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4 原罪（1 / 1）

“孩子，你是来忏悔的吗？”

身穿白色神袍的神父手持一本极厚的《圣经》，面容慈爱。

“啊，没有，不，我是说，我只是来……坐坐。”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坐坐”二字时，已是声如蚊讷。

来教堂既不朝拜也不忏悔，只是来坐一坐什么的，一听就觉得白痴透了。

明天垂头坐在礼堂的长椅上，感觉在路边看到教堂就头脑一热闯进来的自己绝壁是疯掉了，明明是无神论者啊。

神父的神情有点崩，但很快就保持住一副德高望重的面孔：“当然，孩子，神爱众生，伟大的神会保佑你的。”

神父很快就离去了，明天一人独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的教堂，突然有种奇异的违和之感，人潮在他身边流过，却似乎隔了很远，好像中间隔了一个世界，明明看得见，伸出手却触碰到一团虚无。

他从长椅上站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教堂各处都镌刻着《圣经》上的语句：

要爱人如己。

忿怒害死愚妄人，嫉妒杀死痴迷人。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

人有两种罪——原罪与本罪，原罪是始祖犯罪所遗留的罪性与恶根，本罪是各人生所犯的罪。

明天伸手轻轻抚过那些深深刻进石壁的字，似乎可以从中感受到从上古流传下来的沧桑，凹凸不平的墙面从他的手上延伸，分为两个部分，却在尽头处融合，教堂圆顶上是亚当偷吃禁果的画面，气势磅礴的彩绘在穹顶上挥洒开来，白金色的装饰散落在各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哈利路亚的颂歌在耳畔缭绕，不远处钟声响起，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彩窗照射进来，锦绣无边，回头看去，一群白鸽腾空而起，在青灰色的天空上划过。

他看着亚当伸向禁果的手，缠绕在枝桠上的蛇嘶嘶的吐出鲜红色的信子，夏娃躲在亚当身后，神情既恐惧又渴望。

太可笑了啊，不过是一个果子，却让所有人都背上了不知所谓的原罪，那些刚出生便夭折的婴儿也逃不过的宿命，诅咒一样生生世世地流传，像初始DNA般一代代复制下去，生命不死，罪恶永生。

那就是原罪——出生即罪恶。

那些大脑，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一辈子都活在虚无与谎言之中，它们的原罪，又是什么？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神啊，若你真的存在……”

“这不是真的，你骗人，你骗我！”

混杂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他努力去听，那些声音却又同时消失了，他睁开眼，面前是真正的修罗地狱，一地鲜血横流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大街上，疯狂的男男女女看也不看径直跑过，还未凝固的血液被大力的踩踏后溅起细小的血花，墙角干涸的血迹呈现恶心的褐色。

突然画面一转——他赫然发现自己被孔若抓着跑。

“……怎么了？”明天一脸惊慌。

“我也不知道，”孔若咬牙道，“不过，看起来……”

“啊！！！”

“明天！你个懒猪！”

孔若将被子掀起，阳光□□裸地打在明天身上，明天一手捂眼，一手摸索着被子，试图回归梦境。

孔若干脆骑在他身上，拿开他的手，弯下身，凑在他脸侧，深吸一口气——

“明天！！！！你他妈又要迟到了啊！！！！”

“喂喂，”孔若拿笔戳了戳一早上都没理自己的好友，“生气了？不至于吧……这样的玩笑以前又不是没开过啊……你生理期啊？”

“嗯？”明天一愣，显然才回过神来，然后摆摆头，“不是，跟你没关，只是……昨天做了一个梦……”那个梦里……

“怎么了？”

“不，没什么，”明天顿了一下，又试探性的问，“你信神吗？”

孔若很干脆否认：“不，一点都不信，这世上所有物质都是由元素组成的，跟神一点关系也没有，神什么的都是虚构罢了。”

“这样吗……”明天低声喃喃道。

“不过，”孔若一边调试程序一边随意道，“对于那些大脑而言，我们就是神吧。”

“它们的生死兴衰，喜怒哀乐，不过是我们笔下的一串数据而已，他们的世界由我们控制，昼夜更迭，春夏交替，也只是一念之间。”

“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就是真正的神。”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