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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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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外的守卫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姬远在周边慢腾腾溜达了一圈,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皇宫他再熟悉不过,但哪个点最适合蹲墙角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寻找。以前是虞歏不避讳他自个儿要出来,现在想进进不去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你们还要朕多挑明了说才明白?!姬远不是朕的男宠!与虞歏也并无关系!”

姬远被这句声势俱足的话吓得虎躯一震,猫腰在原地僵了会儿。

比起虞毕出的嗓门,堂下臣子的声音简直如同小猫呢喃,姬远默默挪了好多步才勉强听见里面的谈话。

“皇上!祸国之秧,不可不除呀!”

这种话虞毕出已经听得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可愣还是被气得无话可说。

“皇上,”徐凛老成持重地道:“姬将军老来得子不易,又因贼人陷害枉死家中,您既然否认与姬公子的关系,不如还他一个清白,也好安姬将军泉下之灵。”

意思大概就是你不承认就让姬远从宫里搬出去吧,好歹把悠悠众口给堵住——算是很给面子的台阶了。

同行的王泫却瞪了他一眼。

徐凛六十来岁,算是老臣,当年与姬承忠关系不紧不密还算友好,本来以为有他加入脚下能踩的实一些,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倒戈了!

这番话比之前的中听多了,虞毕出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徐大人,朕明白你的顾虑,只是姬远大病初愈,还失忆了,这时候搬出宫,要让他住回那间蒙尘已久的姬家大宅吗?”他一脸心疼加不忍心的表情看得人有些动容。

徐凛想了想,本打算说臣下屋舍简陋,但收留一个人还是够的。然而一抬头,觉得自己无论提出如何完美的法子都会被驳回,虞毕出根本不打算放人,更别说应王泫他们的要求了。

他低下头唉声叹气,虞毕出各方面都挺让人满意的,可为什么偏偏是姬远呢?

“皇上!此人留不得啊!”王泫显然连这最大程度的让步都不满意,慷慨激昂地拖着膝盖往前挪了两步。

虞毕出板起脸,毫不留情投射出对此人的厌恶情绪,“王卿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耳聋目瞎的王泫一脸底气又故意表现得犹疑不决,“臣……臣斗胆,恳请皇上信一次天命。”

天命?虞毕出眉头一挑,他不就是天命么?

王泫颤颤巍巍继续道:“姬远生于庆丰九年,十五年长居虞都,却从未露过面,其中原因并非他行事低调,而是由于被姬将军强行囚禁了十五年啊!”

虞毕出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连姬将军那样勇猛的人都畏惧……”他留着悬念,一口气道出,“据臣多方打听得知,姬远百日宴当日有一位得道之人造访,他预言姬远乃天降之妖孽,祸天下者!皇上!前朝之失历历在目,臣无任何针对您的意思,只是这妖孽,实在不得不防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严丝合缝的秘密。从前的风平浪静只是因为姬远的不为人知与平庸无奇,当真正有了前车之鉴,天下的灾难总能轻易归结到“妖孽”二字。哪怕一个普通的云游道人,都被破格提升为了得道之人,何其讽刺!

虞毕出的拳头松了,在外人看来,他平静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动摇。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忖量了什么——这十多年的动荡,确实算得上是祸天下了。那道士算得挺准的,不过究其原因,就像姬远曾说过的那样,若不是他给出了预言,姬承忠不会囚禁他十五年,他也不会选择跟自己离开,更不会成为现在这副模样。

天命究竟如何,其实并不好说。

徐凛低着头,想起姬承忠在世时与他饮酒,每每提到姬远总以逆子代称,口气无奈又欲言又止。对那样一位骄傲的将军而言,该是多少的惶惶不安啊。

王泫松了口气,觉得此事大概已下定论,却被虞毕出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吓得差点趴下。

“朕知道。”他说。

“但是朕依然不能把他交出去。”虞毕出看着徐凛,口气似比方才松了不少,坦坦荡荡地说:“徐大人,朕知道你与姬承忠是故交,所以念惜姬远。刚才朕说,‘姬远不是朕的男宠’,没有撒谎。朕从未将他作为男宠看待,朕是真心喜欢他的。”

这句话将底下俩人,连同外面偷听的姬远,同时劈了个外焦里嫩。

王泫抖若筛糠,虞毕出若是认真的,自己是踩了多少遍他的死穴,这多少颗脑袋也不够掉啊!于是他考虑再挣扎一下,就听虞毕出缓缓道:“姬远是个什么样的人朕比你们清楚得多,不需要你们来说三道四。姬远不是惑主之人,朕也不是没有理智的人,这样说,你们可放心了?”

徐凛考虑了一下,重重叹气磕了个头。

虞毕出摆手,“徐大人先回去吧,年纪大了跪久对膝盖不好。”

余茭适时地上前搀起一把年纪的大人出门。

王泫跪了半晌没听到动静。其实在他听到虞毕出后面那段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脚底的薄冰碎了,邃一下跌入万丈深渊乃命中注定之事。

他抬起头,见虞毕出正凝视自己,心扑通扑通地在喉口窜着,说不出的紧张。

许久,虞毕出开口,“朕本等你以头抢地留个谏臣美名的,怎么?没胆了?”

身体力行表示自己没胆的王泫连磕几个响头,“臣有眼无珠,不懂您一往情深,请皇上恕罪!”

虞毕出懒洋洋地抬着眼皮子,“大人信天命是吧,佛道一家,就请大人到静修寺修行一番,养养心□□。”

本以为死罪难逃的王泫连忙谢恩,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看着那人苟延残喘的背影,虞毕出挑起嘴角,冷哼一声,活人照样也有再不开口说话的法子。

姬远将对话听到底,飘飘地溜回了灏宁殿。

这就是要软禁他的原因了,他里想着,强制性压下心中膨胀的满足感,同时调出理智,思考如何用更漂亮的方法来解决事情。

然而,理性与感性的两厢碰撞,不仅没有刺激出他活络的脑回路,反而有些晕乎了。每次脑袋里没蹦出几个字,虞毕出的那番话就开始无限循环,姬远甚至唾弃自己像个没被人爱过的黄花大闺女。

黄花大闺男兀自挣扎了许久,彻底沦陷,开始细细琢磨虞毕出那几句话的意义。

喜欢这种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种味道,只是被人当面说和背地里偷听到是截然不同的,之前和现在也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姬远在怀疑,自己那么高兴究竟是自己真的喜欢他?还只是某种多年心态被满足的虚荣感?

他不啻思量最糟糕的自己,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走错了太多路,他不想再继续走错伤人伤己了。

但是走错和后悔又是两码事。

之前他和虞毕出开玩笑要“谋朝篡位”,虞毕出说“你要我就给”,这句话放在现在可是体现得不能再真心了。

原本那么几句暖心的话,被姬远想着想着竟然变得有些伤心了。甭管喜不喜欢,虞毕出若是这样喜欢自己,再犹疑,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虞毕出处理完后事,确定无误后,来灏宁殿遣散了守卫的士兵,顺便看看姬远——就看到这样一幅他失神的场景。

说起来,姬远总爱把自己往不伦不类的方向发展,比如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随口说句话还是带脏的。最初是生搬硬套违和感剧烈,可这么多年下来,虽然怎么看都习惯了,偶尔正经想想还是会觉得,这本不该是这样一个人。

姬远从在小佛堂的时候就无比向往自由,可到了外面的世界,却是越活越压抑,越活越没了自我。

“哎,你怎么来了?”姬远倏然回神,一双眼睛还是生机勃勃的。

“来看你书看完了没。”他扫了眼,书的摆放位置大致没变,可见姬远今天没怎么看。

“哦,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没意思。”想了会儿,姬远斜着眼睛瞧他,“你不会为了打发我,把所有沾‘咸杞’字边儿的书都拿来了吧?”

和敏锐的人说话就是既有趣又没趣,虞毕出毫不尴尬,煞有其事地说:“还有一部分在闻游那儿,他整理完了再送过来。”

姬远挑眉点头,“那我现在能出去了么?”

“去哪儿?”

“暖阁啊!这边屋子忒大,冻死我了。”说着,他边搓手臂边站起来。虞毕出扶了他一把,“这两天是冷了,一会儿去量几身新衣服吧。”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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