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未来回归（八）（1 / 1）
意大利，西西里。
“听不明白了没有，老头！”
Xanxus翘着右脚，大刀阔斧的坐在沙发上，好似他面对不是他家养父兼彭格列九代，而是任意一个除斯夸罗以外的部下。
——至于站在一边拿一叠着文件站着的家光，打从Xanxus进门开始就没看他一眼，好像那么大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九代心情很复杂。
是的，虽然打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察觉自家养子将来恐怕不能给他带回一个乖巧美丽的媳妇儿。不不不，这当然不是因为Xanxus一直看他不顺眼，或者直接被他冷冻在了中二的年纪，更不是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什么的，而是因为打从某个人出现之后，Xanxus的眼睛里就没容下过第二个人。
这个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不过九代还真难想象，有天他家暴躁又目中无人的Xanxus会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老子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记得洗洗干净来参加，老头！”
这根本不是Xanxus！！这根本不是他的Xanxus！！！
不不不，判断他是不是Xanxus不是依靠那狂跩霸酷帅的语气和一口一个垃圾，而是他根本就不会做通知他可怜的老爹他要结婚这档子事！
九代首先很欣慰，“啊，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果然娶老婆才是正道吗？那我是不是该让家光早点给纲吉准备一个？”
九代又有点难过，“不过他怎么就对老婆一个人好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娶了老婆忘了爹？”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理，九代露出慈爱的微笑，柔声询问：“Xanxus，你已经决定好了？”
Xanxus像往常一样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不然我干嘛要来见你这个垃圾？”
站在一边当背景布的沢田家光默默翻了个白眼。
曾经他还曾为Xanxus不敬的问题跟九代讨论过，结果就是摇篮事件的发生；当他为Xanxus解冻的事情向九代抗议的时候，他的首领也用合适的理由说服了他。
但是——他晦暗莫名的看了Xanxus一眼——身为养父的九代，真的放弃他的养子，只把他当成纲吉的磨刀石了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过自家首领的想法，而现在，这种不确定感几乎让他迟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除了拥有彭格列嫡系的血统以外，纲吉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和这个自小成长在贫民窟和黑手党之中的冷血帝王相提并论？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血统……或者说是指环，其实也不是绝对必要的东西。
他的迟疑自然没有逃过在场另外两位当事人的眼睛。九代默默不言，深沉的眼睛里却划过一道耀眼的精光；Xanxus只是轻哼一声，并未做出任何评价——沢田家光在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到那个位置的时候，本就该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或者在他心里，一个父亲应该做的，本来就是在不确认自己儿子心意的前提下，什么都不告诉他的直接让他去送死？又或者，他们那么自信在Reborn的鞭子下，真的不会出现不成功的学生？
从这方面来说，他跟提摩太·彭格列真是一路人，难怪能狼狈为奸一辈子！
瓦利安首领比谁都清楚，塑造沢田纲吉的，其实从来都不是Reborn，而是他独有的命运；生活其实从来不曾善待他，给他一个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要的未来，然后又当着他的面逐一将其粉碎。
当然，即使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仍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就像是生而纯白，不会被黑暗玷污一样，虽然让黑手党们感到不齿，但谁也不能否认，沢田纲吉就是那样一个人。
Giotto的嫡系子孙里，估计他是最像这位先祖的一个。他坚定的内心，并不会因为生在哪个家庭、有哪个家庭教师或者即将成为什么人而发生改变。
这些话Xanxus并不想告诉任何人，当然，平心而论，他也想看看面前两个人发觉沢田纲吉差点毁了彭格列而惊慌失措的模样——但实际上，那又怎么样呢？
他大概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热爱彭格列了，一辈子的时间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与执念。Xanxus心想，如果九代知道他的这一想法，会不会为失去他这颗棋子感到一丝挫败呢？
不过结果对于他来说……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我回去了。”黑发暴君站起身来，根本没理会身后养父一叠声的挽留，像他来时一般风卷残云的走到门口。但当他握住门把的时候，他出乎意料的停下了脚步，这让九代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我从没有认识你，提摩太·彭格列。”年轻的帝王转过身，那双往常总是充满了狂躁和暴戾气息的深红色眼睛，此时此刻却是意外的平静，这奇异的景象让九代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Xanxus，一个和从前完全不同的、连他也能感觉到威慑和霸气的Xanxus。他的养子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似乎已经长成了某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面对这样的结果，九代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不能完全报以欣慰；显然Xanxus已经不再把他当父亲看，即使总是叫他老头，他也从未听过他称呼他的全名。
但他的确感觉到了欣慰的情绪……就算Xanxus没有彭格列的血统，所以他不能选择他做彭格列的首领，但作为父亲，哪怕只是养父，孩子的成功的确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哪怕他并没有教导过他任何东西。
Xanxus平静的接口：“但我有斯夸罗，而你无法信任任何人；他会永远在我身边，而你永远只是个孤家寡人。尽管把自己和你相对比，已经是个愚蠢的想法，但我还是要说——”
“你真是个可怜的人，提摩太·彭格列！”
说罢，他好似一阵风一样打开门走了出去，仅留下面色阴沉的九代和目瞪口呆的家光在里边，带着报复后的快感和难以描述的空虚，径直返回瓦利安找他家鲨鱼去了。
撇开瓦利安首领夫人不得不放下手头繁杂的工作安慰自家丈夫不说，让我们还是把镜头转向意外被养子奚落了的彭格列九代。尽管他的门外顾问很想再和他谈谈养子的问题，却被他婉言谢绝，并找了个借口把他支离了自己的视线。
提摩太·彭格列独自坐在办公室的窗台下，就像往常许多许多个平平淡淡的午后一般。他的面前放着一叠看了一半的文件，拧开的钢笔搁置在纸上，被阳光拉开一道浅浅的阴影。
手边的红茶已经放凉，但他毫不在意，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
在他的年轻时代，他也曾像Xanxus那样只钟情于红酒，然而人老了之后，许多东西就不能去触碰了。人们大概难以想象他曾经拥有Xanxus一样热情而浓烈的青春时代，但那并不代表那段时期就不存在。
某些时候他偶然想起，那些醇厚得犹如年代合适的红酒一般的日子……那些发生过的事、跟在他身边的人，在回首的时候，竟然已经面目全非，完全记不起当初真实的模样。
青春年少时意气风发，觉得整个世界都被他踩在脚下；到老来两鬓风霜，遥想旧时光景，似乎壮志已酬，又好像一事无成。
他从没发现自己那么孤独。但在最后回头看，身边一个身影也没有，又怎么不是孤家寡人？
他其实还能清晰的记得Xanxus年幼时的模样，那个用期待的炙热的目光看着他的小小少年，深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永不止息的愤怒的烈焰，倔强而不失高傲的，简直是个天生的霸主。
在他解下自己的围巾缠在对方脖子上、笑着告诉他，“你的确是老朽的孩子啊”的时候，或许在那一瞬间——哪怕只是一瞬间——他的确是，在心里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继承者。
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这个也能使用火焰的孩子并没有彭格列家族的血统，所以在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把他剔出了继承人的名单,并几乎再也没有插手过他的成长。再然后，就是Xanxus发现真相，与其说是叛变，不如说是仅仅只是为了面对面质问他的摇篮事件——
而现在，他的报应终于到了。
“你永远是个孤家寡人！”上帝知道这句话像是一把怎样锋利的刀子，从那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口中吐出，然后直直插入他的心脏！
他本来以为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应该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老而心软的缘故，竟然被这么轻易的影响了心绪。
他眯着眼睛，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实木扶手，一边漫不经心的想。如果Xanxus是无意的，他实在应该为儿子的成熟(哪怕这真是晚得不能再晚)而欣慰，但如果，他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纲吉的性子实在太过于心慈手软了，慈母多败儿，家光就应该早些把他们接到意大利来。摸了摸手指上佩戴的古老指环，九代默不作声的想到，或许，彭格列那些莫须有的古老制度，也到改变的时候了。
——沉思中的他并没有留意，彭格列大空指环的戒面上闪过一丝暗淡的光亮，好似一声亘古不变的叹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