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1 / 1)
高三(1)班的班长顾家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槿晹正在何晞照桌边整理乐谱资料。
得到允许后,槿晹歉意一笑,退出了何晞照的办公室。
“喂,您好。”槿晹关上门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路槿晹吗?”电话那头的男声给她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却始终记不起对方究竟是谁,无奈,只好放弃。
“是,我是路槿晹,请问你是……”
“阿路,我是家凯啊,你不记得了?”
“顾家凯,真的是你?我都认不出来了。”槿晹也是一阵惊讶。
“怎么样,这几年过得还好吧?你老公功成名就,想必小日子挺滋润的吧!”
“呵呵!”槿晹很是敷衍的干笑两声。
那个时候,因为凌思约和许陌清的青梅竹马关系,再加上她和瑀谦这对情侣,一班和三班自称是家庭班,两班人马好的要死。因而也有很多人成为了兄弟姐妹或情侣。不过毕业后大家都各奔东西,已经好久没联系了,所以她和瑀谦的情况只有思约和陌清知道。
“不过话说,阿谦怎么都没有把你介绍给媒体啊,你们总不至于分手了吧?呸呸呸,瞧我胡说什么呢,你们俩的关系说得难听些,比牛皮糖还黏糊,真分手,这个世界就没有真爱了呀!恐怕他是为了保护你吧!”电话那头的顾家凯眉飞色舞,一个劲儿地追忆了起来。
“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槿晹适时打断他的回忆,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哦,是这样的。我和李安商量了一下,大家毕业也快六年了吧,就打算两个班一起开次同学会。阿谦的私人电话大伙都不请楚了,你一直在他身边,帮我通知一声,周六下午两点在海沿大酒店兰亭大厅开Party。让他推掉所有的节目通告,务必把那天空出来,否则,嘿嘿,我们兄弟几个就败坏他威名,抢他老婆。就这样,我还要通知其他人,挂了,拜!”
“唉唉……可是我们已经……”槿晹语未完便已听到一阵忙音。
“分手了。”
忐忑不安地在纪瑀谦工作室门口徘徊。
要怎么把这个消息带给他?如果让别人带话免不了被怀疑和他的关系,若是传出什么不良绯闻,会对彼此的生活和事业都带来影响。但如果要亲自去说,她还真没有勇气去面对,毕竟她伤他太深。
“咦?小路,怎么愣在这里?有事找阿谦?”纠结混乱的思绪被何晞照清凉的嗓音打断。
“不……呃,是……是的。”她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啊?是的话就一起进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情要和阿谦商量。”何晞照边说着牵起她的手要拉她一起进去。
“等,等一下。那个,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他说,你先和他商量吧!”
“哦,那好吧!我大概需要三十分钟左右,等事情说完了我让他来找你,你可别跑远了。”
“嗯,嗯,好的。谢谢你,何小姐。”
“又来了!干嘛这么见外,不是说好了叫我晞照就好了吗?下次记住了!那我进去了?”
“嗯,好!”槿晹有些羞赧。
门拉开的瞬间,她立刻侧身一闪,躲进了他的视觉死角。
现在的她,只要在黑暗角落里注视他就好。
三十分钟后再次站到办公室门口,理所当然的又紧张了。
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让一个赫赫有名的偶像巨星去找一个无名小卒,就算狗仔队不知道,却也难保公司里的人守不住口。这圈子里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的大有人在,到时人多嘴杂,难抵悠悠之口,一时间有是一阵荒唐猜测,闲言碎语,她自己到是不太要紧,只是他后面的路估计又要险象迭生了。
前段时间她上网仔仔细细地去查阅他的各种资料,其中还有一些访谈节目等等。
“虽然家境富裕,却靠自己的实力拼出天王的成绩。阿谦出道的时候非常苦,相貌虽然也出众,却不是佼佼者,出的第一张唱片也是我和他两个人四处碰壁,求爷爷告奶奶才迎来的机会。早期的时候,他父亲反对他进娱乐圈,于是冻结了他所有的资金,瑀谦就去外面打工,一整天打工唱歌练舞,比别人拍戏还要累。回来已经两三点了,还不睡觉,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谱,一天最多只睡三四个小时。他也算牛,居然撑着过了一个月,这才病倒。那段时间真的很心酸,我看着一路走过来,想着现在的成就再回首看看过去的日子都忍不住要掉眼泪。”
这是他经纪人乔夕瑞在一次访谈中的一段话。
槿晹边看边哭。那时候他刚刚有一点名气,在学校里也是风光无限,但是之后他们就分手了,这些苦恐怕都是他在法国受的。
他已经这么不容易了,她没有能力为他铺出璀璨的星光大道,却可以让他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况,他也不见得会来找她。
不,是一定不会来找她的。
与其自取其辱,倒不如识趣一点先给自己找个台阶。
抬手正打算敲门,门把手突然顾自转动,旋开了一条缝,一阵急风过后带出了里面的人。
槿晹避之不及,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两人沉默静立,互相注视着对方。
这是槿晹自与他相逢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眼前的男人此刻正颇有玩味儿,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英气的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戾气,可是冰冷情绪却是无从掩饰,他早已褪去了陈年的纯真,脱胎换骨,重新改变。
这样的他也依然好看。
从无邪少年到韵味男人,是时间历练了他,也算得上是她成就了他。
可笑!
时隔五年,此刻的他是真实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这样奢侈的梦,她五年也不曾做过一个。现如今美梦成真,思念如泉涌,她却手足无措了。都说,相见不如怀念,但若真是爱之深情之切的两个人,一日不见,都似炼狱。
她,整整五年都在地狱。
“说吧。”瑀谦见她沉默不语,便开口询问,语带不耐。
槿晹心里一凉,待回过神来,平了平心后将顾家凯吩咐的事情简洁明确地传达给他。
“我知道了。”他专心听完她的话,冷静地回答。
槿晹见他再无给出下文的意思,点头示意后,识趣地离开。
然后,只有厚重的关门声。
纪瑀谦靠着门板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从何晞照告诉他,她在门口时,他就已经灵魂出窍了。关于年末贺岁电影的开机仪式也是心不在焉地听一些,想着她皱眉思索的样子,好奇她来找他的原因。而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却又冷眼相对。
事实上,五年前的事情,他已经看得有些淡了。五年的时间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极度的愤怒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是狠狠的想念。但他无法释怀,无法理解的是槿晹离他而去的原因,他疑惑,他疯狂,他无奈。可他就是没办法放弃。
听她简洁明了地传达完了通知,有一刻,思念发狂般地涌上了喉,却因为他的胆小,虚伪,又重新湮灭,下咽。
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重回原点?
海沿酒店,兰亭厅。
路槿晹端着高脚杯,暗红色的血腥玛丽透着幽暗诡秘的光。她站在会场的最角落,观察着来来往往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互相寒暄,互相微笑。
“Hi,阿路”顾家凯一身白衬衫,微笑着招呼槿晹,翩然而至。
“Hi,好久不见。”槿晹直了直身体微笑回礼。
“是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咦,你老公呢?靠,不会是公务缠身又放我们鸽子了吧?放着你一个人来,他也放心哦!要知道当年可是不止他一个人倾慕你啊,唉,要不是‘你的心里只有他没有我们’那里轮得到他啊,咱哥几个可都是为了兄弟放弃爱情的伟大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顾家凯找回了青春的回忆,对着槿晹滔滔不绝。
槿晹听罢先是一愣,继而脸一红,紧接着由心一笑。不听顾家凯说,她还真不知道除了瑀谦还有其他人喜欢她。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眼里心里都只容得下他,其他人就是再好,也不及他丝毫。
“那个,班长啊,其、其实,我和他,我们,五年前就已经,分手了。”槿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顾家凯,只要多一个人知道,就少了一份对他的威胁。至于她自己的心情,从她决定进世光的那一刻,就已经置之度外了。
“什么?为什么?”顾家凯听罢就震惊了。
“……”
槿晹实在想不好要这么跟他解释,于是只能一直沉默。
顾家凯见她默不作声,以为理由难以开口,尴尬地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是安慰她好呢,还是就这样傻站着。他思索了一下,开始打哈哈,替她找台阶下:“哈,算啦算啦!你别难过啊,等他来了,帮你揍他。这臭小子,哥几个把女神让给他,居然不识抬举,让我们女神那么伤心!不过,这样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几个单身汉有机会了呢?嘿嘿嘿!”
槿晹感谢他的通情达理,却被他左一个女神右一个女神弄得怪不好意思了,羞涩地浅笑。
等基本上的人都到了,同学会算是正式开始。
顾家凯为了安慰槿晹,硬是把她拉进了人堆。都已成年的男同学们,心智成熟,也更具绅士风度了,有的事业有成,蒸蒸日上,有的已是携女眷一同前往了。看见自己年少时期的女神,刹那间,仿佛回到了过去,一群童心未泯的大男孩开始哄笑玩闹,疯疯癫癫地拿酒频频灌自己昔日的女神。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喝得槿晹直讨饶。
纪瑀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在一群男人中笑饮杯中酒的场景。
轻浮。
他嗤之以鼻,当下想到的,只此二字。
“哟,我们的大明星来了呀!”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先看到了纪瑀谦,高喊了一声,于是,大伙儿都纷纷看向包间大门。
槿晹没有回头,心里却是一震。心里震动,身体也不觉跟着晃了晃,幸好顾家凯眼明手快及时地扶住了她,才避免撞上桌角,他体恤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耳语了一句。
不远处的瑀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神色复杂。他微微蹙眉,继而又神态自若。
看到她差点摔倒,而他却无法保护她时,他的心就如吊在悬崖上。可当他看到顾家凯扶着她的手时,他又顿时心如刀绞。没错,他一直都不喜欢别的男人触碰她,即使是兄弟,即使是出于好意,即使是不可避免,他也是万分的不乐意。没想到,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他的占有欲竟然还是这般强烈。
真是可笑。
“各位大叔大婶行行好啊,在下只是来卖个唱,赚点外快的,还请各位法外开恩赏在下一个脸啊!”瑀谦含笑走向众人,头顶上方的水晶吊灯在他身上打下一片璀璨。
“靠!你他奶奶的才是大叔呢!老子今年芳龄二八,正值青春年少一枝花,何来的大叔之说啊!闹事儿啊,纪瑀谦你今儿个就是来这儿找抽的吧!”端着香槟的凌思约直接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紧接着,破口大骂。
许陌清两眼一翻,骂了句“死人妖”。
于是,这两个人又杠上了。
众人都被他们这对活宝逗乐,气氛更加高涨起来。
一行人同瑀谦打过招呼后又开始喝自个儿的酒,聊自个儿的天。
好不容易省了省的槿晹又继续被海灌。
胃已经在反抗了,但她毫无拒绝之意,是承了顾家凯的情,大家才没有在瑀谦出现的时候调侃他们,没有造成他的困扰,没有制造不必要的麻烦,他帮她免去了麻烦,这酒,她于情于理都得喝。
距离槿晹两米不到正和凌思的斗嘴的陌清不经意间一眼,就看到了她脸色苍白,顺着向下就是她捂着胃的手,才猛然回神,一边歉疚地自责,一边拉开了她的大嗓门:“喂喂喂,我说你们这群人,不要老是欺负我们家路路好不好。她是有病在身碰不得酒的。给你们面子喝一点,你们就该谢天谢地了,没想到你们这群厚脸皮居然还得寸进尺,找死啊!”
听罢,众人立马放下酒杯关切地询问,槿晹便又一个劲地说没关系。
“那个,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有些事,而且顺便买一下胃药,得先走了。”趁着还早,也得赶紧把朝朝和朗朗从陌清家接回来。
“我送你。”瑀谦听到她要回去时就已经放下酒杯向她走来,丢了三个字给她后,也不容她拒绝,握紧她的手腕,扔下一席人,拉着她向门口走去。
她回头歉意地向同学们道别,却无一例外地看到各色表情的脸,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转回头,跟上他急切的步伐。
槿晹试图挣了两下,但他的力气实在是大,任由她再用力,也敌不过他一分,只好悻悻作罢。
事实上,也并不是挣不脱,她要是真的一心一意要挣开他,无论是什么办法,他都是没有办法束缚她的。
她只是不愿意挣脱他。
她已经怀念他太久了,如今,他靠她如此近,她又怎会舍得再次离他而去?
瑀谦将她一把塞进车,自顾坐上驾驶座,顿了顿,问:“去哪儿?”
槿晹犹豫了一下报了一个药店的名字,决定还是先买胃药,不然再痛就真的撑不住了。
一盏盏一闪而过的路灯,光晕昏黄暧昧,透过夜晚的迷离,在月光的映照下划出一圈圈金边,衬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活生生地添加了一份可怖。瑀谦皱眉,一脚油门,提高了码速。
十分钟后。
“到了。”瑀谦对她淡淡道。
“谢谢你,纪先生。就送到这好了,我一会儿自己会回去的。”槿晹道了谢,便准备下车。
“路槿晹,你一定要和我生分成这样?”他多年的抑郁,思念,仇恨,愤怒终于不可遏止地一并爆发。
“纪先生,我想我们没有必要……”
“下车。”瑀谦别过头,疾言厉色地打断她,他忽然害怕,忽然很累,他们,就只能那样?
槿晹抿紧双唇,弯了弯手指,觉得关节都不灵活了,然后,麻利地开门下车。
瑀谦沉了沉气息,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
槿晹在孤寂单调的路灯下,看着他绝尘而去。
隐处,一瞬闪光灯,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