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七章（1 / 1）
夜如白昼。
这是陈小陌来到锦华街的第一个感觉。
这条街道两旁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每一家前面都摆着歪歪斜斜的餐桌，人们坐在桌边喝酒聊天吃东西，高谈论阔，开怀大笑。
“老板娘，再来一份烤鱿鱼。”中气十足的男高音大声吆喝。
“好嘞好嘞，马上就来。老头子，一份烤鱿鱼。”老板娘一边擦拭着前面一桌客人留下的残羹，一边抽空朝半敞开的铺子里喊道。
“王大娘，这酸辣粉可是越来越好吃了。”另一桌的客人一边大快朵颐还不忘称赞一下老板娘的好手艺。
被叫做王大娘的妇人笑的合不拢嘴，“好吃就经常来，我给你们优惠。”
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
“李叔，凉面好了没啊，肚子咕咕叫啦。”
“来了来了，一晚凉面，请慢用。”
“师傅，来二十串烤羊肉串，多放点辣椒粉，爽快。”
“老板，结账，三十二快半，放桌上啦。”
“哎哟，都是老顾客了，三十就行，下次再来，慢走啊。”
“哎，好嘞，谢谢您了。”
……
陈小陌傻眼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她从没有介入过的世界，一片混乱。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推开，她怔忡的看着一脸兴奋的元湘，不明所以。
“哇，我最爱的夜市，想不到在这里也有，我太兴奋了。”元湘张开双臂，想把眼前的一切通通容纳在她的怀抱中。
陈小陌拽了拽路宸的衣角，让他靠的近了些。
“我们来这里干嘛？”
“当然是来吃东西的啊。”这里是夜市，当然是来一饱口福的，不然是来看热闹的吗？
“但不是已经吃过了吗？”刚刚吃进肚子里的火锅是空气吗？如果他回答是，她立刻跟他翻脸，她不能吃辣，偏偏他点的是麻辣锅底，到现在胃还是隐隐抽搐泛疼。
“我看你没怎么吃，就带你来这边啦，就当饭后点心好了。”
点心？点心不都是像凤梨酥圈，鲜奶吐司，芒果西米露之类的吗？这些黑色的，撒着辣椒粉的，汤汤水水的，漂着一层油花儿的……原谅她真的没有吃过。
路宸看着她嫌恶排斥的表情，猜测她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可是，小女生不都很喜欢吗？看前面还在兴奋状的元湘就知道了。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路宸无奈的耸耸肩，应该先问清她的喜好的。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喜欢？”陈小陌抬头询问路宸。
路宸看着这条长长地街，回答道：“小女生都喜欢不是吗？”
顺着路宸的目光，陈小陌往前面看去，果然女生占了大部分。
“女生都会喜欢……”陈小陌低下头细细思索着这句话。
路宸看着又沉入到自己世界里的陈小陌，再次挫败的摇了摇头。死乞白赖的跟她做朋友接近她也就算了，将“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先要得到她的胃”的思想作为理念，却走错了方向，人家根本就不喜欢。更何况，这个女人对于他的狼子野心，不，良苦用心不是怒目相向就是置若罔闻，一点回馈也没有。
路宸，栽在这个女人手上，你后悔吗？你看，她长的不漂亮，不会做家事，脾气也不好，这样的女人太普通太平凡，没有任何一点能够吸引人的地方，你怎么会喜欢她的呢？
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心里做最后的挣扎。
路宸端详低着头兀自沉默的陈小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长的不漂亮，可是她让她产生了欲望；她不会做家事，但就是最初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吸引了他；她脾气不好，但他就是爱看她微怒时撅起的嘴，以及恶作剧时偷笑的嘴角；她很普通很平凡，正好他也不是什么独特卓越的人，凑成一对刚刚好；她没有半点吸引人的地方最好，因为他可不想变成妒夫，所以，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呢？
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他，偏偏就栽在一见钟情上。相识的那个晚上，她第一次进入他的梦中；早晨醒来后，第一个想的也是她；在开学典礼上看到她的那份狂喜至今仍然记得；在商场看见她便不由自主想接近她；就算做俯卧撑做到浑身酸痛，也为了与她相处的时光能更长一点，而频频故意出错。
所以，他确信，他喜欢她，毋庸置疑。
只是她能明白吗？
路宸暗暗叹息一声，左手不由自主刚想抚上她的发辫……
“小陌，快点过来啊，我买了羊肉串。路宸，过来付钱啊。”元湘手握着一把羊肉串，转过头呼唤还在街口的陈小陌和路宸，说好今晚他请客的，当然不能拂了他的美意，嘿嘿。
路宸尴尬缩回手，快步走到羊肉串摊前，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些微的晕红色。
陈小陌跟上来，看着元湘手里拿着的叫做羊肉串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直觉的问出口：“这个……好吃吗？”
摊子后面的新疆大叔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道：“小姑娘，我们的羊肉串烤的可好吃啦，保准你吃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
“对啊，我刚刚尝过的，真的很好吃。”元湘在一旁帮腔，对于推荐美食，她总有莫大的乐趣。
陈小陌拿过元湘递给她的一根羊肉串，浅尝一口。
还真的……不错，肥而不腻，鲜而不过，口感很好。
陈小陌抬起头，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点点头，说：“挺好吃的。”
元湘递给路宸一些，自己再咬下一口，边吃边说：“当然很好吃啦，看你刚刚火锅都没怎么吃，知道你不喜欢辣，所以只放了一点点辣椒哦。”
“谢谢。”第一次感受到来自朋友的关心，很温暖。
“你没有吃过羊肉串？”这个认知有些意外。
陈小陌看看路宸，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不仅仅是这个，应该说这里的食物我都没吃过。”
元湘睁大眼睛，“怎么可能，鸭血粉丝有吃过吗？”
“没听过。”
“那，冰粥呢？”
陈小陌摇摇头。
“赤豆小元宵呢？”
“听都没听过。”
元湘不敢置信张大了嘴，仿佛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陈小陌。
陈小陌看着他们有志一同的表情，笑笑说：“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放心，不是我家人虐待我不让我吃，也不是我家太穷到吃不起的地步，可能是因为，因为，因为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没有这些食物吧？”
陈小陌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明明她说的有一半是对的，美国真的很少见到这些东西，而在九岁之前，爸妈也一直杜绝不卫生的食物，她才没能吃到这些。可是，她干嘛要心虚啊？
元湘凑近陈小陌的脸孔。
“咦？小陌，怎么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啊？”还有啊，她记得昨天看到小陌的左侧鼻翼是很干净的，怎么今天又多出一个小斑点啊？
陈小陌拍拍脸颊，随后故作镇定的咬下一口羊肉，含糊的说：“哪有。嗯，真的很好吃，你也吃啊。咦，路宸哪里去啦？”
元湘摇摇头，咬下一大口羊肉，边嚼边说：“小陌，没吃过不要紧，今天我让你尝遍整条街。”
“今天不吃了。”刚好从对面铺子回来的路宸边说边分别递给陈小陌和元湘一杯清凉茶。
“这是什么？”
“清凉茶，去火的。”路宸替陈小陌插上吸管，“快喝吧。”
陈小陌吸了一口，清清凉凉的，好舒服。
“不能吃辣就要说啊，你不说，谁知道啊。”路宸拉了拉她的辫子，有点责备的意思。
“可是，你们喜欢吃不是吗？”陈小陌委屈的小声咕哝。
“小姐，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鸳鸯锅底吗？”
陈小陌皱着眉头摇摇头，她哪知道什么鸳鸯锅底还是比翼锅底啊。
“所谓鸳鸯锅底呢，就是一半是麻辣的，一半是清汤的，适合不同人的口味。所谓麻辣锅底就是只有麻辣一种味道，知道吗？”
陈小陌点点头，再不知道就是傻瓜了。
很久没机会发言的元湘，终于趁着空挡，高高举起右手询问：“路宸，你刚刚说今天不吃了吗？”
“吃完火锅要吃点去火的，吃这些没好处。”早就应该想到的，是他太疏忽了。
元湘皱皱鼻头，显然对这种说法不甚满意。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这次先欠着，下次再请也一样。”
路宸及时打断元湘的反对，拉起陈小陌的手往反方向走去，觉得自己也不是很吃亏的元湘只好跟在后面了。
从手被牵起的那一刻起，陈小陌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汇中，但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却总让她忽略不了。他为什么要牵她的手？她应该要生气的，就像上次他吻她的时候，对，她生气是因为他说吻她的那个理由，她生气是因为她不受控制的心跳，她生气是因为他让她觉得自己很可笑，她生气是因为她以为那个吻代表着特殊的意义，结果只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那么现在，他又为什么要牵她的手？她不是小孩还不能走路，她不是盲人不需要别人的指引，她的脚没有受伤不需要别人的搀扶，她完全可以自己走，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牵手？”
路宸笑笑，不自觉的将手握的更紧一些。
“因为，我喜欢。”
因为，他喜欢。
陈小陌在心里慢慢咀嚼着这五个字，早已忘了要将自己的手从路宸的掌心中抽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