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吸引，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火花，可能当时没有察觉到那点火苗，但是这会是日后接近的基础。在我这里，感情绝对不会是一方追逐另一方，应该是双方心有灵犀，逐渐靠近，谁也不能快一步，谁也不会慢一步，应该是一点一点，一切都刚刚好，细水长流，水到渠成。”
听我说完，徐意早已低低笑开来：“呵呵~~语涵，你知不知道，刚刚你那么说话的时候像一个....”她故意打住不再说下去，哼，又吊我胃口。
我问她：“像一个什么？”
“一本正经的，像个哲人~”她说完就开始哈哈大笑。这家伙居然敢取笑我！恼的我抬手给她就是一掌，她一躲，两人就这么闹起来。
许久，闹得累了，两人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我盯着天花板，想起刚刚所发生的，想起她看到花时那一瞬间深深地绝望，我感到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忽然间惊觉现在我的情绪，一点一滴，全都受徐意的影响。从那天确认自己对她的感情来，我就在迅速的沦陷，难以自拔。不，是早就沦陷了，只不过才发觉罢了。
“涵涵，”徐意开口唤我，声音清浅，带着莫名的吸引。“嗯？”我扭头看向她，她没在看我，盯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安静恬淡的气息，如女神一般。这样的她，让我心醉。
“你刚刚说不喜欢玫瑰，是真的吗？还是气话？”
“是真的呀，我真的不喜欢玫瑰。”
“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对花不感冒啊，人家小姑娘摘了花打扮自己，你总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呵呵...那别扭的样子真可爱。嗯...你是不喜欢玫瑰，还是所有的花都不喜欢？”
“以前啊，是所有的花都不喜欢，总觉得那些花太过鲜艳，显得媚俗。后来长大了，发现花也是有自己的心情和语言的，慢慢的就喜欢上了，不过确实是不喜欢玫瑰，可能跟我讨厌红色有关吧。”
“那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什么花？看着躺在身边的徐意，心里蓦地一阵刺痛；“我喜欢...我喜欢蓝色鸢尾花。”
“咦？这我倒没听说过，鸢尾花也有蓝色的吗？为什么喜欢蓝色鸢尾花呢？”
我笑道：“因为蓝色鸢尾花这个名字很酷很个性啊~”徐意闻言双眉一扬，一掌就呼过来了：“小丫头片子，真是胡闹~这什么破理由啊！”
“才不是破理由呢，是真的啦~”
徐意，看着你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有了喜欢的花。你知道吗？蓝色鸢尾花，花语是绝望的爱。我对你的，你对我的，绝望的爱。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吗徐意，你敢说在你反复强调你是我姐姐的时候，没有哪怕一点抛开这一切跟我在一起的想法吗？
我有。我却不知道自己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