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4（1 / 1）

但傅垣并不打算留给沈傲多余的思考时间。他言简意赅地再次重复：“要去就去，我在这里等你。不去的话就上车，我们去吃饭。”

沈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拉下脸一咬牙，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沈傲边小跑着边盘算着吃哪家的小吃，他可不好意思让傅垣等太久。他对这块还是很熟悉的，因为曾经他是这里的常客。青春期的男孩精力旺盛，运动大饭量也大，还没有放学肚子就饿扁了，原本还想着熬到回家吃饭，结果一出校门七魂八魄都被一条街飘来的复杂而浓郁的香味勾走了，回过神来时已经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他和温阙总是一边嘲笑着对方没有高中生的样子，一边眼神凶狠地狼吞虎咽，到最后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地打饱嗝。傅垣是他们中间最冷静的一个，总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吃，待两人吃完之后帮忙擦掉唇边不小心蘸开的酱料。温阙看着傻傻的很需要人照顾，可是最常弄脏嘴角的反倒是自己。现在想起来倒是挺尴尬的。

沈傲最终选定了关东煮。现在是上课时间，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店主坐在里头忙着玩手机，见生意来了也只是手指点点示意他自己选。沈傲记忆里这家店的主人是一个憨厚的中年妇女，不知何时换成了这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青年。

沈傲说付钱时青年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脸色还有点发白，看起来是盯多了手机的缘故。青年报了价，沈傲手伸进裤袋里去掏钱。右口袋是他习惯放钱的地方，可现在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沈傲一愣，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把杯子换了个手去掏左口袋，自然，里面什么也没有。

沈傲心一凉，把手缓缓从口袋里抽出，尴尬得不知该怎么开口。今天早上实在太急促了，居然忘了带钱，这下可糟糕了。固然，他是不想去向傅垣借钱的，或许是内心一份小小的自尊在作怪。这不只和他的童年有关，现在，还和他与傅垣之间微妙的关系有关。

青年好像看出了他的局促，主动问：“是没有带钱吗？”

沈傲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出门太急了就忘了……”

“这样啊，”青年听了想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你捧走这杯好了，就算我请你的吧。”

“这多不好意思！”青年的好意让沈傲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这样……你等我一下，我去借个钱。”

比起接受这样一份对他来说太过贵重的好意，他更宁愿压下那点作怪的自尊请求傅垣的帮助。

傅垣远远的就看见沈傲跑了过来，手上空空荡荡。他问：“怎么？”

沈傲在傅垣前方四五步处停住，话语一时被堵塞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说道：“我刚才去买东西，可是……”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傅垣一下子就从沈傲的脸上猜出了他想说的话：“没带钱吗？”

沈傲点点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傅垣顿了一下，从钱包里拿出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沈傲顾不得想太多，拿着钱赶快跑回那家店付了钱，顺便对青年的善意表示了感谢。青年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

沈傲知道自己本应该遵从着傅垣的规定，站得远远的把东西处理完，但他一边吃着，却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直到又一次来到傅垣的面前。傅垣的眉毛果然皱了起来：“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

“没忘，”沈傲说，“不过……你想要来一点吗？”

沈傲一说完就瞬间清醒了过来，尴尬得想要甩自己一个巴掌。还没等傅垣有所反

应，他立刻推翻自己方才的话：“啊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话语没有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傅垣的脸。沈傲连忙走到一边，三两下处理完手中的东西，才转过身对傅垣道：“我好了，走吧。”

面对傅垣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慌了手脚，有时候可笑得像一个小丑。

傅垣眼神晦暗不明地盯了沈傲好一会儿，他那种在商场上惯用的仿佛洞察一切的锐利目光让沈傲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沈傲估摸着他还没原谅自己方才的举止，正欲再道个歉，傅垣却马上就收回了停滞在他身上的视线，转身说：“走吧。”

沈傲连忙快步跟上，庆幸这个尴尬的瞬间终于过去，回去一定要赶快还傅垣的钱。

傅垣不是个喜欢奢华的人，相反他很实在，除了应酬的时候会去一些星级大酒店，他还是喜欢在一些普通的餐馆里用餐。这正好合了沈傲的意。现在还没有到中午的高峰期，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菜单翻看起来。沈傲问：“你要什么？”

傅垣抬头看了他一眼，报了几个菜名，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连忙拿笔记下。傅垣示意沈傲点餐，沈傲点了自己比较喜欢的几个菜，说这些就够了。

服务员拿着纸条下去，现在又变成两人的独处了。傅垣看起来并不打算主动说些什么，沈傲为了调动气氛简直操碎了心，他最是受不了这种沉闷，没由来的令人窒息。他实在是太不了解傅垣了，沈傲恍恍惚惚地想着，或许时间真的带走了太多，他过去记忆里的傅垣，那个冷漠却会对他和温阙展示温柔的少年，被磨去了锐利的锋芒，也带走了笑容的温度。现在剩下的这个傅垣，也只有眉眼的弧度是让他熟识的了。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回过神来时，本应被珍惜的已经消失了。

沈傲突然不再说话了，看着窗外愣愣地出神。傅垣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发现他注视的不过是一条老旧的长椅，就失去了兴趣。他以前从不知道沈傲这么会发呆，倒像是温阙会干的事，或许是回想起了很多事。一想到温阙这个名字，傅垣的眼神里陡然显露出了疲惫，又很快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今天沈傲提起温阙的时候，他一时没有控制好，失态了，这是很不应该的事。或许这正是沈傲想要看到的。从前的沈傲不懂得掩藏，很多想法都被他看了清楚。可是今天沈傲的一系列举动，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捉摸不透。

用一句不恰当的话说，仿佛是一下子就变得自卑起来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直到服务员把菜呈上来，才打破这种安静的气氛。沈傲回过神来，笑着说：“吃饭吧。”傅垣显然更侧重于行动，直接从筷袋中抽出了筷子。

沈傲吃饭很有目标，直接奔着自己喜欢的夹。他喜欢的菜一向很简单，普通的酸辣土豆丝就能让他满足。他夹了一筷放入嘴中，忍不住赞叹：“味道太棒了！”

傅垣淡淡道：“这家店口碑一向很好。”

沈傲又尝试了几个菜，都非常可口，幸福得眼睛里都要闪星星了。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最后，他把筷子伸向了还未动过的松鼠鱼。松鼠鱼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浓郁的香味变着法儿而往沈傲鼻子里钻。沈傲立刻夹了一点放在嘴里，不无期待地嚼了嚼，下一秒却陡然变了脸色。他捂住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还是眼睛一闭痛苦地吞了下去。傅垣停下了筷子，疑惑地问他：“怎么？”

沈傲皱了皱眉：“味道好奇怪……是不是坏了？”明明是他记忆中很美味的东西，怎么是这种味道？

傅垣也尝了一点，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相反处理得恰到好处。”

沈傲挑了挑眉，很是不解。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吃的时候下意识地跳过了这盘菜。不喜欢不吃就是了，也不必纠结那么多。

除去这个小小的插曲，一顿饭两个人吃得心满意足。沈傲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是容易困。他午睡的习惯从以前保持到现在，也不知是好事坏事。他又打了个哈欠，泪水涌了些上来湿润了眼睛，他就这样看向了傅垣，一手懒懒散散地撑着脸，一边说：“傅垣，我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