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云层【4】(1 / 1)
"他去哪"
"……国际大厦吧"
常安咬了咬牙拔腿就要追,被周沆拽住胳膊。
"你现在跟过去只能坏事儿!"周沆也很着急,额头上养了一层汗,"他不会真的送死去,这人自私的很,命数比天都大,肯定都安排好了"
常安差点一拳头抡过去,猛的扯回自己的袖子,"放屁!你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
周沆一愣,身居社会高层阶级多年,许久不被人骂的如此直接又粗暴,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想明白时眼前这位充满正义感的流氓已经冲到门口了。
"小张拦住他!"
几个男人七手八脚的把常安扭住,因本人极度不配合,只好把他双手反减按在墙上。
常安很暴躁,扭着脸脸红脖子粗的朝周沆吼道,"我□□祖宗的!你他妈怎么不把老子扭到局子里!封季柏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这一嗓子吼的很有气力也很有气势,周沆都被他气乐了,挥挥手示意放他自由。
"常先生作为三少唯一的朋友,请你相信我也很担心他的安危,现在乱了自己阵脚有害无异,Aiston如果没有计划是不会轻易行动的,这点我很了解,咱们就先等等,一个小时后等他消息"
常安甩着自己被扭疼的胳膊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数秒,脸上怒气未散,吓人的很。
封季柏唯一的铁哥们发小周沆同志实在是太了解他了,所以丝毫不担心他会为了救外甥真的去自杀,这个可能性比等待到戈多还要荒诞,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封季柏的生命安全,只担心封季柏怎么把这事儿漂亮的解决。
但是这位常先生……周沆不动声色的打量坐在客厅的常安。
和封季柏以往"签合同"的情人们相比 ,常安的皮相虽好,但是怎么看都不是能够轻易结情的风流人物,相反的这人绝对的耿直又较真,虽然看起来有点扑克脸,常年的社会阅历使他把面部神经只修炼到如何显恶,其他的情绪传达到表情就只剩下发懵了,看起来呆的很,就像几个小时前查王毅的藏身点时常安双眼跑神儿盯着地板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脸上风平浪静,甚至有点蠢,几度让周沆认为他是不是急疯了走火入魔。
回到正题,可是……这种外表跟心脏只有一根筋连着的可以说是对感情认真到单纯的类型不是封季柏的类型,这种类型也按理不会招惹封季柏,可是眼前就有一位……
周沆在心里深深的叹声气,姓封的你真不是个好东西,风月场里玩玩就算了,怎么还招惹个外强中干的良家美男,真不如出家做佛,少祸害几个人也算你积阴德!
常安自然察觉到周沆一会儿看着他皱眉深思,一会儿看着他摇头叹气,心里被他搅和的越来越急,冷冷一眼斜过去,周沆略有收敛。
一个小时后,常安坐上周沆的车开往国际大厦,看到一路上几条马路都在紧急施工,地面上出现好几个被大雨冲出的坑洼,都竖着禁止通行的路障,连交警都出动了。
周沆露了个脸就被放行了,一路碾着坑开过去,又埋怨下属死心眼儿,昨天下的是雨又特么不是陨石,路面被砸成马蜂窝太特么不科学了!
常安心说这人怎么跟吴英俊一样墨迹,耐着性子催速。
等到他们赶到国际大厦时,方圆几百米已经被便衣戒严了,常安若没在封家警卫身上看到与自己当年相似的兵味儿,也难以发觉这些等公交的上班族都是退伍兵。
国际大厦正面一楼外已被数量媒体车围的水泄不通,连里面的人影都看不清。
常安扒开几个便衣往前冲,呵,几个人正在准备气垫。
常安指着还没充气的气垫,"这就是他的计划?"
周沆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不是闹吗!"
常安抬起头,今天早上天色依旧没放晴,天色有点暗,天上灰蒙蒙的不见一片云,国际大厦仰观之下犹如一道直插云层的墓碑……
鼻尖上忽然坠落一颗雨滴,冷的他一哆嗦,后脊背从骨头逢里冒出蹭蹭蹭的寒气,常安头疼脑虚的推开几个当屏障的便衣往旋转门跑过去,被藏在里面的人拦住。
周沆赶过去解围,扮成保安的人说,"三少吩咐不允许任何人上去"
话音没落常安就往他肚子上恨恨踹了一脚跑进电梯关上门,门关的一瞬双眼极其阴郁又深谙的看了周沆一眼。
周沆叫住还要追过去的几个人,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有点叹为观止,"……别管了,这俩人总不会玩殉情一起跳下来"
常安被电梯送到最高层,出电梯时看一眼时间,七点四十八。
通往楼顶的楼梯被踩的咚咚咚的响,常安喘着粗气推开铁门,入眼就是封季柏站在楼边的背影。
封季柏没有回头,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
常安缓了缓,慢慢走到他身边,两百多米的高度意味着什么,大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就是这种感觉了,并且没有丝毫保护,常安有点眼晕,定了定神看向封季柏,"你打算怎么办"
封季柏很镇定,在带着寒意的清晨中淡淡道,"跳下去"
常安盯着他的侧脸,蓦然冷笑一声指着地面说,"跳到那个气垫上?"
封季柏转头看着他,目光沉静的像封了冰,"嗯"
"……你他妈有脑子吗?就这么个破垫子你超过三十米跳下去都是死!你敢从两百多米跳到救生气垫?有毛病吗?"
封季柏的眉心聚了聚,再次舒展开时眼中蓝色瞳孔微微放大,嘴角也轻轻的像两旁牵引,如果常安懂得微表情心理学的话便会知道,封季柏非但没有被他骂的发怒,反而,有些心情愉悦,科学的验证。
封季柏脸上的浮动稍纵即逝,抬眼看了看对面国贸楼顶,"有不跳的办法吗"
常安攢着拳头,牙齿都在打颤,"那你也不能跳"
封季柏的目光平移到他脸上,脸上露出极轻的笑意,"你担心我?为什么,你应该怨恨我,不单因为常见,你无法接受我擅自吻了你的行为,从你最近一直在回避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哪一个为什么?……
哪他妈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封少您不是混不吝什么都不在乎嘛!
常安看着他深海一样的眼睛,说不清心里没由来的怒气到底是因为事到临头他还在谈笑风生还是因为他的问题确确实实把自己给问死了,脑子里一阵热一阵空,双腿忽然一软,竟然有点站不住。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怨你还是为什么躲着你?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常安从来都是不上纲上线愿意为难自己的人,更何况现在他现在的脑子根本转不动,跟个木头似的呆站一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七点五十八"
封季柏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垂眸看着脚下高不可测的高度,"你现在最好下去"
"……我去你大爷!"
常安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手心层出不穷的发虚汗,双腿不停的颤抖似乎随时会被楼顶的晨风吹倒,咬着牙哆哆嗦嗦的说:"你丫是不是真有病!如果你跳下去还是没找到两个孩子怎么办,从这儿跳下去你还能活吗?都他妈摔成渣了!"
他的脸色太难看了,没有血色的惨白,连嘴唇都被度了一层雪色,一夜未睡的瞳孔里横着疲惫的血丝,面部肌肉隐隐抽动,连凶神恶煞的咄咄逼人都变的有气无力色厉内茬,起来有些慌乱无措,甚至有些楚楚可怜的央求……
握着自己的胳膊的这只手很没力,封季柏拧眉看着他的脸,冷不防抬手附在他的额头上,烫如络铁。
"你发烧了?"
常安一愣,然后脑子更晕了,"……操,我烧"
封季柏目光一错,眼神更冷,"你刚才上来的时候在楼梯口看到那根线了吗"
常安晕晕乎乎的回头看,一根黑色电缆线静静躺在墙边,不知延伸到了什么地方,"没,什么东西"
封季柏扫了一圈楼顶各个角落,然后指着一角,"炸弹,还有六秒"
和一推清洗工具竖在墙角的底部,细看之下果然可以看到隐约红色数字跳跃,常安看过去的时候已剩下四妙…..
猛然回头看封季柏,常安被激出一身冷汗,全身险些脱力,不禁把他的胳膊抓的更紧。
三,二……
在原地静止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封季柏忽然飞速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揽住常安的腰拉到自己怀中,然后两人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在身体相拥的那一刻抱紧对方同时向侧前方迈开一步,跳下楼顶!
一,身影坠楼的同时,一瞬间火光轰鸣,国际大厦楼顶变身火海,高空之上的火舌几欲吞没天际,伴随着轰隆爆炸声接连响起,震慑着地面围观人群的耳膜,无论是便衣还是记者都是仰头呆滞,亲眼目睹相拥的人影从楼顶急速坠落……
常安从跳楼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半晕厥状态,完全是本能的紧紧抱着封季柏的肩膀,只感觉到耳边的风又劲又狠,闭上眼睛彻底关闭了感官,陷在云彩中般无力,以至于落到地面就剩垫上时的巨大冲击力都没能把他唤醒。
封季柏仰躺在深深下陷的气垫上,头部一阵昏眩,眼前黑了一瞬,而常安依旧被他紧紧抱着压在自己身上陷入了昏迷。
周沆带人一窝蜂冲了上去,把常安从他身上拉起来送上一旁等候的救护车。
梦里是狠厉的劲风,被火海淹没的楼顶,满脸是血的常见,以及侧脸冷肃的封季柏……
"哥?大哥?"
"……小见"
常见按住常安的肩膀,"你别动,打着点滴呢"
常安费劲的撑着上半身,刚才猛地坐起来用力太猛,眼前又一阵晕眩,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床边的少年。
常见眉骨上贴着纱布,颧骨和唇角都青青红红的,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见大哥神情紧绷如临大敌,且没多少血色脸上瞬间脱色脱了个干净,说是纸人也不为过。
常见忙把床头摇高,扶他靠在床头,"哥你别急,我好好着呢"
常安紧紧抓着他的手,心跳的又虚又快,一开口嗓子又肿又疼几乎冒火,"回,回来了"
常见用闲着的那只手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唇边,"这不是好好的吗,哥你是被我急病了吗"
常安喝完水定了定神,辨认一下坏境,"我在医院?"
"嗯,差点烧成脑膜炎"常见很愧疚,"对不起大哥,让你担心了"
常安恢复镇定了,也冷静了,手也松开了,靠在床头细细把他看了一遍,"这次不怨你,佳宸呢"
"好好的,在陪他舅舅"
"谁绑的你,是不是刘毅?那孙子现在在哪?死没?你怎么….."
常见连忙打住他,"哥哥哥,出院再解释行吗,你现在需要休息"
的确,常安说完话是有点喘不上气,瞪着不省心弟弟看了好一会儿,良久叹声气,"回家看你妹妹了吗"
"毛杰哥在照顾她,你就先操心你自己吧,医生说你要再强撑一会儿就烧成脑膜炎了"
常安还是头一次进一医院,他身体硬朗素质好,一般的小病病不倒也没在意过,一旦病起来那真真险些交代半条命,这次实在脱水又乏力还头晕就暂且饶过了自己的操心命,在常见的伺候下啃了一个苹果,因为自己没精力所以就听他唠叨。
到底是年轻气盛,常见此时不见一点虎口脱险的恐惧和后怕,跟往常从学校回来一样,只是今天话特别多,常安险些被他说跑神儿。
"大哥你刚才做噩梦了?我喊你好一会儿你都没反应"
常安没精打采的啃着手里的苹果,噩梦?的确是噩梦,但不单是噩梦,他还梦到了上大学的自己,还有那场辩论赛,以及台上意气风发的封季柏,还有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关于封季柏的情景画面,也许是臆想,但是很真实,真实到他几乎信以为真。
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常安问,"他舅舅呢"
"……封叔叔?在外面吧"
话音没落,单人病房的门被人敲响,封佳宸探了半个脑袋进来,脸上笑容矜持而羞涩,"大哥,我来请罪"
常安笑,"进来"
于是封季柏跟在外甥身后走进来,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只是右臂被掉在了脖子上,但不影响整体形象。
常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余光也一直瞄着他,以至于封佳宸抓着自己的手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是嗯嗯嗯嗯的敷衍。
封季柏站在他床尾,不同于常安的小心避视,他的目光直白的不加任何掩饰,就这样清清楚楚的落在常安身上,于是常安便愈加的局促不自然。
常见坐在床头另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雪白的被面出神,看不出在想什么,忽然抬起头视线扫过封季柏对常安笑道,"大哥,佳宸可聪明了,他在电话里给封叔叔暗示了"
常安这才明目张胆的看了一眼封季柏,"我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
封佳宸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数字游戏加上语言暗示,还有我自身的身体特质"
常安:“????”
经过封佳宸一番解释,他才弄明白其中缘由,不仅有些叹为观止,能在极压的坏境下编出这句语言密码,封佳宸的聪慧已经是百里无一,更别论能迅速解码的封季柏了,这爷俩真是……神一般的大脑。
没一会儿常见就带封佳宸出去了,言曰给大哥买点清淡的午饭。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起码常安有点尴尬,指指封季柏身后的沙发,"坐,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儿"
封季柏没有坐,身姿挺直,"脱臼,被绳子吊住后你昏了过去,我只能解开钢丝绳抱着你跳下来"
钢丝绳?常安又懵了,从昨天到现在他堪比无脑人士。
封季柏似乎是笑了笑,"你在楼顶没看到下面窗口外顺着墙边延伸出来一条很细的钢丝绳吗"
常安:……
他真没看到,当时神志不清的哪顾得上检查他身上绑没绑绳子!怪不得这人当时那么镇定!
常安一想起来自己跟傻子似的抓住他说你不能跳……
人家安全措施做了好几重,摔不死!
常安一阵胸闷,低下头盯着被面跟自己生闷气,冷不丁又问,"你胳膊脱臼了,我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因为你没有摔在气垫上,摔在他身上了,要不现在就两个脑震荡伤患"
周沆提着一兜餐盒走进来,视线在封季柏和常安之间转悠,笑道:"你俩整那出,真跟殉情似的,一个生死相随,一个以身相护,啧啧,感人"
常安又窘迫又无措还有几分恼羞成怒,憋的脸都红了,咬着牙不知道跟谁较劲,"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某人我行我素什么都不告诉我,诚心看我笑话吗?"
封季柏蓦然笑了,冰蓝色瞳孔漫射温润光泽,"你完全是意外,不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所以没有向你说明备案"
常安狠狠瞪他一眼,偏开头跟自己呕气,余光瞟到封季柏一直在笑,越发无地自容。
封季柏从袋子里拿出一盒粥,"鸡丝粥,喝不喝"
"不喝"
"三鲜包呢"
"不吃"
"果汁?"
"不渴"
封季柏:……
看着他但笑不语。
常安:…….
看你大爷啊看!
周沆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察觉到自己待下去只有多余,于是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时又看到一位熟人推门而入。
"常安!天啊,你怎么样了!"
一道倩影衣袂飘香的从门口飘到常安床头,柳晴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常安:"…..没事,你怎么来了"
柳晴握着他的手,娴静的眉眼染上几分情真意切的急色,"小见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你住院了,严重吗"
常安此时浑身针扎般难受,勉强朝她挤出一个笑脸,"不严重,待会儿就出院"
那边佳人一双你侬我侬,封季柏也是十分有眼色之人,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常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在心里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一个笑脸回过头面对柳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