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第十六章

大约两日的路程便到了天目山，山脚下只有一间孤独的茅草屋，四周种着些红色的荼蘼花，屋前晾着的床单随风飘摇，似乎在昭示着这里的落寞。阿离下了马，独自走进茅屋唤道：“婆婆，婆婆！阿离回来了！”

“阿离……”穆离轻唤道。

“婆婆，你……”阿离摸了下穆离的脉搏，发现其气息微弱，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回来就好……这几位是？”穆离无力道。

“在下秋水堂少堂主秋玉树，这位是名剑山庄庄主之女名悠悠……”秋玉树正欲介绍林子沐，林子沐却抢先说道：“在下古黔山庄林子沐。”

穆离恍若未闻后面的话语，只是嘴里喃喃道：“秋水堂……秋水堂……”

“婆婆，婆婆。”名悠悠轻声唤道。

“啊……老婆子年纪大了，容易走神。”穆离慢慢提了点力气上来，“你不是来治疗失忆之症的吗，你且与阿离同去山里，阿离自会带你去摘草药；劳烦名姑娘去帮老身烧壶热水，秋小兄弟你留下陪陪老身聊聊你们这一路过来的经历吧。”

秋玉树有些犹豫的望向阿离，阿离未作回应，只低声对林子沐道了句：“走吧。”

山里下过雨，地气有些潮湿。阿里走在前面，林子沐跟在后面。半晌，林子沐道：“阿离姑娘想对在下说些什么不妨直言。”

阿离停住脚步，转身笑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林子沐微愣：“姑娘说什么？”

“怕是在碧海潮生阁之时，姑姑她便给你解了‘千日醉’，你早已恢复记忆，对吗，琉庆。”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呵，小月儿，你变聪明了。”林子沐笑道，眼底却流露出些许无奈。

阿离蓦地走上前，林子沐惊得后退了一步。阿离嘴角轻扬：“你怕我？”

林子沐默不作声。

“你自该是怕我的，不然我真想不出你得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阿离道，“你不想去见见琉璃姐么？”

“琉璃？琉璃她、她还活着？”林子沐惊道。

“怎么，在你心里名悠悠不就是琉璃姐么？原来你还未完全把她当作替身。”阿离不屑道，接着便继续向前走去，直到一处凸起的泥土，前头立了一块未刻一字的木桩，说道：“琉璃姐就在里面。”

林子沐看着那块孤坟，上面已杂草丛生，他颤颤巍巍的蹲了下来，抖着手拨了拨碑上的泥土。

“故作姿态。”阿离冷冷说道，“里面是空坟，什么也没有，这还得多亏林大公子，竟也舍得让心爱之人死无全尸。”

林子沐张了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自嘲似得干笑两声。

“在碧海潮生阁时，你们做了不少谋算吧。”阿离讥讽道。

“你想知道这些才迟迟没有杀我报仇吗？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牵连他人了。”林子沐诚恳道。

“林子沐，是你自知死到临头扮可怜，还是古黔山庄这几年的饭食真把你的野心湮没了？”阿离一脸不信。

“我说的都是实话，以前我总不明白为什么琉氏一族那么强大，却甘于隐居乡野，不明白那些身怀绝技的、满腹经纶之人为何宁可脸朝黄土背朝天，也不愿去外面大千世界出人头地。我厌恶母亲给我取得名字太过乡气，厌恶乡里大妈阿麽送的那些难看至极的衣服，厌恶桌上饭菜永远都是那么几样，我更厌恶的是，我明明可以做一番大事业，却不被允许出去扬名立外。”林子沐失神说道，此情此景，仿佛仍在昨天。

“所以你舍得出卖跟你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人，舍得教你识字的大伯们，舍得那些把你捧在手心的麽麽们。”阿离面部越来越扭曲，且透着阴白，“我真不敢想象，你是如何对那个每天都给你送山楂糖吃的阿婆下的手，还有那些和你一同长大的孩子，还有……还有你最爱的琉璃姐姐……”

“琉璃不是我杀的！那‘千日醉’原是我准备给我母亲和琉璃喝的，可是当我赶到的时候，母亲已躺在血泊中……琉璃木然站在那里，她说……她说我母亲是自杀的，然后她……她突然嘴里慢慢留下黑血，她说她很爱我，但是宁愿……宁愿永远没有认识过我……”林子沐说完两眼已经无神。

阿离脸色恢复正常，格外平静道：“你看，她们还不是你‘杀死’的。所以你便把那‘千日醉’留给了自己，可你以为你真的忘得了这些吗？现在还不是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