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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七章、回家【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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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完了,于是没有理由拖更了。

于是复更的第一节,长长的,看过瘾些!

大家猴年腮雷啊!蓄势而来的冲突,狠狠地对抗,痛快地流血,双方都已预料了最惨烈的结局,所以不约而同选择无所顾忌地去杀,去结仇。然而没有一方估算到,一切会如此突兀地戛然而止。

闯入者的身份并非鼎足,她只是带来了一个消息,坐实了一场输赢。

“天颖楼断不公鸣不平,我只是差役,你的罪过回去由公审定论吧!”

紫衣女子长绸挽在臂上,从容沉静,眸色里不染半分爱恨痴怨,置身事外。

被临时的刀剑双行划得体无完肤,不同于凌鸢的意犹未尽,雪澄对紫衣女子的到来毋宁说心存莫大的感激。若非如此,他已不能活着。不能完整体面地活下去!

回想片刻前的交锋,雪澄仍后怕至战栗。

小小孩童的恨竟能以那般凌厉张狂的剑势体现。

但于凌鸢,全部的动力皆来自心灵的剧痛。剧痛是因为不曾料到,毫无准备。生离死别来得猝不及防,便如凌空远来一支恶毒的冷箭,贯穿了胸膛将心刺透,空得无法填满。

目睹傅燕生倒下之前,对这一夜的结局凌鸢有过种种推测,唯独没想过己方会败,燕伯伯会失手。

他是自己见过的世上最快的人呐!

比风更悄然,轻得流云一般,总是闲在地来去,未肯沾染半点的挽留,也不遗落丝毫的眷恋。可人生的潇洒不包括死亡!凌鸢决不原谅任何发生在眼前的掠夺,亲、友、恩、爱,哪份情都珍贵,每个人都舍不得。

还未将迷踪的步法学透,懂得逍遥里固执的守候!

还未将婉转的戏文听够,看清唱念作打里烙印的长愁!

还未将烟香细嗅,寻到吐纳间目光远眺的尽头!

还未啊,还未,未学会刀光剑影里坦然放手,未肯此生初次的死别竟以亲人的血书就!

流泪之前先挥起了剑,人尚幼,却学会了让悲伤掩在复仇之后。

——破阵将军行,一骑当先

孤身而来的并非骑兵。鹰击扑空,重力的拉扯下宛如长矢击坠,剑粘连了手臂,手臂牵引了身法,凌鸢似与轻剑合二为一化作了凶悍的利器,呼啸刺落。

而在她之前,沈嵁的刀更不会走空。大巧不工的劈斩实未蕴半招玄妙,仅仅是纯粹的力量打压。这是搏命,更是泄愤!

所以雪澄来不及对抗凌鸢的攻击了。未经提前沟通过的配合,冥冥中仿佛有灵犀的默契,就在凌鸢脱离守卫越空暴起时,沈嵁选择了放弃一切周旋,只用刀劲去撼破雪澄的防守。

那是慑魂的罡劲!

起于未名庄的恩仇,便用未名庄的内功作结。

雪澄的链鞭断了,一道笔直的裂隙将他飘逸披风下修身的长衫分作开襟,腰带无力飞落地上。余劲狠狠撞上胸膛,雪澄错觉身已遭劈开。来不及骇然和羞愤,剑锋又至。黑暗中银光扑朔,不会错失,也无法闪避。颜色和武器都是冷的,所以永远追寻最热的血。

坠落之前以为那是一柄不肯回头的枪剑,却在眼前倏然炸裂,绽放成无数箭支。落到身上又确然那并非箭,箭是不会回头的,箭的创口也不会如此多变。狭长的、短促的、深浅不一的,刺挑抹削,每一次变招凌鸢都不走空,必然在雪澄的白衣上添一道新鲜的血痕。

但这个小姑娘的攻击却不是无谋的。人小剑轻,身材和体能都出于劣势,她太明白以巧取胜。

沈嵁就是她的巧!

想腾空的时候,肩膀就斜了;想突刺的时候,刀背是最好的踏板;想退而后进,刀刃必恰到好处掩护在身前。始终不落一字的交流,黑暗中更连彼此的眼神都无法捕捉,却宛如演练过无数遍叫身体记忆成了本能,凌鸢的剑和沈嵁的刀行云流水地配合着,自然到令人骇怕。

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雪澄以为自己将死去了。纵然不甘,也无力改变这结局。若非一领长绸拦腰将他卷起拖倒,他便不能狼狈地活着。

来人自称是天颖楼玄紫绯白四御使的堇漩,奉楼主桑酌之命,前来捉拿叛逆犯上的前御使雪澄回总坛受审。

凌鸢不认识这名温柔漂亮的女子,她只听见傅燕生客气地寒暄:“堇漩御使来得好快呀!”

话音中一贯的戏谑并未见丝毫伤重的虚弱,少女惊喜万状,倒提了剑就往亲人身边跑。

“燕伯伯,你没……”数步外猛地顿住,借着火光,眼中清清楚楚看见那人腹部贯身的尖刺,血顺着手指一点一点滴下来。

凌鸢噎了声儿,克制着双腿的颤抖紧跑几步抢上前,在那人身侧跪下来,剑便丢了。

“燕、伯伯——”凌鸢的声音显得莫名尖细,似刻意从喉咙里挤压出来的。

傅燕生挤挤眼,笑她:“怕啦?”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点头。

“那也不许哭!”

凌鸢瞪大双眼:“谁哭啦?燕伯伯又没怎样!”她目光往下直直落在伤者创口上,意外,并不见失了许多血,仿佛皮外伤一般。她吸吸鼻子,甚没底气道:“伤会好的,燕伯伯会没事的。”

傅燕生咧嘴笑:“对,无论如何不能哭!即便真死了也不哭。”

“呸!”凌鸢往地上用力啐了口唾沫,“死个屁啊!不准死!”

傅燕生咯咯笑,面上一丝痛苦都无。早已聚拢过来的晴阳和小堂也都笑,浑不当事。唯有拾欢在抖。白漆面具掩住一切的表情,可她双手将傅燕生肩头箍得那样紧,一手扣着一手,指头几乎抠进肉里。即便这样,它们还是在抖,抖得凌鸢心慌。

她表情僵硬地问晴阳:“舅舅,燕伯伯要紧么?”

晴阳嘴角勾起,不答反问:“你不是说他没怎样?”

凌鸢揉揉鼻子:“安慰人不行噢?”

“那我若说出个不好来,岂非白费你一番孝心?”

“没事儿,我孝心多的是,舅舅尽管拿去费。我只要燕伯伯好!”

晴阳噗嗤一声:“得得得,不逗你。燕哥哥这伤有些巧,观脉相竟将内脏都避过去了,真真是皮肉伤。不重,就是有点儿疼!”

“有点儿疼?”傅燕生眉头微蹙,显是忍着疼,斜睨晴阳,没好气道,“也刺你一个试试?”

晴阳一脸痞相:“疼你倒是喊呐?弟弟这儿有药,还有针。”

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银针。

小堂很兴奋,也戴上了猪皮手套捏住自己适才装痒痒粉的囊袋晃了晃,嘻嘻笑:“我有药我有药,我有好多。”

傅燕生啐他:“去,边儿待着!一身毒气,远着老子点儿。”

小堂坏笑:“那也没傅大爷的毒厉害。”

凌鸢猛地意识到:“杜阿爷中的毒!燕伯伯失手是因为……”话到嘴边不敢说下去,眸色瞬时乱了。

傅燕生还是疼的,依旧挤挤眼,努力笑着,抬手抚了抚女孩儿颅顶:“是伯伯大意了,吃了亏。不过别人说的不准,你舅舅的医术还能不信?我要死了他绝不是这张脸,头一个哭的就是他。是吧?”

等傅燕生将脸转过来,晴阳立即发作:“嗨,谁谁谁呀?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爷是那哭天抹泪的人吗?”

凌鸢笑了出来。并非被长辈们的打诨逗乐,她只是笑给拾欢看。她知道面具下的脸始终怀着忐忑。

“男人们,总是蠢得爱在心上人跟前逞强!”曾经母亲在自己面前调侃的话,油然涌上心头。

“傅公子的伤确实无碍么?”

女子铃音婉转,轻巧地送过来。凌鸢回头,看见面带忧色的堇漩。沈嵁和落欢双双将她拦住,此刻的阵营泾渭分明,非友,也未必是敌。他们拦住堇漩,只因为她是外人。

傅燕生抬高手臂挥了挥手算作招呼:“活得好着呢!你能来,墨滢御使该当接应到谷兄弟了。”

堇漩颔首:“是!承傅公子的情,楼主安好,毕老板和张掌柜也平安。”

“谷兄弟呢?”

“噢,是!此番多亏谷公子仗义搭救,天颖楼上下感佩。使从团的孩子已奉命,将谷公子顺利送返家中。他托堇漩带话,说改日上门与您和凌当主讨酒喝。”

“哼,这酒虫子!”傅燕生笑嗔一句,又向堇漩,“你的人你带走,这事儿清了。”

堇漩忽抱拳躬身揖礼:“不,不能清,不公平!”

傅燕生未言,沈嵁刀刃已翻,前出半步。

堇漩没有退,接着道:“楼主有令,谷公子的恩情便是傅公子的恩情。傅公子为杜家而来,江南之争,天颖楼绝不与未名庄相抗。恭祝杜小爷前程似锦!”

晴阳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堇漩抬起头,笑得很柔:“楼主在位一日,天颖楼就不会与未名庄对立。这样,才是清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自人头的缝隙间望见傅燕生,“傅公子,我们清了!”

傅燕生睁一眼合一眼,好无辜:“与我何干哟?要清也是你们同容宁清了。”

“都一样!”

“一样?”

“一样!”

“不服了,还找我?”

“也许。”

“那就是不一样。”傅燕生摆摆手,“别找我,我不管,全算容宁的。”

堇漩掩唇更笑,微欠身:“傅公子若无吩咐,堇漩就此别过了!”

傅燕生颔首:“不敢!御使顺风!”

折身的步履尚未落地,却有人不愿放行。

“嗳嗳嗳,解药交出来呀!”

经小堂一喊,众人恍记起傅燕生体内还压着从杜唤晨身上纳入的霸道毒气。

双方交好,堇漩自然不会拒绝这救命的要求,当下去问雪澄索取。不料失败者心还恶,竟不肯就范。堇漩正欲发作,蓦听桀桀怪笑。循声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独自嗤笑的小堂身上。

凌鸢扯一扯他衣袖:“八哥你疯啦?”

小堂还在笑,看起来鸡贼:“不是我疯了,是那个娘娘腔疯了。他不给我解药嗳!”

“所以咧?”

“那我也不告诉他解毒的方法啊!”

“啥?”

凌鸢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雪澄中了小堂的毒。

“不可能!”雪澄的反应比旁观者更激烈,“什么时候?怎么下的毒?你今晚都没有靠近我十步之内!”

凌鸢感觉很郁闷,她不得不承认,雪澄的质疑也是自己的不解。

小堂冲凌鸢眨了下眼,戴着猪皮手套的右手虚握,突然做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噢——”凌鸢醍醐灌顶,“那根肉骨头!对啦,你扔骨头的时候戴着手套!”

所有目光齐刷刷又转向了雪澄。他吓死了,正惊恐地检视自己的双手。然后他更惊恐了,因为他的一只手掌居然是深色的。夜幕下,火光橙明,他实在分辨不清那是什么颜色。总之,不是手掌应该有的颜色。

“绿的绿的,别猜了,我告诉你,就是绿毛龟的那种绿。”小堂在原地蹦蹦跳跳,仿佛小孩子的恶作剧得逞了,得意地跟晴阳炫耀:“小师叔你看,又一个不听我话的。让他舔骨头偏不舔,好咧,毒发了,没有用了!哈哈哈,手绿了,一会儿脸也要绿了!”

果不其然,小堂说完大家又去看雪澄的脸了。而他则很配合地用没中毒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想到脸有没有变绿靠摸是无法知晓的。

知道天下人事千奇百怪,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不过今夜以前凌鸢确实没见过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随身会揣着小铜镜。也就巴掌大小,麻利从怀里摸出来的。把凌鸢看呆了,心里嘀咕着:“他怀里不会还揣着一盒香粉吧?”

遗憾在她弄清楚之前,雪澄几乎要疯了。吓疯的!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雪澄捂着半边变色的脸,整个人显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

而小堂还开心地补他一刀:“不怕不怕,一会儿整张脸都绿了就没这么吓人了。毒得慢慢走,毕竟你只用一只手接了骨头,若是两只手都碰过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啊?什么毒?我不知道啊!师父传给我的,告诉我说中过毒的人都死了。我用另一种与它互为解药的毒/药抹在骨头两端,无论你捏哪一头都会中毒的,然后舔一下另一头就能解毒。可你不舔嘛,怪我咯?!”

小堂两手一摊,摇头叹息,当真委屈。

雪澄崩溃了。他无法想出任何一条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皮肤会变色。当然,人的皮肤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呈现非正常色彩的。比如喝醉酒的时候,还比如受到惊吓,或者刮痧甚至干脆受伤了,红白乌紫死人黄,独独不是绿色。绿色是异常的,何况还是全身变成绿色。绿毛龟的那种绿!

“我杀了你!”

这个看起来很骄傲的人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依然没有选择求饶,他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人确信,一旦有机会,他一定会徒手将小堂撕成碎片。

遗憾今晚他没有这个机会。

堇漩长绸挟劲拂扫,竟如棍棒击面,直将雪澄打飞出去。随后堇漩就把长绸扔了。她嫌弃自己的武器,仿佛它们也会变成不祥的绿色。

结局当然是皆大欢喜。

雪澄到底交出了解药。理由不是怕死,而是不想难看地死去。这名男子对容貌的执着令小堂眼底浮起一抹晦涩。不过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唯有跪坐在他身边的凌鸢看到了。她不以为那是错觉。许多年以后,更明白了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而当时当刻,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小堂依旧覆上嬉笑的假面,兴高采烈自堇漩手里接过解药,不可思议地沾了些那粉末放进嘴里咂摸了会儿,又呸呸吐掉,告诉傅燕生回去再吃药。然后,便蹲下来预备同晴阳讨论治疗傅燕生的外伤。

“喂,我的呢?”

听雪澄颤抖着问起,小堂起身莫名其妙地反问:“你的什么?”

“解药啊!”

“没有解药呀!”

雪澄一口气闷在嗓子眼儿,立即翻起了白眼。憋了会儿,又活过来,伏地恸哭:“贱人,你骗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啊!我一定要喝干你的血,把你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嗷——”

他嚎了一声,又闷住气,还翻白眼儿。这回没缓过来,登时便厥了过去。堇漩虽嫌他,到底曾经是同门,念及往日情谊遂过去探了探他鼻息。发现其人一息尚存,于是还向小堂求个情。

小堂态度万分诚恳:“真没有!”

堇漩困惑:“适才小哥还说有一种互为解药的毒,现在如何又推说没有?”

“那个是指尚未毒发之时。毒发之后,身上开始变色,便无药可解了。”

堇漩依旧狐疑:“小哥存心要他死?”

小堂一惊一乍:“天喽喂!我做什么了他就死了?他死了是他的事,跟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噢?”

如此推诿,连一旁的晴阳都看不下去了:“嗳嗳嗳,臭小子,你这回真的不厚道了啊!毒是你下的,人也快死了,你救不了就算了,怎还赖呢?回家我可找师哥告诉去!”

小堂快委屈哭了:“他死了跟我下毒有什么关系嘛?那个毒又毒不死人的!”

“啊?”晴阳有些懵,“不是你说的吗?中此毒者无一生还。”

“是都死了呀!我又没有瞎说,小师叔不信尽可以回去问师父。”

晴阳扶额:“不是你等会儿,我糊涂了,你容我想想。”

瞧众人神情,也跟他一样,听得云里雾里,参详不透。这时候,一直未出声的沈嵁缓步走过来,眸色淡然沉静。

“那些人都怎么死的?”

小堂掰起指头清算:“有两个是活活吓死的,一个自己剁手切胳膊死于失血,一个疯了跑出门掉河里淹死了,还有一个最狠,挥刀把自己头给割了。”

听小堂这样说,大家才了然,他所谓的无一生还,终因人皆爱美,螭璃脸上多了三道疤都恨不得与所有人拼命,何况脸变成绿色。这比毁容更狠毒!毁容是惨,脸绿了不仅惨还很可笑。毁容了走在街上,人见了或害怕或唏嘘,顶着一张绿脸上街,人见了多半只会说“哈哈哈”。

“噗——”凌鸢实在忍了好久,终于憋不住捂嘴笑出声来,挤眉弄眼问小堂:“他以后,就这么一直绿着呀?”

小堂胸膛一挺:“当然不是。这药十二个时辰后失效,明天这时候他就变回来啦!”

傅燕生啧了声:“所以那些死了的人跟柳天一究竟多大仇?他要这么耍猴儿似的吓唬他们玩儿,还玩儿死了。”

小堂撇撇嘴:“不知道,师父没有讲。反正那些人都是自己死的,师父又没有动手,我也不想知道。”

追究无益,该说的也都已讲清,堇漩无意久留,再次告别,携着天颖楼余众退去了。

另边厢,杨安体力透支尚在昏迷,被赌坊的手下背起,原也当离去。只是见螭璃寸步不离跟着,似乎要随他回去,小喽啰们便没了主张,实在不知该不该继续跟水裔社的人有所牵连。

其时,凌鸢站了出来。

“肖掌柜,替我送几位一程!”

肖徕会意,领了命,向着螭璃抱拳一礼:“路远道黑,我等当尽地主之谊。螭璃姑娘,请了!”

是护卫也是警惕,怕尚余残党,怕女子心生变。一夜战罢,各回各家,平安是福!

螭璃懂的,并不想争辩,如今她看得开了。

“少当主好威风,螭璃服了!”

凌鸢顽皮地笑起来:“接你暗器的是燕伯伯,打你伤你的也是燕伯伯,你该服他。我们都服!”

螭璃哼一声,犹露狡猾:“可惜他这回为的不是凌家,甚至不是杜家。”

“对,他谁都不为!”凌鸢负手昂然,“燕伯伯做任何事都不需要顶凌家的名,但凌家永远在他身后。因为他是爹的兄长,我们的亲人,他是凌家大爷。而你们只需记着,他是傅燕生。江湖的傅燕生,凌家的傅燕生!”

扬手一掷,不明物落入螭璃下意识抬起的掌中。她看得仔细,那是一只锡制的小罐,约摸胭脂盒的大小。

“燕伯伯要我给你的。每晚睡前涂抹在疤痕上,一月可消疤。独门秘制,有钱没处买去噢!”

螭璃愣了愣,眼底极快划过一丝感激,还粉饰得无情一般,默然揖一礼,便陪着杨安一道离去了。

转身回来,凌鸢只听舅舅沈晴阳正和小堂辩论,该由谁替傅燕生将扎在腹部的尖刺拔下来。

原来这凶器虽未伤及要害,但位置实在哪儿哪儿都挨着,被好多内脏器官包裹住,动作不谨慎,恐怕取刺的时候反而碰伤了脏腑。身为大夫,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无把握之事是断断不肯做的。

别看晴阳声名在外,号称诡郎中,胆大如他都不敢动手。他的理由倒很充分:“我是个大夫,不是武林高人,手上没准的。现下燕哥哥是无碍,可万一我手抖一抖,尖刺歪了蹭了,这命能立即呜呼掉。我不干!”

至亲牵心,拾欢手抖得没停过,她更不愿冒险一试。

于是同为大夫的小堂被寄予了厚望。他立即就哭了。

“呜呜呜——小堂害怕,小堂不会,呜呜呜——小堂只会解毒,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小师叔都没把握,小堂不行的,不行!”

他哭得那样伤心,分明前一刻还在为坑了雪澄而得意洋洋,情绪的转换快得完全不需要铺垫,眼泪伴着一记嘤咛,扑簌簌直落了下来。凌鸢觉得他演得像极了,顷刻间让所有人都信了他的无助与惶恐。或者所有人其实跟自己一样是知道他在表演的,却折服于这精湛的演技不忍拆穿,下意识配合他的情绪也去演去装。不知何时起,这个年轻人对人心的操控已经比他看家的医术更得心应手了。

所以当他将目光投向那个游离在众人外的背影时,大家立即意识到他真实的目的。

落欢安静太久了。从来有热闹要凑、爱吵嘴会打架的惹事儿精,突然哑了一般,自傅燕生受伤后便没吭过一声。这与他一贯开朗爽快的性格极不相称。凌鸢发现,他甚至一直没有转过脸来。

“欢哥,”小堂哭哭啼啼唤他,“你武艺高,你来嘛!”

落欢的后背狠狠抖了下,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动,不说。

忽然有巨大的阴影将眼前的一切都遮蔽。凌鸢看着走近来的沈嵁,原本瘦削的身形在火把映衬下竟显得高大伟岸,令人安心。

“我来!”似替落欢解围般,沈嵁自告奋勇接下这容不得半点差池的艰巨任务。他只与晴阳递了郑重的一眼,回眸,一手按住傅燕生肩头,一手稳稳握住尖刺的末端。

傅燕生勾唇笑笑:“弟弟,手别抖啊!”

沈嵁颔首,敛色沉声:“撑住!”

言罢,利落拔刃,不敢有丝毫拖泥带水。傅燕生猛地倒吸口凉气,晴阳已将止血伤药迅速铺到伤口上,金针直下封住几处大穴,又塞一粒提气的药丸在他嘴里。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手稳心定。

“如何?”沈嵁沉声问道。

“回家!”晴阳三指叩脉,嘴角边漾起笑意。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沈嵁俯身牵起伤者手臂:“我背你!”

傅燕生摆摆手:“不用,这种苦劳差事我有专人伺候。你,”他一指站在人外的落欢,“死过来!”

落欢本是背着身,听唤,不得已转过来。众人才意外发现,他眼眶泛红,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傅燕生撇嘴:“啧,出息!”

落欢不声不响走过来,顺从地背身,蹲下。

傅燕生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打得他跌坐在地。

“就你这样还出去闯江湖?趁早歇菜,在家带娃。”

挨打又挨骂,落欢还不反击,只是摸摸头落寞地坐起来,还是背朝着傅燕生。

“有话说没?没说的就滚蛋!今晚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终于,落欢开腔了,声音闷闷的:“怕你死了!”

凌鸢心头震了下,眼风里扫见傅燕生眉间一丝痛意。他在妻子的搀扶下往前挪了挪,胳膊一伸,勒住了落欢的脖颈,逼他抬头。

“臭小子,怕鬼么?”

落欢抬起的眼中盛得好满,晶晶莹莹,拼命忍住不许它们溢出来,于是连轻微的摇头都做不到。他哑着声说:“不怕!”

“那你怕我么?”

“怕,又不怕!”

“什么时候不怕?”

“是姐夫的时候,不怕。”

“行了!”傅燕生松了胳膊,转而按住落欢一侧脸颊,两个人头碰头,“我死了做鬼挂你肩上,就什么都不怕了。”

落欢呜的一声,孩子样哭了出来,眼泪沾了傅燕生一手。

“不要做鬼!”落欢屈膝抱头,“以前猴儿欢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孤儿无依,没有家没有依靠。后来有了姐夫,别人的家突然也变成了我的家。你是姐姐的依靠,更是猴儿欢的依靠。一个亲人变成两个,三个,有姐夫才有家,姐夫不能没了。我不要变成鬼的姐夫!我只要你活着,长命百岁!”

忽觉肩头一沉,背后人已伏了上来。

“做人可比做鬼重多了,你背得动么?”

落欢扯袖抹一把脸,将他双腿箍紧,稳稳起身。

“重个屁!轻得娘们儿一样。”

傅燕生无声地笑了下:“姐夫不怕,是姐夫,才不怕!”

落欢足下顿了顿,干笑两声:“哈、哈哈,姐夫饿不饿?我煮宵夜给姐夫吃啊!姐夫要么你睡会儿吧?姐夫你伤口疼不疼?姐夫我来的路上给茂茂买了一个布袋人偶,可好玩儿了。姐夫那什么……”

声随人去,渐渐不闻。

沈嵁落在簇拥着返回的人群后头,视线一点一点往下落,步履变得沉重不稳。

“哎呀,武功好的就是喜欢人前逞英雄啊!”耳畔落下熟悉的话音揶揄,一方肩头将自己撑起,手中的双刀也被人接过。

凌鸢将刀扛在肩上,一手托住刀柄,一手过来牵沈嵁。

“回家咧!”她笑说。

“回家!”晴阳吆喝。

三人相扶相携,慢腾腾却笃悠悠地,去追赶前头等候着的融融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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