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六章（1 / 1）
七年过去，这里却还是一派灯火阑珊，夜如白昼。
忙碌的摊位老板，盛情难却的老板娘，大声谈笑的顾客，以及川流不息的人潮。只可惜，景致犹在，却不再是熟悉的面孔。
那年的凉茶铺换了新老板，烤羊肉串的师傅也已经不知去向。
想想真的已经七年了，这世上又有几人能逃过物是人非的悲哀，又有几人面对此情此景时还能波澜不惊，毫无情绪？
陈晓沫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就添了几缕愁思。
一直陪伴在身旁的路宸听到了陈晓沫的叹气声，疑惑的问：“怎么了？”
陈晓沫摇摇头，这种感觉又如何说与他听，她知道他懂的，只要他心里还有陈小陌，这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就连她都感觉到了，只是，她又以何立场说与他听，她现在只是陈晓沫而已。
“路宸，我想吃烤羊肉串。”
“羊肉串？”似乎是拨中了心里的某一根弦，路宸低着头慢慢重复着这几个字，抬起头，忽而对上陈晓沫盈盈秋水般的明眸，不禁笑道，“跟我来。”
随后便拉住陈晓沫的手，往人潮里挤去。
待挤出重重人群，他们已来到一个烤羊肉的摊位前。
羊肉的香味阵阵扑鼻，炭火映照的每一个客人红光满面，很多顾客意犹未尽，吩咐老板再来一份，这一切都在说明羊肉的美味。
可是，却再也勾不起陈晓沫的胃口。
早就不应该有希望的，所以才会在看到烤肉师傅不是七年前的那个人时，大失所望。
原来她想保留的，只不过是那一点属于彼此之间小小的回忆，可如今却连这点回忆的权利都被剥夺，伤心，以及失望。
“怎么了？”陈晓沫很少将自己悲伤的情绪表露出来，就算是遭到他的冷言冷语，也没见她如此消沉过，可是这一次，她为什么不开心了？
陈晓沫转身走进人群里，路宸紧随其后，握住她的手，就再没有松开过。
沉默，就算锦华街上人声鼎沸，人潮涌动，明明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高谈论阔，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却只剩下沉默。
“路宸……”，终于，陈晓沫先开了口，可是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开口。
路宸静静的看着她，没有逼问也没有厌烦，虽然很想了解现在的她为何心事重重，但他只是这样看着她，给她时间，选择沉默不语。
“你知道吗，生气时的你我不怕，伤心时候的你我也不怕，可是最怕像这样淡漠的你，你越不讲话，，越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就越害怕。”
看着低下头默默呢喃的陈晓沫，路宸的眼里浮满了怜惜。
人前的她，总是很坚强的面对一切，每时每刻的笑容似乎都在告诉人们她的快乐，认定了她是个坚强的女子，这似乎才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伪装的坚强，不是真正的坚强，也许眼前这个有着无助模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她。所以，第一次在人前显露她的无助以及伤心，这该提起多大的勇气。
路宸轻轻捧起她的脸，让他能够看到她的眼睛，“我淡漠不是因为我对你视而不见，而是想要给你空间以及时间，好让你想清楚，这就是你要的了吗？”
陈晓沫着急的点头，“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很多年之前，我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路宸摇摇头，打断陈晓沫的话，“可是我不清楚，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不清楚很多年之前的事，甚至不清楚你来到我身边的真正目的，不知道你的家人，不知道你的背景，你就像一个凭空冒出的女人，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步伐，在你步步为营的时候，而我，居然不知道真正的你。”
陈晓沫怔住了，却再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是她太天真，把一切想的太简单，只信誓旦旦的想争取自己的爱情，却忘了站在路宸的立场替他考虑，却忘了，路宸也有因为对她的不确定而不确定的一天。
陈晓沫摇摇头，看着路宸，直望到他的眼睛里面去，“相信我，我没有任何目的，要说有的话，就只有去爱你。”
“就只有去爱我？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路宸淡笑着摇摇头，移开视线，望着那样的急于渴求被信任的眼神，他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陈晓沫执着的迈开脚步，在路宸眼神的前方站定，“你的不确定，我都知道。因为我来历不明，所以你不相信我，因为你对陈小陌的执着，所以你不相信你自己。”
路宸紧锁眉头，看向陈晓沫，“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想过，7年之后你对陈小陌的爱，已经从执着变成偏执了吗？你对她的爱到底是因为你真的爱她，还是这只是想坚持的一个信念？是因为你对她的愧疚，而让你不得不坚持下去的信念？”
路宸的眼神扫向陈晓沫，声音里有了压抑不住的怒气，“你，很了解我？”
陈晓沫握住路宸的手，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事实。”
“认清事实？”路宸从陈晓沫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事实是什么？你想认清的事实又是什么？给了你两个月的幸福，所以你开始渴望拥有一辈子的幸福，会不会太贪心了？你要知道，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只是想借你忘记小陌，并不因为我爱你，而且，重要的是，只是忘记对她的爱，并不是否定，你不要搞错。”
陈晓沫怔怔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明明刚刚还被人握着走过热闹的人群，明明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约会要吃什么，明明这两个月的相处大家都很开心……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象吧。
他对她的笑是不代表任何意义的吧？他们的每次约会也只是例行公事吧？甚至他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晓沫”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吧？
陈晓沫低声笑起来，她真的好恨自己，这一刻的不自信，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所以她恨这样不自信的自己，想着一定一定要坚强，一定一定要微笑。
可是笑容却渐渐转为苦涩，心中的那份坚强却再也使不上力气。
终究，她还是输给了自己的骄傲，以为路宸已经爱上她，却原本是她自己太天真。
咽下苦涩，将眼眶里盈满的泪水收回去，她抬起头，问道：“你真的很爱很爱陈小陌，爱到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路宸看着陈晓沫凝满哀伤的眸子，摇摇头，却最终还是点点头。
看着一瞬间绝望而又悲凉的眼神，路宸的心却微微疼痛起来，他最终还是不舍得，纵使陈小陌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泯灭不掉的记忆，但陈晓沫也同样占据了一处不小的地方，可是他又怎么能给她一个不完整的爱情，她优秀，美丽，坚强，善良，乐观，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子，而完美的她值得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
这样的爱情，他给不起。
陈晓沫转过身，往人潮里走去。
路宸看着她的背影，明明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可是她的背影却还是透出一股悲凉以及孤单，天地万物，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人。
寻着她的背影，路宸追上前去，与她并步而行，看着她低垂的侧脸，以及睫毛上凝结的泪珠，心便疼的更加厉害，没来由的，他突然就握住了陈晓沫的手，紧紧的握住。
然而，下一秒，便被陈晓沫挣开。
“想让我对你死心，就不要再做这种会让我误会的事，就不要再让我以为你爱上了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可是，我从不需要别人的安慰。”
一番话，堵得路宸再也发不出声音，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是呀，是他拒绝了她的爱情，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安慰受伤的她，去求得她的谅解和原谅呢？
两个人又都沉默了下来，从锦华街的东头一直走到西头，再转个弯，往南街走去，人们的吵闹声影响不了他们一路上的默默无言，却一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偶有路人从他们之间穿过，只不过走着走着，便重又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并不疏远，也并不亲近。
在南街快要到尽头的时候，路宸猛然停住了脚步。
顺着他的眼神，陈晓沫疑惑的向前方看去，这一看，便叫她睁大了眼睛，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两根麻花辫垂落在胸前，系上了一根蓝色丝带，就连那侧面幅度也像及了陈小陌。
可，那是陈小陌吗？
眼看着“陈小陌”转身欲走的背影，路宸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却在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的时候，颓然失望。
看着那个陌生女子越走越远的背影，陈晓沫走上前去，在路宸身边站定。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如果前一刻她还有一丝希望，只是现在，那仅剩的一点希望也已经被残酷的事实消灭殆尽。
心里的绝望逐渐蔓延开来，淹没了全部的她。
“还有几天，三个月的赌约就会到期，这一段时间，让我们相安无事过完它吧。”说完这句话，陈晓沫再不理身后的路宸，率先往前走去。
不带任何声线的音调，不带任何情绪的表情，陈晓沫终究还是变成陈晓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