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森口(1 / 1)
Chapter.34
今晚月色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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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川平说什么来着。
“别以为你踏进去就出得来了,森口。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你当旁观者的时候不痛不痒,当你切身体会的时候,永远都别指望理智能战胜情感。人人都是飞蛾,明知是火也要扑入。”
“我的话,永远都不希望你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森口曜停下脚步,站在雨里静如雕塑。成千上万的晶莹细丝从天上落下,低吟着穿过他透明的身子。他的面前是被雨水浸泡透了的纸箱子,被遗弃的黑色幼猫躺在盒子里,毫无声息的身体任由雨水的攻击。纸箱旁边是被风吹开的黑色雨伞,它最终没能为这条生命挽回些什么。
他就站在雨里那么平静地见证着一场死亡。像那个日日夜夜倒映在他脑海里的画面。
“森口,我……我还不想离开……”铂金色长发的少女看着自己慢慢虚化的身体,她似乎还没能从正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反应过来,那样茫然地看着他,露出惊恐至极的神情。
“我不要让他一个人我不要……”
就像在雨里伫立了几个世纪,他最终轻轻叹口气继续向前走。
今晚没有月亮,他再也不能习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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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森口曜刚好停留在自己坟墓所在的小镇。
他是时空秩序的维持者,永远都在时间里的洪流里漂泊,下一次会停留在哪个时空里他也无法预知,所以能漂泊到自己坟墓所在地的几率都是很渺茫的。
寻不到川平,他也无事可做,成日就坐在自己坟墓旁的古树树枝上发呆,等着下一次的漂泊。
初次见到女孩是在一个夏夜,先是来了一群人在离他坟墓较远的地方埋了一具尸骨,待他们离开后,借着月色,森口曜看见一个远处孤零零站着的女孩。
他便猜到她是那具尸骨的主人。
那时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朝着她的方向喊道,“那什么……嘿,伙计,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你的尸骨埋在这棵树旁边吗?”
女孩久久没有回应他,甚至头都没有抬起来,他咂了下舌自讨没趣般地瘪瘪嘴,也不再说话。
反正日出之后就消失了,他心想着,靠向身后古老粗壮的树枝,久久凝望着天边如水的月色。
一般鬼魂在出现的次日都会消散。这是森口一直以来的经验,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森口果然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了。
他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去附近的神社蹭点贡品吃,一边又有些心不在焉地往远处那个坟墓的方向看去,等到他听见身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低下头和树下的女孩四目相对。
女孩看起来是约摸十六、七岁的年龄,一张西方人的面孔令他感到挺新鲜,在那个年代太少在日本见到西方人了,特别还是把尸骨埋在日本的西方人。从她身上的味道他都能闻出她至少死去了很多年,才把骨头埋到这儿来的。
不不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你你……怎么还没消失?!”他动作利索地从树上跳下去,确定女孩身上的气息是死魂没错后,一脸兴奋地等着她回答。
却只见她避开他的目光,许久才从嘴里吐出生硬陌生的语句。
“请问这里是哪里?”
呆怔半天后他意识到她说的是意大利语。那么多年在世界反复漂泊,他早已熟知各地的语言。他看着女孩避开目光的眼,忽然有片刻的犹豫。
因为她看起来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什么……你好像已经死了哟……”他弱弱地用意大利语提醒她,见她茫然的神色又说,“啊哈哈没什么好难过的啦,你肯定到了一个比你生前要好得多的地方哈哈哈……这里是日本,东方的岛国。”
“东方。”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却在听见他最后一句话后神色微变。
“先生他……带我过来了啊。”
“什么?”他侧着头问,对她的话不明所以,看见她漂亮的绿色眼睛正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最终自己还是到了东方。海莲娜都没能到达的地方。
塞西莉亚静静地落着泪,面前站着不知所措的陌生少年,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
上帝并没有唾弃她,是她自己唾弃了上帝。
阿诺德最终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她最后的问题。
他从未离开,只是她始终没有明白。
森口曜在一片慌乱中安静下来,木然地站在女孩面前听她哭。他抬起头,望见线条柔和的重重远山在晨曦中呈现出洁净的蓝色,由近到远一层层淡下去。四下是浓重的雾,犹如一段段缭绕不去的尘间往事。
他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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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是什么?”森口曜懒懒地靠在树干上,向下望着在草地里打理着花草的女孩。
“忘了。”她头也不抬,语气淡漠。
“哦哦,那真巧,我也忘了我的名字,我们真有缘。”一连几天的相处下来,森口曜已经习惯了女孩的冷漠。
女孩似乎也习惯了森口的说话方式,听到他的话后依旧沉默。
“对啦那啥捏,咳咳,可不可以把你的尸骨埋在这树下啊?”
“……”
“咳咳,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帮你埋?”
“……”
“你应一声嘛……不回答我就是默认啦啦啦……”森口眼巴巴地望着他,双腿在树干上晃荡着,女孩依旧没有抬头。
“……不要。”最后她只挤出这两个字。
“诶诶诶,好过分……那那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移动你的坟?绝对不能搬家哦,就算搬家也不能搬太远哦……”
“你听见了没啊……”
女孩直起身子,抬眼望向靠在树干上清瘦的身影,又沉默着低头离开。
“诶诶诶,你去哪里啊?”
女孩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生气了?前面的妹子别走啊,你不能走远的啊,诶——天黑之前不回你坟前你就会消失哦——听见了吗——会消失的——”
“晚上月色挺好看的……”他对着她的背影郁闷地嘀咕着,“大不了我不烦你咯……”
最终他叹口气,继续晃荡着双腿无所事事,往女孩刚刚所停留的地方望去,看见那小块被清理出杂草的土地上簇拥着几朵新生的花。
他等着日落,第一次觉得时间有点长。
日落时分女孩还没有回来。他一如既往地坐在树干上守着巨大的落日,天边的云层被落霞晕染出深浅不一的色调。那燃烧着的霞光穿过云层点燃了尘世间的一切,每一样浸没在余晖里的事物似乎都是有温度的。风入树林,涛声悦耳,成群的飞鸟向着落日飞去,没有一只落单的鸟儿。
这是他在这里看的第三百三十四次落日,等到看到一千两百次落日的时候,他就差不多要随时间洪流到下一个地方去了。他不知道下次会到哪个地方,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这里。世界那么大,每天的落日似乎都是不一样的,却唯独这里的落日能叫他安心。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能不能产生和他一样的感觉。
如果有机会的话,让她看看就好了。
他一直望着那条上山的路等到入夜,才见到女孩瘦小的身子。
“我没骗你啊,还好你回来啦,再晚点的话你就真的会消失的,我都为你担忧了好久呢……”
女孩依旧沉默着,停在树下朝他的方向抬起手来,借着月光森口看见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乎是要给他。他见状跳下身来,结果她手里用荷叶包起来的东西,里面是两个饭团。
“哇,是给我的吗?”他有些惊讶地挑起眉头。
“嗯。”她点点头。
“你吃了吗?”
“不饿。”
她说完转身离开,走到自己坟墓所在的地方坐下来。
森口耀不自觉地抬手挠了挠脑袋。
他最后也没有跟她说鬼魂是不需要进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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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这样,白日女孩下山到市里去,日落后她回来,顺便为他带点食物。说的话一直都很少,基本上都是森口曜一个人单方面在说。
“你每天都到市里去干什么哦,又没人看得见你……”
“随便逛逛。”女孩在树下除去新长出来的杂草,她的四周都是新生的花朵和嫩芽。
“诶……这样啊……好玩吗?”森口眯起那双狐狸眼,半带笑意地看着她。
“大概。”
他当然有好奇过她每天都做些什么,于是跟过她几次下山,发现她每天到市里去也只是守在一座宅子前。
守着什么呢。
那座日式大宅的主人不是日本人,是个德国男人。容貌已经是四五十的样子了,貌似娶了一个日本女子,在日本定了居。
德国男人的名字是阿诺德。
森口猜想她的尸骨就是他带过来的。
至于他们俩有什么联系,他倒是没怎么好奇。只要女孩每天能回来就好了。
他的话题一直都是处在无厘头的状态,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聊天,反正无论聊些什么她都是淡淡地回应,他便无所顾忌地东扯西扯。
“你都种些什么花啊?”他耷拉着脑袋问她,“那白色的小花是什么?你脚边的那个。”
“茶靡。”
“哦,你很喜欢?种了好多呀。”
……
“开花的时候应该还挺好看的,我觉得。”
……
“开花的话,夏天结束了。”
“什么?”
“它夏天最晚开花的。”
“哦哦……”
“我觉得哦,那个酸梅饭团不好吃,前天吃的那个鲑鱼馅的很好吃。”
“嗯。”
“或许你应该试试?”
“嗯。”
“那个,这里的落日其实很壮丽的,你要是看到肯定会吓到的……我没有让你早点回来的意思哦。”
“嗯。”
“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来着,每个人的一生都好短啊。”
“……嗯。”
“我是不是很烦?”
“嗯。”
后来有段时间,女孩一直很晚回来,回来之后也一直心不在焉,很多时候他说话,她都会忘了回应。
他猜到是那个男人出了事。
半夜的时候他下山到了那座宅子里去,原来男人得了肺痨,一直没法治好。恰好就在那天半夜里就死去了。
死亡对他来说是比家常便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半点惊讶,回去的路上他便决定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女孩依旧在整理那些花草,见他回来什么也没问。
“明天……你不能下山去……那啥,你知道吧,就是……明天那个日子像你这种鬼魂是不能离开坟墓的,不然是会消失的。”他停在女孩跟前,自己都诧异自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编好了谎话。
“真的!后果会很严重的!说不定我都会受牵连的。”
“为什么?”
“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啊……反正你不要下去就好了。”
女孩看着他,目光如井,最终点点头。
“反悔的话我是会生气的……”他一边爬上树干还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女孩没有再回答。
第二日的整整一天,森口曜都紧紧盯着女孩,一见到她有什么动静就下意识地要叫住她,结果都只是她在花田里来来回回。女孩很守信,一直到日落时分都没有下山。
那天他们一起看了日落。
“这里的视野更好哦。”森口曜指了指树干,女孩不为所动。
“足够好了。”她望着天际巨轮,霞光映照在她平静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柔和。她身后的花田在落日的余晖里蓬勃盛开。
“先生……有机会看到这场景就好了。”
森口曜下意识地望向她。
“他是死了吗?”她淡淡地问。
“你知道啊。”森口挠挠脑袋,为自己之前蹩脚的谎话感到难为情,“那怎么不下山啊。”
“我答应你了。不下去。”
“不会很难过吗,你那么喜欢他来着……”
“人总是要死的。”
晚风迟疑轻柔地扑在脸上,树林传来枝叶摇摆的声音,如骤雨般壮烈。晚归的飞鸟扑棱这翅膀从头顶飞过,似乎也在随风而去。
落日那样忧郁,森口曜第一次感到了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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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口曜原本以为阿诺德死后,女孩便不会再下山去了。谁知道她每天依旧一如往初,白日下山,晚上回来。
日子长了她也渐渐学会了当地的语言,两个人交流也开始用了日语。
她似乎渴望和活人接触,一直都在那些市民身边默默地帮助他们。他试图让她不要这样做,毕竟目送着一场场死亡是不好受的。
但她本身就是十分固执的人,劝说都是徒劳的。
森口曜每天计算着日子,现在已是第一千一百九十次落日了,还有十日他便要到下一个未知的时空去。他从未感到时间这般漫长,也从未感到时间这般短暂。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不舍,太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这世上的一切。
那日女孩在落日时分赶了回来,和他一起看了第二次的落日。
“晚上有烟火大会。”女孩望着天际,声音依旧不冷不淡。
“哇,好久都没见到了。你好像没有看过?”森口惊叹着说。
“没有,听市民们都在说。”
“挺漂亮的,不会比你的花差……”森口往下瞄了她一眼,“不过很短暂就是了。”
“可以……到树上去看吗?”
“诶诶诶?真的吗?当然啦啦,特等席啊……”森口曜一听便来劲了,有种终于把座位卖出去的荣耀感,“现在就上来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现在……太早了……”她迟疑着回答,下一秒看见森口耀落在较矮的树端上朝她伸出手,“快快快,我把你拉上来。”
森口曜的力气诡异地大,一只手就把她直接从地上拖起,稳稳地落在粗壮的树枝上。
到了树上后两人便坐在一起看着落日逝去,等着晚上的烟火。
“为什么一直坐树上呢?”
“视野好啊,看风景清清楚楚的。”森口曜晃荡着双腿,语气欢快地回答她。
风景,一直都是一样的。
女孩心里想到,却没有说出口。
“我觉得呢,你就是太闷了,做人呢应该像我这样,欢快点地过嘛。这样就不会太郁闷了,你身上的气息好抑郁的。”森口曜像往常一样地扯淡,这次女孩倒不是敷衍地回应。
“像你一样过么。”
“对呀,这样的话,你给别人带来的就是欢乐而不是抑郁了。”
“可是,哪有可以带来欢乐的对象。”
森口笑起来,狐狸眼在余晖里十分清亮,“看我不是遇见你了吗?”
“嗯。”她点头,“也是。”
“那我给你带来了抑郁吗?”
森口沉默了片刻。随后他摇了摇头。
“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女孩低下头,重复着这个词。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最后她忽然说道。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落日逝去,夜幕降临。月光温婉清亮,仿佛直接照进每个人柔软的心头上。烟火的轰鸣声划破夜的宁静,黑绸般的夜空顷刻间泼上了令人心动的绚丽色彩。陆陆续续的烟花在夜空中肆无忌惮地绽开,无尽的烟火最终吞噬掉黑色的夜。
他们专注地望着天空,烟火的色彩在他们的脸庞上不停变换。
“我听那些市民说,日本人一般在表达爱意的时候很含蓄。”
“嗯,日本人确实很含蓄呢。”
女孩不解地歪起头,“他们在表达我爱你的时候会说‘今晚月色真美’。”
森口曜笑起来,“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一些。”
“什么?”
“和珍惜的人在一起的话,什么样的月亮都是美的吧。大概是一种想要和喜欢的人分享美丽事物的心情。”
“不懂。”
“我也不懂。”
“但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我也觉得。”
短暂的沉默中,女孩一瞬不瞬地盯着烟花,她最后的声音淹没在火花声中。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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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离开啦。”在看了第一千一百九十九次落日的那天,森口曜突然这样说道。
站在树下的女孩顿住,抬头望着他,“去哪里。”
“不知道呢。可能会很远吧。”
“不回来了吗?”
“大概吧。”
“一定要走吗?”
“嗯。”
“好朋友……不能一直在一起吗?”
“…大概不能呢。”他顿了顿,声音不悲不喜,“你会忘了我的。”
所以并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以……等你吗?我不会走的。”
“你会忘了我的。”
“我会等你的。”她不再挽留,低下身继续打理花草,夏天到了尾声,茶靡花开得正繁盛。
那天晚上他便离开了,他没有留下来在和她度过最后一个晚上。
就像她说的,人总是要死的。
人也总是要分别的。
这世上没有能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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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森口随着时空到了世上的许多角落。远古,现代,未来。岛国,大陆,都有他一个人的足迹。
他又看了无数次的落日,一个轮回一千二百次。却发现他永远都在念着那个和她一起看的落日。
他又看了无数次的月色,却发现月亮永远都没有那个岛国上的美。
他常常想起她的脸来,一个人走到乡间小道上的时候,一个人看着落日的时候,一个人看着月色的时候,或者看到那些开得繁盛的花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她来,想到那个女孩说不定在那个时空里打理着花草,早出晚归。同样也是一个人。
明明是那么短的时间,和他记忆里的时间比起来都不比一秒钟,却给了他那种和她度过了一生一世的错觉。
夏天好像更热了,冬天也更冷了。时间越来越慢了,一个人越来越难过了。
他又想起川平曾经的叮嘱,“别以为你踏进去就出得来了,森口。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你当旁观者的时候不痛不痒,当你切身体会的时候,永远都别指望理智能战胜情感。人人都是飞蛾,明知是火也要扑入。”
他深深地叹气,他所在的地方落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他忽然难过起来。
因为他没有人可以问,“今天的雪很美吧?”
也没有人会那样回答他,“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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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真的太久了。
到底有多久,森口记不住,因为他的时间一直静止在了那段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
这一次他意识到他离她很近了,漫长的漂泊后他终于回到了那个地方。
现代的城市鳞次栉比,苍空不再那么清澈,远山似乎都不再高远,尘世变得喧哗而躁动。
他知道她不可能在那里等他。
没有人能记住他。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他的存在就是错乱的时间,有谁能记得住错乱的时间。
他再次停在那棵古树下,自己的坟墓就在那棵树旁。这里没了花,但是他的坟前十分干净。他久久地站立在坟前,月色如水般洒下,照亮参天古树下并排的两座坟。
他想起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什么……嘿,伙计,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你的尸骨埋在这棵树旁边吗?】
那时候他便开始惧怕分别。
他像从前一样爬上古树粗壮的树枝,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往前望去,看见那张多年未变的脸。
不同的是,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十分明媚的,替代了往日的忧郁,“啊真是——云雀那家伙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到这里来肯定要咬杀我……”
女孩停在了坟前,伸手摸了摸石碑。
“骨头骨头保佑我,这次一定要把密鲁菲奥雷打败哦,不能让云雀死啊……”
他闭上眼,想起那日他们一起坐在树枝上的对话。
【我觉得呢,你就是太闷了,做人呢应该像我这样,欢快点地过嘛。这样就不会太郁闷了,你身上的气息好抑郁的。】
【像你一样过么。】
“么么么,旁边的可怜虫也要保佑我哦,看我都和你一起住了那么多年……”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石碑。
彼时起了风,落叶如雨般壮烈,四下笼罩着深深的蓝,如同深海。朦胧的如水月色透过树枝交叉的缝隙落下来,透进每个人柔软的心底。
“今晚月色真美啊。”
她抬起了头。
在呆愣了片刻后她也轻轻回答。
“是啊。”